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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纸包不住火,他终究要知道。”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他知道了又能奈我何!不过陪个礼而已。”
☆、烟火
碧云的脸一片灰白,一双杏眼全不见往日风采,双手紧紧抠住桌角。大夫的嘴一张一翕,犹自说些什么,碧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她只记得那一句:“夫人确实体弱,若想有孕还得细心调理。”
这弦外之音,她是再明白不过了。
起初,她还有一丝幻想,觉得那是华滋从中作梗,诬陷她难以有孕。如今,大夫看了不止两个,皆是一样说法,不由得她不灰心绝望。
其实她心里何尝没有惴惴过。遇到华滋之前,在山林里流浪逃命,她可是在数九寒天时从河水中跋涉而过。至今,那冰冷的温度还让她胆战心惊。
碧云全然顾不得礼数,摇摇站起,如游魂般向内走去。叠翠赶紧上来搀扶,又回头嘱咐小丫头送大夫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
碧云只希望蒋云澹马上出现在面前,让自己可以躲进他的怀抱,云澹能不能给她一个答案?教教她如何面对?
叠翠见碧云面容枯槁,想一个女人怎能一世没有孩子,将来还有何指望,忍不住心内酸楚,也陪着掉了几点泪。
云层裂开,日光消散,新月初升。黑夜如幕布般在碧云身后落下,她枯坐在桌旁,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变换过姿势,眼睛里干得发疼。
叠翠见碧云不好,心里焦急,不断跑到门口去望蒋云澹回来了没。想等的人没等到,却看见小洛和几个人朝着听雨院走回去。
“你这块手帕真好看,改日也帮我描个样子。”
“你拿什么谢我?”
小洛嘻嘻一笑:“自然有你的好处。”
叠翠想了一想,叫了小洛的名字,唤她过来。
小洛跑到叠翠跟前,笑盈盈正要说话,却见叠翠一脸严肃。叠翠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之前说的把你调来蒋夫人这边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
“啊?”小洛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被叠翠一下打断:“蒋夫人大概不能有孩子了,往后的日子尚不知道会怎样。而孟小姐有了身孕,又甚得司令看重,你安心伺候她,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那你要不要变个法儿从蒋夫人这里出来?”
叠翠叹了一声:“再看罢。”
正说着,叠翠远远瞧见依稀是蒋云澹回来了,催小洛赶紧回去,自己朝蒋云澹跑去。
“副官,您可回来了。下午来了大夫,”叠翠顿了一下,挑委婉的词说道:“说夫人大约还是不好,眼下夫人……”
“夫人怎么了?”蒋云澹一听着急了,三步变作两步往院内疾走而去,叠翠小跑着也未能赶上。
房间里并未点灯,蒋云澹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冲上去抱在怀里,是熟悉的软玉温香。碧云低着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
“我好害怕。”
蒋云澹心里亦是苦不堪言,既心疼碧云,又为没有孩子失望遗憾。他当然希望自己儿女成群,况且虽然有个弟弟,与自己却非同母,若自己无后,与家中关系怕是无法修复了。
而碧云现下这副模样,蒋云澹自是丝毫不能显露出自己的忧虑与顾忌,遂说道:“明天我休息,陪你去河边走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河边。”
碧云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秋意一天比一天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华滋与茜云对坐窗前,一人手里拿了一副刺绣。华滋做的是一件衣服,尺寸小小,一看就是小孩衣裳。针脚倒也细密,只是细心看还是有两处图案走了样。
她伸了个懒腰,拿起衣服细细看了一回,看到走样处不禁皱了皱眉,幽幽叹了一口气:“唉,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下头对着肚子说:“你以后出来看到可不要介意。”
茜云听着呵呵一笑:“我不信他就能听懂了。”
江承临正好走进来,见华滋神色娇慵,不禁心神一荡,却假作严肃,对茜云说:“我那里有些上好的茶叶,他们刚从外面带回来的,你过去取一下。”
见茜云出去了,江承临走过来,拉住华滋的手,脸上倒是笑意盈盈。
华滋正对上他的目光,见他双眼凹陷,眼睛里有红血丝,想来数日没有睡好。大约是因为蒋云澹培植羽翼让他不得安眠。
“近日劳乏了?”
