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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预计的时间略旱了十来天,把赵凌吓得魂飞魄散,在产房外面团团转。我反而倒松了口气,关键时刻看人品,他对晚晴果真是真心实意的。
晚晴这次有惊无险,奋斗了半日,就很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赵凌终于得女,抱着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初生的娃娃皮肤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不过我抱着这个外甥女,却怎么都离不了手,心里母爱汹涌澎湃。
“这孩子和阿姊有缘分呢。”晚晴满脸幸福地看着我,“我早和夫君商量了,让阿姊给这孩子起名字。”
我怜爱地看着怀里睁不开眼的小闺女,说:“我和你娘都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生生死死,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永远快乐,就叫你悦然吧。”
晚晴接过女儿,亲了亲那嫩嫩的小脸,“咱们老赵家,以后就多了一个小悦悦了。”
大年三十这日,我早早就起来,帮着黄伯他们打扫屋子,张贴新的年画和对联。
对联都是封峥精神好的时候写的,笔迹依旧工整,却明显力道不足了,好几处的收笔都有手抖的痕迹。
我把写着“一帆风顺”的横幅贴在大门横梁上,不免想起了夏庭秋。
他在离岛的家里,肯定要过一场热热闹闹的年。夏家亲戚那么多,势必要挤满每一间屋子,他肯定不会寂寞,大概还会在沙滩上放烟火吧。以前听他说过,我那时就说一定要看,没想今天注定要借过了。
上次新船下水的庆典上,他和我在烟花下的沙滩上跳舞,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我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音乐和欢笑,而夏庭秋还紧紧拉着我的手。
我看了看空空的手,心头的寂寥挥散不去。
黄家媳妇为我们做好了年夜饭,他们一家就回了乡下老家过年去了,偌大的一个宅子,就只剩我和封峥两人。
封峥昨日睡下,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便把午夜饭端到他房里的炉火上煨着,坐在等下看账本。
从下午起就没停过的炮仗声,在入夜后更加响亮,烟花冲上了天空,欢声笑语越过高墙传了进来,那片和乐融融的喧闹更加衬托出室内的冷清。
炉火上的汤在轻轻地翻滚,空气中有一股混合着硝烟和食物浓香的气息。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如虹般的光芒映照在窗上,桌山的灯火也爆了一个小小的火花。
我停下打算盘的手,望了望紧闭着的窗户,又看了看依旧沉睡着的封峥。
他的气息还是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息似的。
我握着他怎么都温暖不了的手,轻声说:“今天大年夜呢,外面烟花真好看,你不能起来看,太可惜了。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烟花总是全京城最大最漂亮的,我那时候问你,这天上的花落下来,掉到哪里去了?你和我说,都落到了地里,等春天暖和了,就又会开放,你还记得吗?”
封峥无知无觉地躺着。
我对自己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你将要离开我的事实,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贪心啊,难怪二师兄生气离去了。”
邻居家的鞭炮点燃了,轰鸣声掩盖了我的话。
这么吵闹,封峥依旧沉睡不醒。
我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的焦虑忽然烟消云散了。
没有健康,痛苦地活着,他宁愿选择死亡,从此之后,他也不用再左右为难,自责痛苦。依照他认真固执的性格,等到那时,他才能真正地讲内心的纠葛彻底地放下。
“封峥,我想,等你走了,我肯定会觉得有些寂寞吧。”
泪水落在封峥的手背上,而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我痛快地哭了一场,擦干了泪水,将没有动过的午夜饭端回了厨房,然后我点燃了挂在宅子门口的那串炮仗。
劈啪声中,红色纸屑漫天飞散,我抱着手,站在门边看着,微笑不语。
年初一的早晨,我从床边的矮榻上醒来,零星的鞭炮声从外面传来,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我身上。我坐起来,朝床那边看过去,封峥正侧着头望着我,温柔和煦地笑着。
到了年初三,上门拜访的亲戚和朋友就渐渐多起来,封峥身子不方便,由我以管事的身份出面招待。
赵家也送来一份隆重的礼,就是按照当地习俗,女婿要给妻子娘家送孝敬礼,我是姐姐,勉强算是长辈,所以赵家把礼送到了我手里。
我等黄伯一家回来上工后,也去赵家走了一趟,笑外甥女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一逗就笑,十分可爱。
虽然年已经过了,可立春未到,天还是很冷。封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长,他常常一睡就是一两天,每次他昏迷不醒,我就十分担心他会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失眠,总是在封峥昏睡的夜晚,静静地彻夜守在他的床边,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看灯火渐渐微弱,看日光渐渐爬上东墙。我感觉着时光的流逝,自己却是那么无能为力。
我一遍遍地回忆着往事。我们认识了十多年,岁月里有那么多点点滴滴,现在看来,每一个片段都那么珍贵,即使少年时他总给我白眼,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可爱。
在山里养伤的时候,夏庭秋曾问过我,如果时光可以停下来,我想停在什么时候。我说,我听在我们迷失在沙漠里最好,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每个人都展现出自己最原始最纯朴的一面。我的世界还一片明净,单纯而快乐。
我后来拿这个问题问封峥,他想了想,说:“停留在我们初次见面吧。”
“那我们就得一辈子做小孩子了。”
“有什么不好呢?最幸福莫过于做孩子了,没有半点烦恼。”封峥笑,“后来误解你,辜负了你,再到现在,我重病在床,又拖累你。这些岁月,都比过我当初一星半点。”
“哟!一句话,就把我们十多年的交情给抹杀了。”
封峥莞尔,“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去把我书柜下左边第二个柜子打开,里面有个蓝绸布的匣子。”
我去取了过来,打开看,里面放着一把镶嵌满珠宝的弯刀和一条沉甸甸的东珠项链。
“这是……”
“三年前我驻守边关,东齐和北辽有一场会谈,我曾列席,莫桑也在场。他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我,让我放在你的墓前。”
“莫桑?”我念着这个都快被我遗忘的名字,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他以为你早逝,十分难过,又因为不能亲自来东齐,故托我给你带去这两样东西,说是他们草原送给红颜知己的。我们重逢后,我特意叫人去从你的祠堂里把这个盒子取来,到底是他的一份心意,应该让你知道。”
“难为他还惦记着我。”我把玩着宝刀,“他现在可好?”
