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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宋致朗说着抓住华滋的手往灯火更昏暗处走去。
这是码头伸到水面上的一处木质高台,一面临水,一面可以看到街市上的流光溢彩。人群和灯火都缩小成脚下的一个点。水面铺展开,映着如银月光。
夜风微寒,宋致朗解开衣扣,将华滋裹在胸前,额头抵在华滋头上。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如同被神祝福一般,怎会如此心满意足?
那是很久以前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宋致朗恋上了在自家酒店卖唱的姑娘。那时的宋致朗会脸红,会紧张,每天找各种理由去酒店。为此,他呼朋引伴没少破费,只为了经过时那一眼。
姑娘的年纪比宋致朗大一两岁,很快就感受到宋致朗不一样的目光。虽然出身不好,姑娘倒是有一张绝色的脸,引得宋致朗身边那一群公子哥都艳羡不已。
又是一次酒席,初夏时光缓缓绽开。宋致朗不舍得叫姑娘来唱歌,于是叫店里的人传话说请姑娘赏脸喝杯酒。姑娘扭着腰就进来了,端端正正在宋致朗身边坐下。周围的人一片哄笑。两个人在哄笑声中对视一眼,宋致朗的手就缠上了姑娘的腰。周围的人敬酒,一杯杯宋致朗都代喝了。
酒入肝肠断人肠。
夏天还在匆匆收尾,姑娘轻轻说着话,头上的烛光摇摇摆摆:“两个人之间不就是这样,你贪我漂亮,我图你风流,动过心就够了。”说着,她低头看自己胸前:“如今心变了,那就没必要互相折磨。”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酒来喝。脑中都是瞎眼的父亲一句句在说:“情意值什么?换来几两银子?你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你这是害了他也耽误了自己。”
宋致朗几乎呆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豁朗一声被摔得粉碎。第一浪是伤心,第二浪就是愤怒。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腕,捏得瓷白皮肤泛起了红,他眼睛圆睁,逼问为什么。
姑娘轻轻一笑,把翻腾的眼泪逼回去,试图抽出手腕:“这又何苦?你认识我起就知道我是风尘女子,水性杨花自是寻常。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喝喝酒不好么?”她记得曾经有恩客吟诵过一首词,依稀是这样写的: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有别肠。
那是栀子尚未开完的季节。软白的颜色像被蹂躏过。
后来,宋致朗就开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惜那时华滋一颗心系在蒋云澹身上,无暇顾及这些往事。
那年冬天一个午后,先生突然说考试。面对考卷上陌生的诗词,宋致朗急得抓耳挠腮。正在惴惴之时,前边华滋递了个小条。展开一开,莫不就是答案。他突然想这样的姑娘才是真有用处。
他对华滋的事情上了心,自然不难发现华滋对蒋云澹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情意。不动声色一路看下来,他只能感叹真是一心一意的傻姑娘。
再后来蒋云澹悔婚,华滋一腔深情反而烧得宋致朗心疼无比。他没见过那样伤心的华滋,突然想若有个姑娘能这样待自己,定不能负她的情深意长。
在行刑场上,当士兵的枪口对准华滋,他连想都来不及想,就挺身挡了过去,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孟伯父在眼前倒下,华滋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他多想毁了这世界来给华滋的伤心陪葬。
可是他发现自己不过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他能够猜得到华滋走得多艰难,他想奋不顾身冲上去,却不能拿身后的宋家做赌注。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他从未谋划过两个人的将来,而今他却要好好打算一番。他在华滋耳边说道:“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家中事务,我愿意等你,等到你了却所有不舍。我家中我自会都打点好,到时你只管安安心心过来做少夫人。”
华滋的眼泪一点点浸出眼眶,这也是上天恩慈了吧,给了她一个能体谅她所有顾忌与牵挂的男人。一瞬间她甚至不敢体味这幸福,生怕一睁眼一切又碎了。她不敢有所愿,只在心里说,这样就够了,什么都不再要了,好像稍有贪心,这些都会被收回。
“那就赶紧定下了,不许反悔啊!”华滋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着宋致朗。
“不反悔。”宋致朗紧紧搂着华滋:“就以天地为鉴。我们不盟来世,不说生死,那些太遥远;只定今世,有生之年,倾尽所有待你好。有我吃肉的就不能给你喝汤。”
华滋的脸贴在宋致朗胸前,脸颊上一阵湿意:“我们都好好的,喝水不塞牙,吃鱼不卡刺。”宋致朗闻言一笑,抽出手弹了华滋额头一下,两个人却一起傻傻笑起来。
华滋觉得从心里暖透了,她要珍惜这个愿意待她好的男人。以后每一个日子,她要踏踏实实地过。
一样的月光照着不一样的窗。
封黎山在月下与弟弟小酌。
“军中近来情形如何?”
