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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人以为她说的是若水婚前失贞之事,连忙回答:“母亲不必生气,这事媳妇已经知道,听说母亲已经妥善处理了此事,奉直也答应云氏做通房丫头,我正想办法说服老爷同意,媳妇在这里替奉直谢过母亲。”
“嗨!不是这事,比这还严重!你们知道吗?于氏有了身孕!”
于夫人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母亲,你是说云氏怀孕了?”
“是,已经快两月了。今天上午她在我院门口晕倒,大夫来诊了脉,没错的。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已下令不许任何人走漏消息!”
“那云氏现在哪儿?奉直呢?”
老夫人显然不满她上午的壁上观,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不问了!云氏本来上午要由两个老妈子陪着去于管家宅子里住,突然昏倒后,奉直让人把她抬回去请大夫诊治,现在严妈在那儿守着。我老了不济事,你也不管,这两人没名没份,就是要做通房也得文远同意签了卖身契,现住在奉直屋里算是怎么回事,简直要气死我!”
被婆母责怪,于夫人脸色一红,不敢辩解,连忙陪罪:“都是媳妇的不是,不过媳妇上午确实有事才顾不上。”
“你是为了说服文远的事吧?哎,他这一生都不懂得人情世故,确实难为你了。咱们不说他了,现在说说云氏有孕之事怎么处理。”
于夫人面色一凛:“依媳妇看,这个孩子不能留!没有了孩子,云氏进门先为通房,时间长了,就是谁想追究也无从查起。如果有了孩子,可就是奉直和云氏未婚通奸的铁证呀!被有心人追究,这不是要毁了他的前程吗?让他以后如果在朝堂立足?恐怕凌相也无法包庇!”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奉直哪里怎么说得通?你们没见,上午只说要做通房,他都激动得什么似的,一口一个要带云氏离家,这会说不要这个孩子,他还不跟我们拼命?我为难得很,只好找你们商量。”
一听说不要孩子了,青姨娘心疼得紧,想想试探着开口:“要不孩生下来后就说是早产儿,反正现在也才两个月,总是奉直亲骨肉,真的不要也让人心疼得慌。”
“这个办法本就是骗人的,七个月的早产儿,真正能活下来的有几个?和足月的孩子能比吗?”
一时都沉默了,半晌于夫人冷冷地说:“不行就强行灌药,总之这个孩子不能要!”
于老夫人苦笑着开口了:“我怎能不懂这个道理,可是奉直这关过得了吗?如果强行灌药,奉直还不恨死我们?以他的脾气可能真的负气带云氏出府了!难道还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那可不遂了有些人的意?”
深知儿子脾性的于夫人沉默了,如果给云氏强行灌药,伤了孩子,可就真的和儿子反目成仇了,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可她也相信,年纪轻轻就落得孤儿寡母,能独自支撑候府多年的老太太,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老夫人面露一丝怜惜之色:“再说,无论私生也好,庶出也好,总是于氏骨血,要真正做起来,也很难下得了这个决心。”
听闻老夫人心软,于夫人不由急了,虽是奉直骨血,留着也是个祸害,而且一个庶子将来又有什么出息,以后还怕奉直没孩子?不当断即断,肯定成为奉直一生洗涮不了的污点,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母亲一向足智多谋,处事果断,还得趁现在没几个知道,快点拿个主意才好,再等下去,弄得谣言四起,就没法收拾了!”
老夫人叹了一声,没奈何说:“这件事真的很难呀!一边是亲生骨生舍不得,一边是前途事业误不得。而那两个惹祸的人,一个哭哭泣泣暗恨我们待她严苛,一个年少轻狂不理会父母苦心,自己做下这等事,还得让我们收拾烂摊子,还没人落好!”
于夫人连忙跪下:“母亲,奉直糊涂任性,错已经做下,自己又不肯听话弥补。我们做长辈的哪能丢下不管?还求老夫人妥善解决此事。”
老太太长深叹了一口气,靠在锦褥上半晌才说:“我这么大的年纪劝人做这等事,可不是做孽!现在只有先试着说服奉直了。他年轻气盛,又太宠着云氏,也不知肯不肯听?”
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这云氏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千金,放着人上人的日子不过,非要没脸没皮地来我家做奴才!害得家宅不宁。本来还想锦被遮羞,总是奉直的人了,好歹给人家个名份,谁知你看看她都做下了什么,放着好好的姨娘做不成,落的个通房丫头,现在又怀了祸根,不是要这一大家的命吗?”
青姨娘吓得跪倒:“夫人可不敢这么说,总是奉直的骨血,我想那于氏做了通房,也就堵住了别的人嘴,还是不要伤了好……”
“糊涂!你当奉直的骨血我不心疼?但若有半点办法,我都会留下他。可是若留下了他,往低说害怕府里的有心人借此做文章,让他失去做世子的资格,往高说害怕朝中有人纠住不放,连累整个侯府!这孽种,说什么也不能要!”
青姨娘羞愧地站起退到一边,不敢言语,其实已经心急如焚:“这两个人存了这么个心思,若水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看于夫人气急失控,老太太这才开言了:“谁做下的事,谁来担当,奉直虽年轻,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把他叫来商议,咱们三个好好说服他,总要让他听了才好!青姨娘,你记住了,等会不管我们怎么说,你都要向着奉直说话,听到没有?”