“他已统领一草原各部,又迎娶了北辽帝的公主为王妃,势力十分强大。”
我把刀子放回盒子里,“我知道他了来信恳求陛下饶恕我性命的事,心里十分感激,却没机会向他道谢了。”
“说起来,我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呢。”封峥消瘦的脸上露出遗憾。
“别这么说。”我微笑道,“你送了我一段好时光。”
封峥略略释怀,又说:“盒子有两层,下面还有东西。”
我掀起第一层,看到下面露出来的那块白绢手帕,眼睛被那抹已经有点放黄的白色刺痛了。
拙劣的绣工,点点血渍,还有那两行题字。现在看爱,那八个字竟是一语成谶呢!
“你还一直收着……我还以为这帕子早丢了呢。”
封峥说:“炒家那天,廖致远留了心,捡了起来,后来交给我。这些年我时常翻出来看,我总想,当年若是没有把这帕子给你,你或许就不会走了又回来,也就不会……”
“一切都是假设罢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倒很高兴你把这帕子给了我,至少我这四年里,也有点美好的事可以回忆,不是吗?”
封峥枯瘦的脸上浮现出慰籍的笑容,“阿雨,你真成熟了许多了。”
立春,南方的春天静悄悄地来临了。
第一场春雨过后,荒凉的院子里渐渐恢复了一点绿色,嫩草从地里冒头,海棠花的枯枝上也发出了米粒大的紫红色花苞。
封峥已经下不了床了,我折了一根细枝给他看。
“看,春天到了哦,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看到花开了吧。”
春风带来了潮湿的南风,春雨一场接着一场,渐渐连了起来,就没再停过。
朝廷联合海上两大家族被剿清海盗,开辟新航路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我路过茶楼,总能听到说书人孜孜不倦地讲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我穿着朴素的衣裙,挽着竹篮,撑着油纸伞,日日都出门买菜。
走过热闹的大街,我总忍不住回头看一看,始终有中错觉,觉得那个人还和往常一样在我身边,默默地注视着我,关怀着我。一旦我遇到困难,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我的面前。
熙熙攘攘的大街,路过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仰面迎接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心沉沉的,就像也浸满了水一样。
也不知道南海的春天是怎样的。封峥昏睡得越来越久,泪为他看病的老大夫连连摇头,转身对我低语:“姑娘,准备后事吧。”
我的确很冷静地开始张罗起来,最好的红木棺材,孝衣、白幡、白烛、纸钱,我和黄伯一样养挑选,买回来。
封峥待下人很好,黄伯一家背地里抹了不少眼泪。
我给京城里的封家写了一封信,封峥的生母已经去世,他后来为了我的事,和他父亲也吵翻了。现在儿子要死了,可封老爷子也有病在身不能来,只能拍封峥的四弟过来一趟。
“四弟来也好,怎么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封峥显得十分淡然。
他的说话声已经十分轻微,我得凑近了才听得到。
我问:“你还有什么心愿,说给我听,我给你去办。”
封峥那双因病痛毫无神采的眼睛脉脉地凝望着我,我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本来觉得,孤身死去太惆怅,现在有你在身边,陪我到最后,我是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这样丧气的话,我真不想听。”
封峥轻笑,“阿雨,幸福的机会转瞬即逝,错过了,终身追悔莫及。在北辽的时候,我推开了你,所以我后悔至今,你切勿步我后尘。夏庭秋比我好,因为他从来都站在你的身边,没有松开过你的手,你要摘掉,这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我摘掉。”我哀伤地低下头,“全天下,不会再有一个人比他对我更好的了。”
封峥静静望了我片刻,忽然说:“我走了后,你若想继续往这里,只管往下去,你若要走,就留着黄伯看门就行。”
我心里发慌,“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事?”
“今天精神好,把事情都交代了,免得以后没机会罢了。”封峥又说,“我的剑日后就归你了,它是把宝剑,跟着我入土未免太糟蹋了,我还有些字画,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埋了。我若是等不到我四弟,你就代表我和他说,要他好生孝顺父亲。”
“我都记下了。”我无声无息。
封峥眼睛慢慢合上,又昏睡过去。
居然有几日倒春寒,但天气还是一日比一日暖了。
院子里的花草全发了新芽,雨比前阵子大了些,落在屋檐下,发出悦儿的沙沙声。
我打开窗户,让那股带着青草芳香的气息飘进了屋里。
“今天是几日?”封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我匆匆回到床边,“正月二十二了。”
“还好,我又睡了多久?”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