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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拜见皇上仒。”
海兰珠穿着许久未曾穿着的蒙服,对襟金丝盘扣收腰的红色蒙袍,在裙摆处滚绣着金黄色的花纹,头戴缀满珠子的蒙帽,脚踏一双红色高靴,盈盈站立在乾清宫的大殿上。
皇太极嘴边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目光深邃明亮,眼前浮现着当初海兰珠在蒙古草原上的样子,轻声道:“好看,朕的海兰珠穿什么都好看。”
众人不觉得揉揉耳朵,对视一眼,他们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坐在上面的那真是睿智沉稳的大清皇帝?汉大臣虽然不齿皇后上殿干预朝政,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皇后耀眼夺目,帝宠深厚的皇后兴许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皇太极的低言,他眼中的信任,让海兰珠不安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眼中不由得有些酸涩,眨去了眼中的水雾,皇太极无论何时都会相信自己,宠着自己,是自己最坚实的靠山,只有在他怀里,海兰珠才能肆意骄傲,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皇上,您和大臣们正在商议何事?能不能让臣妾也听一听?”
海兰珠清脆的声音拢在了大殿上,孙之獬既然自诩忠臣,自然探听清楚了皇后海兰珠对于皇上以及八旗旗主的影响力,虽然心中不屑,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不应该插手朝政,但他却不敢得罪冲冠天下的皇后。
“启禀娘娘,是这么一回事,奴才建议皇上实行剃发易服——”
还没等孙之獬说完,海兰珠的鞭子从袖口中滑出,攥紧手柄,扬鞭狠狠地抽在了孙之獬的身上仒,海兰珠没有留丝毫的力气,两道红肿的鞭痕落在他的脸上,愤恨的说道:“大胆,本宫在向皇上垂询,哪有你插嘴的份?即使你梳着辫子,口中称着奴才,心中眼中恐怕也没有本宫,没有皇上。”
孙之獬用胳膊挡住了脑袋,听见海兰珠这么说,高呼冤枉,海兰珠鞭子又急又恨,见他躲闪,更是用力,“你还敢躲避?‘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本宫是大清的皇后,抽你几鞭子你竟然敢躲闪,可见不是忠心之人。”
孙之獬张口结舌,只能硬着头皮停下了闪避的动作,跪在当场,任海兰珠的鞭子落在身上。疼,真的很疼,鞭影下,孙之獬向皇太极求救,委屈般的望去,可是皇太极却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靠在龙椅上看着挥鞭子的海兰珠,抚摸着手腕处,仿佛陷入了某种追忆中。
“额娘这甩鞭子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好了,抽得真是又准又狠。”阿尔萨兰眨巴眨巴眼睛,嘲笑道:“就该给孙之獬那狗奴才一点颜色看看。”
“阿尔萨兰。”叶布舒拧紧了眉头,他即使赞同弟弟的说法,但是也得提醒一声,“休要胡说。”
阿尔萨兰扫了一眼神情有异的旗主亲王,眯着眼睛遮挡住眼底的神情,笑道:“二哥,弟弟不信你不清楚孙之獬的险恶用心,什么忠诚于大清?这话皇阿玛根本就不信,所以才借着额娘的手教训他,若是哪日南明打过江来,大清陷入危机,最先叛逃的一定是他。”
听见阿尔萨兰所言的众人神情一凛,也沉思起来,原来如此,难怪皇上不阻止皇后娘娘呢,随即眼里露出看好戏的神情,看皇后娘娘挥鞭子抽人,可是相当的解气。
叶布舒偷偷向阿尔萨兰挑挑大拇指,阿尔萨兰微微点头。他们兄弟的双簧演得不错,察觉一切的多铎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果然一个个都——很出色识大体,却又心思机灵多变。
“三哥,我记得额娘以前说起过,她同皇阿玛第一次相遇时,就抽了皇阿玛——”
还没等他说完,阿尔萨兰捂住了弟弟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道:“四弟,你是不是也想让额娘抽你一顿?若是不想,就闭嘴。”
听见他们兄弟对话的多铎忍住笑意,抬头看了一眼皇太极,恍然大悟,难怪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恐怕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第三百九十章 谁更懂情?
