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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行人笑着进了屋,却是文景心、谢云芝、云珊瑚几个。慧安瞧过去,对她们一笑,便被童氏按住了肩头,道:“别乱动,若是绞到了眼睫毛可做不成美娇娘的。”
景心几个闻言便笑,慧安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动了。文景心站在一边由不得将慧安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见她脸颊红润,目含氤氲,显是昨夜睡的极好,就笑着道:“不错,安娘今儿定能做的成美娇娘呢。”
鼎北王妃笑了笑,这便仔细拿粉给慧安抹在了脸上,接过丫头手中的红细线给慧安绞起脸来,那细线在她两手间一捻,密密地在慧安脸蛋儿上刮过,刺刺的疼。一边婆子喊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文景心在一旁听着由不得捂着嘴冲慧安笑,待慧安使劲瞪了她两眼,这才收敛了笑意,瞧着慧安道:“云芝出嫁也是我王妃婶子给开的脸,说是一点都不疼呢,你老实坐着,一会子就能变成美娇娘。”慧安只觉被那细线捻的难受的紧,闻言瞧了眼一边的谢云芝,谢云芝却是冲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慧安便笑了。
开过脸的自是知道便是手艺再好,那也是疼的,鼎北王妃便瞧了眼二人,笑着道:“这女子出嫁,开脸是大事,疼了,嫁了,婆家才会疼着,夫君也会疼爱,这疼也是甜呢。”众人闻言便笑,待开过脸慧安已是出了一身的汗,而外头的太阳也早已过了中天。
童氏招呼着鼎北王妃和文景心她们去歇息,慧安便被扶着又进了浴间,这六月的天已是极热,她泡在水中好一阵子,这才穿上吉服被扶了出来。又坐着被丫头捣鼓着绞干头发,梳理好,鼎北王妃和文景心几个才被迎了进来。
这两个月来慧安本就在方嬷嬷的监督下日日用牛乳敷面,又整日喝那些养颜的汤水,肌肤本就养的犹如新生婴儿般娇嫩白暂,如今这一绞脸更是脸蛋儿嫣红的如同天际的彩霞。
鼎北王妃瞧慧安这般,不由啧啧的夸赞了好几声,笑道:“这倒是连胭脂都省了,真是白瞎了这老全记的上等胭脂,竟是用不着了。”文景心也瞧着点头,一脸艳羡的道:“如此才好呢,这大热天的,若是再抹了厚厚的脂粉,胭脂,那得多难受啊!”
鼎北王妃笑着便又拿梳子给慧安盘起了头,插上珠钗,再拿着眉笔细细给她描眉画眼,画了个精致的桃花妆。
慧安本就长的妩媚动人,这桃花妆更是将那一张美人脸映的光彩夺目,竟让女子也移不开眼,煞为好看。鼎北王妃瞧了一阵,这才冲童氏道:“这么一张美人脸,你今儿不叫我做这全福夫人,不叫我画这妆,那才是折磨人呢。”言罢,鼎北王妃又瞧向慧安,道:“这满京城的闺秀夫人,倒是真没见过比你更衬这桃花妆的,真真就像是从那花丛里走出的仙子。”谢云芝也在一边儿笑,点头道:“我那时心里也觉自己是美的,如今这一比,哎!却是连安娘半分都及不上了。”云珊瑚闻言便笑着拍了谢云芝一下,打趣着道:“新娘子都是最好看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受宠的,这会子倒来说这酸话。”
谢云芝脸便一红,众人正笑闹,门帘被打起,慧安见文景心笑容凝滞,回头一瞧却见一个身姿消瘦穿暗红上襦、月白裙的女子进了屋,后头跟着脸色铁青的夏儿。
慧安一愣,仔细瞧了一眼才认出那女子竟是孙心慈!
只见她一张脸极为消瘦,下巴尖削,模样虽是长开了不少,也瞧着明丽了,只那脸上覆着厚厚的脂粉却也难掩面色的苍白和眉宇间的沉郁之色,她瞧见慧安身子分明僵硬了一下,目光闪动着,接着才笑了起来,竟道:“大姐姐,你可真美!”
