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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夫人无奈只得出去了。
那个晚上,茜云不敢离开,又不敢进房打扰华滋,直在华滋门口坐了一夜。
华滋在房内哭了一夜。她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没人来打搅她,没人知道她是否伤心至极。
华滋蜷缩在大床的一角,把被子都裹在身上。双臂抱住自己,头深深地埋进去,眼泪一边落,一边咬自己的手臂。她紧紧紧紧地抱住自己。不发一声,眼泪急流。
十年来一直笃信的事情不过是笑话一场。
信任之人,深爱之人,双双背叛。你给过多深的感情,他们就锻造了多锋利的毒箭,见血却不封喉,日日作痛。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片隐秘的白。华滋看见桌上的饭食已经冷掉。她摸自己的脸,也是冰冷刺骨。
当日光的温度也透进来,华滋还是觉得冰冷一片。庭院里响起熟悉的嘈杂的声音,可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直到茜云来拍门,“蒋老爷,蒋夫人来了。”
☆、打赏
蒋老爷和蒋夫人进入孟府都是一脸沉痛。
孟东的表情也不好看,他重重往椅子上一座,半天没开口。
穆夫人坐在一旁,喜怒不明显。
李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
华滋在自己房里,没人叫她出去。
“孟兄。”蒋老爷只得自己先开了口,顿了顿,又道:“我对不起孟家。”
孟东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倒是李夫人开了口:“蒋老爷这话严重了。”
蒋夫人说道:“无论如何,华滋才是我心中的媳妇,云澹他一时糊涂,日后必然是要想明白的。”
穆夫人一听,蒋夫人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这门亲事,心里也有了怒气,想到,如何,闹了这一出,还要我女儿嫁过去!脸上就有了不悦之色。
蒋老爷也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若云澹还认我们二老,还要这蒋家家业,他就得娶华滋。若是他真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也再不是我蒋某人的儿子!”
孟东的心里略微松了点,如论如何,有蒋老爷这番话,华滋的脸面上才不会完全过不去。
穆夫人缓缓道:“蒋老爷,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云澹做了选择了,他以后的人生都跟华滋再无关系了。”
蒋夫人一听急了,就说要见见华滋。
穆夫人遂陪同蒋夫人一起去了庭院。
华滋正在自己房中,她叫茜云收拾了一番,脸色颇还看得过去。
蒋夫人的脸色倒真的不太好,想来这几天也是心内如焚。她又气自小沉稳的儿子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骂碧云是狐狸精;又担心儿子下落不明,在外不知如何飘零。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
华滋请了安,蒋夫人一把拉过华滋,搂着就哭了。华滋的眼睛湿了湿,自己已是伤心欲绝,又哪里禁得住旁人的伤心,狠命眨了眨眼睛,才把眼泪逼回去。她扶蒋夫人坐下,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蒋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华滋,伯母是真心舍不得你。云澹他,他真是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你们俩自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他吗?”
华滋心中一冷,禁不住想到,倒是真的不了解!
蒋夫人又接着说道:“华滋,我还等着你叫我一声娘呐。不管这外头有了谁,你才是我们蒋家的长媳,其他人,我们一律不承认!”
蒋夫人热切地盯着华滋,这婚约毕竟还是算数的,只要找到云澹,劝明白了他,亲事还是能成的。
华滋一字一句说道,那声音远得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多谢伯母错爱,华滋自知与蒋家公子无缘。既然他与华滋的丫头情意相投。碧云跟了华滋多年,什么东西没赏过,今儿也不在乎再赏她一个夫君。”
“至于华滋与云澹,婚约作罢,恩义两绝。念在多年情常,华滋祝他娇妻美妾萦怀,儿孙绕膝承欢。”
华滋听着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刀扎进自己心里。
蒋夫人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才知道事情已无挽回可能。穆夫人走过来说:“华滋还有功课,我们不若去前厅吧。”
蒋老爷和蒋夫人回府之后,两人皆是又羞又怒。一来恨儿子不争气,二来恨碧云狐媚,三来又觉得华滋太绝情。
蒋云澹的乳母和几个仆妇聚在一起。
“这孟家小姐也真是,连自己丫头都看不住。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丫头!”
“就是,瞧她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哪个男人不被吓跑了!”
“养了个那样狐狸似的的丫头,她自己也难保是什么好人!”
“就是,我听说那个丫头还是她自己捡回来的,主仆俩都是一样狐媚的了。”
蒋老爷思来想去,心中怒气无处发泄。蒋家虽不只蒋云澹一个儿子,但是自小蒋云澹天分突出,性格又沉稳,再加上是嫡长子,一直就是被作为未来蒋家接班人培养的,耗费了蒋老爷多少心血。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恨不得蒋云澹就在眼前,能够立刻打死。
“把平常跟着云澹的人都叫上来!”蒋老爷吼道。
三四个小厮被带了上来。
“打!”