“江司令的旧部只有葛参谋尚能做事,其他人不过贪图酒色,毫无雄心。自从蒋云澹走了之后,新军这边群龙无首,一部分人跟着我,还有一些人跟了宋致书。”
封黎山转动手中的酒杯:“有了军队就等于控制了梧城。控制军队关键不在于新军,而在于旧部,只要有姓葛的支持,你就能在两边都说上话,假以时日,不怕不是众望所归。”
“可是,葛参谋似乎对我们颇为忌惮,我看他有意裁撤新军。”
“哈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若是裁撤新军,就不担心有人私下再将新军组织起来?若是宋致书来组织呢?你只要先挑起他对宋家的猜忌,到时候自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战火
钟明琴看着黑漆漆的院子,一颗心沉在了谷底。思绪突然漫无边际飞起来,那个中午,孟华滋突然出现在学校,后来一整个下午宋致朗都没有来学校。
她从未听宋致朗提起孟华滋这个人,想来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也就是泛泛之交了而已。况且宋致朗已经出外读书,而孟华滋只是这古老梧城里的一个旧式小姐。他那么喜欢新奇东西的一个人,自然会更喜欢洋学堂里出来的自己吧。她倒不是有意看不起孟华滋,只是她一直在这连点灯也没有的小小梧城,能有何见识?
论家世,论见识,自己哪一样不比孟华滋好?她也就是长得还过得去而已,自己也不差哪。
钟明琴坐在廊檐上,她倒要看看宋致朗怎样送孟华滋回来。
秋宛是李夫人临时指派给钟明琴的小丫头。她噔噔噔跑过来,奇怪道:“小姐,不进屋休息?大晚上坐在这里,冷吧?”
钟明琴摆摆手:“月色好,我安静坐坐。”
“那我端杯茶来?”
钟明琴点点头,正说着,院子里有了些微响动,听着是有人走进来,还有听不清楚的低语声。
莫不就是宋致朗牵着孟华滋缓缓走来。屋檐下的红色灯笼像一双双妖异的眼睛,照在宋致朗与华滋紧紧牵住的两只手。
钟明琴豁得站起来,冲到两人面前。
华滋和宋致朗都吃了一惊,看钟明琴脸色不对,异口同声问到:“还没睡?”
钟明琴狠狠盯着两个人的手,心里郁积了满篇的话,只问出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宋致朗满脸笑意:“以后请你吃喜酒的意思。”
钟明琴如受五雷轰顶,又生气,又伤心,完全顾不上矜持,带着哭腔问到:“那你当我是什么?”问完之后五脏都似碎了一般,想来自己哪有立场如此问,宋致朗可曾明确表达过一丝情意?可曾给过任何承诺?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若即若离的,暧昧。是了,只是暧昧。想到这里,才更很宋致朗:“你凭什么来招惹我?”
宋致朗和华滋都吃了一惊。华滋更加尴尬,赶紧将手挣脱,向宋致朗翻了个白眼:“你们先叙旧,我告辞了。”宋致朗要去拉,华滋低声说:“先解决这里吧。”
钟明琴无暇去管孟华滋,声泪俱下只是责问宋致朗。
宋致朗一时无措,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难过,只得安慰:“你先不要哭,脸都花了。”说着,要扶钟明琴进屋。
钟明琴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要你惺惺作态。”却也不肯进屋。她早向玉琤打听过宋致朗的过往,知道他风流成性,身边姑娘不断,只是都是过眼云烟,逢场作戏而已,做不得数的。他一个大家公子,日后成婚必然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自己不是上上之选么?哪料到他竟然与孟华滋有情?还是他早就钟情孟华滋却得不到,所以才放浪形骸?凭什么自己成为炮灰?
想想真是不甘心!她指着宋致朗大骂:“你真是虚伪透了!你既然心有所属为何沾花惹草?旁人的心碎才能衬托你们感情的来之不易吗?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但是你凭什么伤害那么多人?”
宋致朗有些心虚,男欢女爱说来是你情我愿,只是其中进退一旦戳破,难免诸多不堪与自私计较。当年,宋致朗对钟明琴动过心,那么鲜活一个漂亮姑娘,任谁都要动心的吧。可是这动心只是惊鸿一瞥的欢喜,不持久,也没有伤筋动骨的牵挂。说到底是他自私了,他当成一个游戏,希望钟明琴也当成一个游戏,岂知她竟这样认真?
“都是我的错,你只管恨我就是。”宋致朗安慰道。
钟明琴想听的却全然不是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怎么办,只是心里堵得难受。谁知道,若你喜欢一个人,那人却不喜欢,该如何?你哭泣,你愤怒,你伤心,对那个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情绪吧。他没有心思去体贴。
宋致朗无法,强行拖着钟明琴进房,又叫丫鬟打水给她净面。秋宛吓得说不出话来,宋致朗叫了两边,她才小跑着出去了。
钟明琴哭得累了,又自觉颜面扫地,伏在桌上,不再动。
华滋在楼下,一双耳朵却都听着楼下动静。当年自己在蒋云澹和碧云的故事里,也是这般落魄而惨痛罢。
她对钟明琴倒是没有非议。谁没有在大好年华里爱过不该爱的人?再惨烈的痛都会在时间里结痂。只是蹉跎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以前觉得,我爱他,那就够了。哪怕他不知道,哪怕他已经远走。这爱是一个人的盛宴。后来才明白,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两情相悦才有意义。只是要从这牛角尖里钻出来,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宋致朗走之前来看华滋,两个人在黑暗中握着手,只是静静望着对方,不说话,却泛起温柔笑意。
第二天,钟明琴自觉无脸见人,尤其不想见孟华滋,在房间里躲了一天。饭菜都是秋宛送进去的,可是粒米未动,完完整整都摆在桌上。钟明琴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华滋差秋宛把院里所有下人叫进房,硬着一张脸说:“不许往外传,一个字也不能走漏!”
众人怯怯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