孙之獬本就不是能吃得住苦的人,意志也并不坚定,海兰珠这一顿鞭子抽下来,让他苦不堪言,本来还想硬挺,可是鞭子狠狠地抽到肉上非常的疼痛,皇太极不发话,周围的朝臣不分满汉也多在一旁看戏,孙之獬再也忍不住哀嚎求饶起来,泪水横流,“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皇太极见海兰珠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方开口道:“海兰珠,停手。”
‘嗖’的一声,海兰珠凌空收住了鞭子,转身面向皇太极,蒙袍裙边翻飞,带起一圈金色的光晕,由于很是活动了一番,海兰珠的脸上红晕浮现,额头也有汗水,平复了一会,抬头说道:“皇上,臣妾没错。”
“朕说你做错了吗?海兰珠,你是朕的皇后。”皇太极语气里带着一丝的不悦,那丫头竟然不相信自己?真是该罚,直接说道:“上来,到朕身边来。”
海兰珠轻轻摇头,庄重的说道:“皇上,您和朝臣在商谈的事情,臣妾也大体了解一些。”
“你有何见解?也说说看。”
皇太极当然晓得海兰珠突然上殿之意,更想听听海兰珠有何看法,新归顺的汉大臣虽然对海兰珠抽了孙之獬一顿心中解气,可是女子在他们这些士大夫眼中就应该是待在内宅,怎能插手朝政?
汉大臣们偷偷的扫视一圈,发现霸道蛮横的旗主亲王、八旗勋贵一声不吭,默然站立,而早先归清的范文程、洪承畴等同样对眼前的一切视如无睹,他们也曾听说过皇后海兰珠带着一丝传奇的经历,可是那是那关外,而如今大清已经入主中原,怎么还能容许皇后如此的——如此的没有妇德?
汉大臣们对视一眼,暗自鼓动头发胡子花白身上透着八股文人之气的老头出面,海兰珠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鞭子抽打着左手心,眉头微微上扬,眼底含着不屑,刚刚孙之獬的剃发行为,他们哪怕再生气,都不敢出头,怎么轮到她,这些汉大臣就有勇气了?若是他们说什么三从四德,那自己下手同样不会留情。
范文程拉住了出列之人,低声说道:“陈大人,皇上要听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天纵之姿,博学广记,为当世奇女子,见识更是咱们所不及的,您若是对改装易服有想法,那等皇后娘娘说完再提也来得及。”
范文程手上的力气很重,眼中暗含着警告,欲说话之人明白过来,退了回去,打了个哈哈:“范大人说得在理,说得在理。”
范文程不再理会汉大臣中间暗藏的玄机,郑重的向海兰珠躬身行礼,眼中的托付之意更重,范文程很清楚,若论能说动皇太极暂缓实施剃发易服的人,只能是皇后海兰珠,而且只有皇后娘娘说话,八旗蒙旗以及在关外就筹建完善的汉军旗才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海兰珠明白范文程的意思,觉得身上的压力徒增,她也只是普通女子,并不愿承担着一切,悠闲幸福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可海兰珠同样无法忽视将来的事情,也许有法子改变,不做努力就放弃,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海兰珠再次抬头时,眼眸清澈明亮,灿烂若璀璨的星辰。
“皇上,您若问臣妾剃发易服该不该实施,臣妾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应该。”
皇太极靠着龙椅,平淡无波的说道:“海兰珠,你继续说。”
“不可否认,剃发易服确实更利于大清对汉民的统治,增加他们对大清的归属感,但是——”海兰珠语气一转,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实行剃发易服妃方法应该讲究策略,循序渐进,不好一下子在整个北方实施起来,也不得像孙之獬建议的那般留头不留发。皇上,臣妾本不是妄为之人,可就是看——看孙之獬不顺眼,以他的经历无耻,哪怕是梳了辫子,也不是忠诚之人。”
海兰珠抬脚狠狠地踢了孙之獬一脚,他被鞭子抽打得浑身疼痛,在此时又挨了一脚,身子一抖,扑倒在金殿上,周围众人被他滑稽的模样弄得大笑起来,孙之獬满脸通红充血,气愤的说道:“牝鸡司晨,牝鸡司晨,皇上,皇后娘娘干预朝政,并不是好兆头,您不得不——”
“住口。”皇太极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凝眉怒视孙之獬,“皇后也是你能非议的?牝鸡司晨?你把朕当做什么了?昏庸至极的人?皇后品行高洁,对朕情深意重,朕和皇后之间的情谊天地可证,你——你这狗奴才懂得什么?”