一时只听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嚎哭求饶的声音。
还是蒋云霖来劝住了。他小蒋云澹两岁,今年也十八了,是蒋老爷的第二个儿子,却是庶出。因母亲去世得早,在蒋家自来是无人注意的二少爷。
他本以为这一辈子自己大概就这样了,有了个蒋云澹,蒋家就如同得了凤凰,没想到也有今天,自己的出头之日看来是不远了。
蒋老爷怒气冲冲回了房,蒋夫人也去休息了。
蒋云霖叫人带几个小厮下去,自己去找蒋夫人的丫头拿些创伤药。丫头找了一回没找到,问旁边站着的人。
“他知道什么好歹,你随便寻点什么膏药给了就是了。”
蒋云霖假装没听到,接过药,告了谢就走了。
他着人将药送给蒋云澹的小厮,又打听了些蒋云澹跟华滋他们过往的事情。
小厮一面大声呼痛,一面恨骂不绝,添油加醋说些蒋云澹和华滋深夜相会,蒋云澹包占戏子的传闻。
蒋云霖一听得了意,心思转了几圈,打算趁这个机会彻底扳倒蒋云澹。
这流言在梧城传遍了。
说华滋与蒋云澹已有了不堪之事,蒋云澹觊觎碧云漂亮,问华滋讨,华滋不答应,蒋云澹一怒之下就带着碧云走了。华滋成了被抛弃的破鞋,还是因为自己的丫头被抛弃。
各种版本,香艳又污秽。
蒋云澹与碧云声名狼藉,华滋也跟着殉了自己的名声。
庭院之内的华滋哪里知道这些。
直到那天,华滋又坐在柳树下。眼见几个仆妇走过来,她心里烦闷就躲了起来,却听见。
“这蒋家少爷也太不是东西了!他铁定是先勾引了咱们家大小姐,又寻摸上碧云。”
“大小姐也真是,碧云那丫头一看就是狐狸精,不知道大小姐要留在自己身边做什么。”
“我听说哪,大小姐用碧云做饵勾引了蒋家少爷,后来又反口不肯把碧云许给蒋家少爷,于是两人就相约私奔了。”
只听一个严厉的声音道:“你们还想不想活了,整天乱嚼蛆。”
华滋紧紧握住双手,指甲抠进了皮肉里也不觉疼。
抬起头,朝外看,记下了几个人的长相。
等人群散后,华滋才回了自己的房。
“茜云,这外头的话是不是很难听?”
茜云呆了呆,点了点头,“小姐,他们说他们的。”
华滋摆了摆手,“最近要是有什么宴席,替我应承下一个。”
正好封家在梧城新置了一所宅院,大宴宾客。
华滋出门的时候特意挑了上回几个在水边说闲话的仆妇,让她们一路紧跟,不得随意走散。
没人想到孟华滋居然会出现。封黎山的笑容一僵,又迅速变回来:“华滋啊,贵客贵客。”赶紧派人好生伺候着。
华滋没有跟众人寒暄,请封黎山的妹妹带着自己和宋逸君逛一逛。
她们三个在前面走着,后面仆妇丫头跟了一群人。
只逛到一半,华滋推说不舒服要回厅里坐一会。几个人又往回走。
果不其然,众人没料到华滋杀了个回马枪,这么快回来,正叽叽喳喳说得兴起。封家的下人们有聚在一起的:“那就是孟家大小姐啊,我要是她,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了!”
封黎山的妹妹闻言脸上挂不住,就要喝止,反而被华滋拦住了。华滋径直走进厅里。李同严和蒋云霖几个正站在一处,只听见李同严说:“被蒋云澹都玩儿剩下了,孟华滋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啪”的一声脆响,李同严脸上登时起了五指印。华滋厉声冲跟着自己的仆妇喝道:“还瞧什么?还等着我动手吗?给我绑起来,送到外祖跟前,今儿我倒要好好评评这个理!”
华滋转身指着一个仆妇说:“请二娘和外祖过来!”又转头对封黎山的妹妹说道:“刚刚封妹妹不是说把那几个嚼舌头的仆妇交给我处置。我是封家请来的客人,他们是封家的下人,下人对客人指指点点,不知这是什么新规矩。恕华滋孤陋寡闻,没见过,自然也不会处理,不如还是交回给封家,封妹妹,你看,如何呢?”
封黎山的妹妹年纪小,一见这阵仗已是慌了,回答不出话来,只得马上派人去请父亲、哥哥。
几个下人都一溜站着。
那几个仆妇也正压着李同严。
李同严羞愤不过,拼命挣扎。奈何中年妇女终日浆洗做饭,这力气也不能小看,他竟被压着还不了手,只涨红了一张脸。
华滋心里也恨李同严,这时候还让自己抓住把柄,导致没抓住蒋家人的痛脚。。
看见李夫人和李夫人的大娘走了进来,华滋红了眼眶,盈盈一拜,语带哭腔就说道:“华滋年幼,不知道什么是玩儿剩下的没剩下的,今天还当着二娘和外祖的面,请教一下二舅舅?另外,再问一声封家主人,可是发了请帖到孟府,可为何又有下人说华滋应该躲起来,见不了人?敢问可是封府拿住了证据,证明华滋杀了人放了火?”
说完,华滋就作势要撞柱而亡。茜云赶紧跑过去拦住华滋,只听咚一声响,茜云掏出早已沾了鸡血的手帕盖住华滋额头,叫到:“见血了,见血了。”
封家众人慌了,封老爷一面命人带下嚼舌头的下人在庭院里就打了起来,一面吩咐叫医生过来。李夫人的大娘对着李同严一顿喝骂,李同严跪在地上一句话也难回。
封家宴席不欢而散,众人又看够了一场戏。直叹:“这孟华滋也够可怜。说起来他遭人所弃,又被谣言所伤。”
“你是没看见孟华滋寻死的模样,鲜血直流,蒋家真是作孽啊。”
茜云扶华滋上轿回家。几个仆妇都围在一圈,华滋看着她们,冷冷说:“你们掂掂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有几根舌头说几场是非!”
☆、退婚
碧云伏在蒋云澹的肩头,慢慢睡着了。蒋云澹靠在船舱里的板壁上,不敢合眼也合不上眼。他们打算绕开樊城,坐船到白石城,再绕开省城直接出省,
白天说起要去哪里时,碧云倒是很兴奋:“我们去江南吧,等我们到江南的时候,大约正好是春天,烟花三月。”
蒋云澹想起以前跟碧云说的:“我陪你回江南”,温柔一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