于夫人一愣,这老太太不是气糊涂了?不过一想老太太向来极为精明,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想法,就示意青姨娘答应。
青姨娘见夫人示意自己答应,也就不再多想,就按老夫人说的办吧,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九、身孕(三)
奉直被健丁们抬着来到老夫人院里,立即有丫头带他进去。
进得内室,三个与他最亲近的人都在,奉直却没感到一丝轻松,自从带若水回来,始终都是他最亲的人,打着为他着想的名义,一次次伤害着若水。
心里有了抵触,就规规矩矩见了礼,站在一旁不语,也不问老夫人的病情,等着她们开口,全不象平时,见了三个中任何一个就装乖卖小地等着人疼他。
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没开口奉直就已是这般态度,今个这话可不好说。
半晌,老太太还是开口了:“奉直,你是不是怪我们容不下云氏?我和你娘、你姨娘,哪个不是自小最疼你的人,你就这样对我们?何况都已经同意云氏入府。你再说说看,我们哪一件不是为你想?刚我们还在这里为你做下的事商议,谁知你并不领情!罢罢罢,你也大了,我老了不中用,以后再不管了!“”
没说完就气得喘了起来,整个人抖抖索索的,象风中残烛,让人看之不忍,这次,她是真的被若水有孕的消息气病了。
奉直心中老大不忍,想上前看看,又怕她们真的又对若水有什么不好的安排,她不仅是他心爱的人,更是孩子的母亲,绝不能容许再受半点伤害。
可是老祖母自幼可是真的当心肝肉儿一般地疼着自己,虽然也对若水成见很深,但若水失贞后能留下来,也多亏她同意,哪怕只做了个通房丫头。
于夫人一看祖孙俩僵了起来,想到还有正事要说,连忙正色道:“奉直,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什么样子?这里的几个人哪个不是最疼你的,你要为了云氏和我们都翻脸吗?你看看老太太被你气成什么样子!”
说完示意青姨娘上前劝说,心里却暗恨,这云氏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祸水,一回长安就弄得于家父子成仇,母子反目,祖孙失和,亏得自己早上刚见时还被她表面上的端庄娴雅欺骗了,这样的女人进府,以后不知要生出多少事。
青姨娘本就心疼奉直,何况老太太命令她要向着奉直说话。“奉直,快别跪了,现在才几月,地上凉得很,小心落了病根子!快起来看看老太太吧,年纪大了,可经不得折腾!”
想到祖母一向对自己的疼爱,还有早上大夫叮嘱不能受气的话,奉直有些愧意,见青姨娘劝慰,连忙就势站起来,来到榻前。
“祖母,奉直不孝,让你为我费心了,你别生孙儿的气了。我听你的,不争什么名份了,只要若水留下,大家以后善等她行了。你就放宽心吧,以后不再让你为我们操心了!”
可能真的是被气的,老太太说话有气无力的:“为儿孙操心也是应该的,关键是你们要能体谅长辈的苦心,但凡为人父母,还能有害子之心,特别是自家骨血,都疼得什么似的。”
如果这话奉直以前不能体会的话,那么自从听说若水有孕后,奉直才真正体会到骨肉亲情、为人父母之心,连连点头,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和母亲的冲突,歉意地看着她,于夫人拉起他的手拍拍,示意他听祖母说话。
“可是呀,有时候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弃了,人这一辈子大局最重要,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得不弃的……”
奉直惊疑地看着她,又说什么弃不弃的,难道又要让若水出府?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他们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再也不能分开!
可是祖母的病态让他不敢造此,只得苦求:“祖母,不是孙儿不孝,若水已经答应做通房丫头了,难道我们府里还少她一碗饭吃不成?她也是一个富家小姐出身,为我都落到如此地步,让我怎能狠心弃了她?况且她还有了孙儿的骨血,怎么能流落在外,求祖母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留下她吧,在亲事上我听从祖母安排就是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怎样才能开口对奉直说出舍弃了孩子一事?
看老太太有气无力的样子,于夫人忙说:“云氏的事我和你祖母既已答应,就不会改变,除非她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被赶出去。这件事情秉过你爹,就可办理,你就放心吧。”
听闻若水不会被赶出去,奉直总算松了一口气,扑通一声朝于夫人跪下:“娘,奉直以前不懂事,伤了娘的心。如今自个有了孩子,才知道骨肉亲情有多重,为人父母者有多疼子女。相信爹爹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并非真对奉直狠心。奉直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成家立业、娶妻育子,再不任性枉为!”
于老夫人老泪纵横,嘴唇哆索着怎么也说不出弃了孩子的话,青姨娘也陪着于夫人落泪。嘴上说是祸根,到底自家骨肉,虽然决定不要了,可心里哪能不难受。
看她们三人的样子,奉直十分不解,自己这番话到底哪说错了,惹得她们三人如伤心?
“娘,莫非奉直又说错话了,惹你们难过?”
青姨娘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拉奉直起来,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
奉直不是说错了话,而是这番话让大家更难以开口。以他的性子,如此看重这个孩子,如此看重骨肉亲情,别说是为名节前途,就是让他死也不会舍了孩子。
于夫人和老太太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转瞬间已达成一致:弃了孩子的想法不能再对奉直提了,如果提了就真的伤了和奉直的感情,还会让奉直对她们百般防备,只好以后慢慢再想办法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压住若水怀孕的消息,以后她进了府,十月怀胎,有的是机会。
于夫人按下思绪柔声说:“奉直,叫你来也是有事商议。云氏毕竟还没正式收房,住在你房里不合适,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再搬出去了,以免走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