“连日来事情是多些,疏于看望你了。”
华滋不动声色想抽回自己的手。江承临神色微动,嘴角似笑非笑,紧紧又扣住了。
华滋索性让他握住:“城内也无事,你手握重兵,无人敢忤逆你,想来不应该如此劳累。”
江承临微微皱了眉,表情有些冷峻,自是蒋云澹不让他省心了。自从让蒋云澹管理新军的粮饷之后,他倒好,整天扎在新军营里,与新军打成一片,更私下成立了自己的护卫队。
自己虽然有意让马副将与蒋云澹内斗,无奈马副将整日花天酒地,早已没了往日雄心,偶尔暗中使绊子,却只让新军更加爱戴蒋云澹。
看来一个马副将是不够牵制蒋云澹了。江承临最近思索在新军中引入几个梧城的世家子弟,分薄蒋云澹的权利与威望。
只是这人选不好抉择。他私下里接触过宋致朗,但是一来宋致朗本身与蒋云澹交好,二来无意于军队之事。倒是可惜这么一个人才。他也曾打听过与蒋云澹不睦的人,李同严不足为谋,封黎山又太过狡猾。他真是苦恼。
虽然想了这么多,江承临却不肯在华滋面前透露半点,只是说:“俗务缠身,哪及你在此逍遥。”
江承临找了张椅子坐下,整个人往后一靠,顺手想把华滋带到自己腿上。华滋转了一圈,躲开了。
江承临也未计较,只是说:“我听说你买了块地,打算迁家。”
华滋心中一紧,没想到江承临对梧城各家动向了若指掌,赶紧回答:“二娘跟我说,如今家中困难,生意难以为继,不如买块地以农耕为生,虽然清苦些,到底安稳有保障。”
“你若有难处,只管跟我说,我说过,要照顾你的。”江承临的声音软软的,有几分温柔。
“我倒觉得这样甚好,平淡安稳。”
江承临斜睨着华滋,嘴角微微上扬:“你可别向往,你总归要留在这里,陪我一世。”
华滋没说话,只是两只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握了拳。
没多久,就来了人请江承临。他掏出一只镀金怀表,看了看,已是六点过,抬头对华滋说:“今天不能陪你了,有场宴席要赴。”
华滋的心里才舒了口气。
用完晚饭,华滋和茜云一道在院子里散步。天越发黑得早了,池子里剩了些残荷,虫叫蛙鸣都已消失。
“小姐,凉不凉?要不要拿件大衣来?”
华滋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轰隆一声,夜空里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两人都赶紧抬头去看,只见一朵朵,一片片,夜空剥落,烟花盛放,亮如白昼。
梧城之内,家家户户,人们推门而出,或聚集在街上,或围在庭院里。小孩子的欢呼伴随着烟火炸响。大人们议论纷纷。
“好气派的烟火,不知谁家这等费心。”
“哇,快看,快看。”
“奇怪,今天不是什么节日,谁家这样隆重的烟花?”茜云自言自语了一句。
华滋倒是突然想起小时候。正是春日迟迟,院中桃花盛开,远看如粉色烟霞,艳丽无双。宋致朗、蒋云澹、华滋倚着栏杆。华滋突发奇想:“好想看烟花。”
蒋云澹敲了一下她的头:“刚过完年,你又想看烟花,等明年吧。”
华滋不服气:“平常就不能看烟花嘛?”
“你想看,等我弄了放给你看。”宋致朗倒有兴致。
华滋又雀跃起来,指着楼下桃花:“你们说,有没有烟花像这桃花林一样灿若云霞?”
那天空中,一朵连着一朵炸开,粉色轻盈,华灿如霞,夭夭灼灼,开满了整片天空。
茜云兴奋地指着天空:“小姐,快看哪,像不像一片桃花林!”
宋致朗站在山顶,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盛世美景。
华滋拼命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一寸风景。桃红色映在她的瞳孔中。她的脸亦如桃花盛开。
心里就一寸一寸软了下来,原来,终究有人愿意舍身相伴。
蒋云澹怀抱着碧云,亦站在这华美夜空之下。烟火似要从头顶落下。他也记起了那个风和日暖的下午,那一句桃林戏语,竟有成真的时刻。他当然明白,这烟火是致朗给华滋的承诺。
☆、芳时
华滋的衣裳越发宽大,为的是遮住越发明显的身子。她正微微靠在椅子上,一旁坐了蒋夫人。
“伯母若是有此想法,亦是为了云澹,为了蒋家打算。”华滋悠悠喝了口茶,这事自然不是简单能成的。
“还是你识大体,明白我的苦心。”蒋夫人叹了一句。
“只是……”华滋故意不说了。
蒋夫人见华滋神色隐秘,欲言又止,急忙问道:“怎样?”
“云澹与碧云感情深厚,伯母心知肚明。当年他不顾一切也要娶碧云为妻,心中自然将碧云看得极重。”说着,华滋看了蒋夫人一眼。
蒋夫人却被这一眼打量得略有些心酸,继而心头火起,当年云澹在蒋家和碧云之间,可是择了碧云的。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将云澹养了这么大,到头来却……蒋夫人的眼睛里不禁起了怒火和恨意。
“云澹专情,多年来只有碧云一人,他是否愿意纳妾,还是未知之数。”华滋收回眼神,慢慢说完这句话。
蒋夫人完全顾不得风度,恨恨说道:“眼下碧云是无子,搁以前这就是犯了七出之条,现在只是纳妾,亦是为子嗣考虑。难道云澹还想为了她让蒋家绝后不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任谁都要站在您这边的。只是,情却与理不一样。”华滋见已经完全点燃了蒋夫人的怒火,便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我倒是有个办法兴许能说服云澹和碧云。”
蒋夫人一听,望着华滋如看救命稻草。眼光迫切又信赖。
“伯母先不要和云澹说,只是找碧云来商量。无子,碧云肯定有愧,伯母只要恩威并施,不怕碧云不答应。然后再让碧云自己跟云澹商量,既然碧云已经答应,不怕云澹再反对了。”
蒋夫人一听莞尔。她自来不喜碧云,当然不会不忍心逼迫碧云。
这中间曲折倒也简单,以蒋夫人阅历不会想不到。只不过事关儿子,慈母之心哪顾得上计较这许多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