她一进来这屋里的气氛便凝滞了,童氏蹙着眉瞪了夏儿一眼,夏儿却委屈地低了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孙心慈,慧安脸上的笑也微微凝结,只觉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自孙心慈放抬进马府,慧安先还留意了下,叫方嬷嬷在马府中收买了两个马鸣远的通房,不时给孙心慈制造点麻烦什么的,只后来她发现孙心慈的日子过的实在不怎样。
她进府时已经坏了名声,而且正是她那父母声名狼藉之时,那时候她进马府,马鸣远又是那般德行,又岂能得宠?先开始马鸣远瞧她有些颜色,加之到底原先也是国子监的同窗,她又是太子妃的姨表妹,这便还得了两日宠。只后来府里人瞧出来孙心慈已完全被姜红玉和威钦侯府抛弃,孙心慈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且不说马鸣远对她腻了,单单马夫人就觉着她勾引了自家儿子,日日寻她麻烦,更别说马鸣远的那些通房们了。马鸣远那院子早被他染指了一个遍,孙心慈虽是从府外抬进去的,但却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置身在一堆的通房丫头中过的实在苦不堪言。慧安发现即便没有自己的搅和,孙心慈已是生活在了地狱中,这便没再关注她,后来她又忙起马场的事情,这便更没功夫搭理孙心慈了。
今日猛然见到她,还着实愣了一下,接着便觉恍然隔世一般。她倒是不怕孙心慈会是来寻麻烦的,如今两人身份在那里放着,孙心慈除非是疯了,或是不想活了,不然她就万不敢造次半分!而且非是慧安瞧不起孙心慈,实在依慧安对孙心慈的了解,她也没有那寻死,或是玉石俱焚,和自己同归于尽的狠劲。
所以慧安瞧见童氏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笑着拉了拉她,道:“这位大婶许是认错门了,只今日来者是客,夏儿,打赏。”
孙心慈那年被抬出凤阳侯府,身上却是半点银两都没能带出的,到了马府日子越过越拮据,她今日身上的一套衣裳却是从府中黄姨娘那里得来的,式样老,面料也不好,加之她面色不好,人也消瘦,又抹着厚厚的脂粉,打眼一瞧还真显老,虽不至于就成了大婶,但瞧着却不像十多岁的花样儿姑娘。如今慧安一言,众人皆笑,孙心慈面上的笑就僵住了!
她心中也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慧安只怕万不会给她好脸色,但这趟她哪怕是做给人看,哪怕是自取其辱也必须得来,因为如今她能借的势实在太少,日子实在过的艰难。
孙心慈脸色青白,还没从众人嘲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便有婆子打起帘子,笑着道:“关府的司礼婆子来了。”
童氏便忙招呼着鼎北王妃,和文景心等人出去歇息,一时间屋中乱成一团,丫鬟忙碌间却是将僵直站着的孙心慈给挤到了角落,待众人出去,关府的司礼婆子便笑着进了屋,准备给慧安说教。
婚前礼仪早就有嬷嬷交待过,如今却也只是走个过场,那婆子尚未说上两句,前头就传来了锣鼓声,竟已是到了酉正。
童氏一听迎亲的到了,慌忙着就回头上上下下的查看,道:“快快,给姑娘检查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
丫头们呼呼啦啦的忙活,接着外头便有小丫头奔了进来,急急地报着,“迎亲的队伍到了,姑爷已行过了奠雁礼,赶紧扶姑娘出门了!”
慧安闻言心一慌,瞧向童氏,童氏见她目光盈盈,隐有水光,拉了她的手,眼眶就红了,勉强着笑道:“别耽搁了吉时。”慧安给童氏磕了个头,这才被蒙上了红盖头,手中又塞了个苹果,接着外头便传来喜婆的喊声,“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阁咯!”