皇太极一下子站起身来,迈步走下了丹壁,气势迫人,乾清宫的满汉大臣全都跪倒,海兰珠想了想,刚想福身,却被皇太极拉住了手腕,“海兰珠,你不用如此,你在朕身边就好。”
“来人,孙之獬妖言惑众,擅议朕早已下令停止的剃发易服,利欲熏心,不忠不孝,更兼有非议皇后,斩立决,头颅悬于闹市之中,朕今日在此重生,大清治下剃发易服暂缓而行。”
“喳。”外面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了进来,将满身鞭痕的孙之獬向外拉去,孙之獬高呼:“皇上饶命,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去,皇太极攥紧海兰珠的手,侧头看了她一眼,海兰珠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贪恋权位?他们都不了解海兰珠,就像她曾经实言相告的那样,也许她前生是汉人,所以才会对汉人多有垂怜,可皇太极同样清楚,海兰珠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背叛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皇太极目光深邃悠远,其实他心中未尝没有实行剃发易服之心,毕竟满人对比中原汉人太少了,但是他更明白一点,北方刚刚平定,南明尚存,大清的危机并不小,若是强行推行剃发令,血流成河暂且不说,会使得战火再起,根本不利于他一统江山,海兰珠也是为了自己,才会打听朝政,贸然上殿,否则以她懒散的性格,定会在温暖的关雎宫像小猫一样偷懒。
皇太极身上的戾气慢慢消失,脸上挂着一分温和的笑容,直径的拉着海兰珠向乾清宫外走去,满德海知晓皇太极的心意,正准备运足底气高喊:“皇上——”
“退朝”还没出口,皇太极在大殿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乾清宫的众大臣,缓缓地清晰透着不可违背的开口道:“以后谁再敢污蔑皇后,对朕的海兰珠言辞不敬,无论他的功绩有多显赫,战功有多卓著,朕也不会轻饶,从重从严处理。”
“遵旨。”“奴才遵旨。”
众人后背涌起凉意,皇太极对海兰珠的重视维护他们都能清晰的感觉得到,旗主亲王、八旗勋贵经历了太多,对皇太极的偏宠已经见怪不怪,再加上他们对海兰珠多有敬佩,这完全是海兰珠应得的。
而新归降的汉大臣暗自摇头,纵观历史,就没有见过像皇太极这样的皇帝,前明时也有天下无妃的张皇后,可是那时的大明天子根本不会让张皇后过问政事,哪像当今天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不愧是情深不寿的皇帝。
海兰珠默默地跟着皇太极返回关雎宫,垂眼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掌,海兰珠心中有些惴惴难安,皇太极是皇帝,身上自然有着更多的大男子主义,他虽然在乾清宫维护了自己,可是——可是他心中如何想的,海兰珠也有些拿不准,更何况皇太极此时并不大好看,他——会生气吗?
海兰珠抿着嘴唇,眼里带着一丝的困惑,就在此时,耳边响起皇太极那句低言‘海兰珠,朕相信你,无论什么情况,朕此生都不会怀疑你。’
微颦的眉头渐渐地松缓开,海兰珠唇边扬起一抹笑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