慧安被童氏扶着出了屋,外头沈童已经候着了,见人出来忙笑着过来,俯身就蹲在了慧安的身前,慧安一笑,伏在了他的背上,低声道:“有劳二哥哥。”沈童嘿嘿一笑,背着慧安便往榕梨院外走,一路人声吵杂,鞭炮声,恭喜声不断。
孙心慈一直僵直着站在屋中,如今慧安出了屋,她才迈着僵硬的脚步跟着到了外头,却是站在人群后,瞧着慧安那身影消失。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中,生疼生疼!她的眼中亦满是嫉妒和不甘,她如何能不嫉妒,且不说慧安那美到惊人的容貌,只她身上那件大红的喜服便叫孙心慈嫉到心疼。
童氏见慧安一行出了院子这才瞥了眼后头的孙心慈,又瞧向夏儿,夏儿便委屈的小声道:“她一路蛮闯,府中人多眼杂,奴婢也不好硬拦着。”童氏知道这事也怨不了她,这便道:“赶紧赶走,没的辱了客人的眼!”
慧安这会子却是没心思想那孙心慈了,她被沈童背着过了二门,只觉迎亲的锣鼓声越发响亮了,欢庆的气氛倒是冲散了她心头方才涌现的惆怅,心跳加快,两颊也红了起来。想到关元鹤这会儿就候在府门口,等着迎她,慧安心中便泛起了丝丝的甜意,她现在听着这喜乐声,多日来心中的彷徨和害怕却是少了,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持,对关元鹤的信任和势在必得!
沈童背着慧安刚步入视线,关元鹤便盯了过来,瞧着一身嫁衣被沈童背着往这边来的慧安,脸上难得的露了笑模样。
沈童将慧安背出大门,这边喧天的锣鼓声便又大了几个音震的慧安耳朵都疼了起来,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夹着散喜钱,和围观人群纷抢喜钱的呼喊声。慧安还没从迷糊中醒过来,便听沈童道:“妹妹出嫁后不比在家中,可莫再任性了。”慧安闻言知道沈童是不放心自己的性子,也是关心才会如此交待,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沈童这才将她放下,交由门口早候着的送喜婆子掺扶着。
从门口到花轿这几步路用上好的红绒地毯铺着,却是要新娘自行走过去的,表示娘家已将姑娘送出了门、以后却是要属于夫家的人了。慧安扶着喜婆子的手垂着眸往前走,听着耳边的各种欢庆之声,心跳如鼓。
关元鹤端坐在马上,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慧安。如今正是日落时分,晚霞满天便浮观在慧安的身后,夕阳落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红衣照的更加艳丽如火。
她款步而来,大红的衣摆在身后拖了一地,宽宽的衣袖走动间随着步伐起伏,其上繁琐的花纹像是要荡起来一般,腰间束着宽腰带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勒的超发纤细,也更显得身姿苗条,双腿修长,体态纤盈。关元鹤瞧着,只觉那夕阳仿似在她身后镀上了一层艳光,她自光影流离处走来,即便不露面容,只那身姿已是动人心魄的美。
待慧安被扶着到了轿边,一直忙着在外院招呼客人的沈峰这才走了过去,瞧着慧安目光闪动,半晌才道:“若是谁敢给你气受就回来告诉舅舅!”关元鹤见慧安到了轿前,终究是忍不住下了马,大步行了过去,正听到沈峰这话,不由便沉声道:“我定会待她好的,舅父且放心。”
慧安听了沈峰的话眼眶便是一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倒是猛的听到了关元鹤的声音。她一惊之下,只觉那人就站在身边,他熟悉的气息似还吹的喜帕轻动,有股温润的热度伴着他沉肃而肯定的话语透过喜帕留恋在她的耳边。
慧安心一触,双颊便染得霞飞满颊,心情也在羞喜中沉淀了浓浓的安定。沈峰迎上关元鹤的目光,两人对视两眼,他才哈哈一笑,道:“小子,交给你了!少了一根头发丝我沈家也不会饶过你!”
关元鹤未再多言,喜婆便将慧安塞进了花轿。
待坐好,慧安只觉头上顶着的新娘头冠压的脖颈发硬,脑袋昏沉。花轿一起,更是恍恍惚惚,她由不得靠着车壁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喜乐高唱,慧安被盖着红盖头,面前只一片的红,却是什么也瞧不见,只觉着颠簸的身子越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