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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接连几日,格格都心情颇佳。奂儿经常会和我们说起格格又冲她笑了好几次,说了几句以前从未说过的闲话,甚至还问起了她家乡的姐姐……我深知这是为了什么。两情相悦,确是最快乐的事,真让人钦羡非常。
没过几天,一个小太监在永清轩截住了我,说是太子爷要我去回话。虽然我既纳闷又惶恐,但仍忍不住全身发颤——不管怎样,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单独相处呵。我特特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宫装,在御花园的池水边照了半个时辰,却始终觉得赶不上格格脱俗的韵味。果然,太子爷见了我,表情无丝毫变化,只是微笑再微笑。而我,也不敢抬头看他,不敢多说话,怕声音发颤泄露了什么秘密。
虽然紧张,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原来太子爷要我为他穿针引线,替他和格格传信传情。
这是我唯一不想答应他的事。我可以看着他们成双成对,不代表我麻木得不懂得失落和心痛。但当我抬头看到他带笑的眼睛,只有点头。起码我以后会经常见到他,不是么?但这一许诺,便是五年光景。
可是,格格忽然变了,她所有的变都与我无关,只有一点——她竟变了心。
而太子爷却没变,我更没有变。他不顾格格的冷漠,每每要人送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也常常叫我过去细细问了格格过得如何;我也仍在日日企盼着和他相处,哪怕交谈的内容只是格格的生活,也无所谓。
格格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她疯疯闹闹的简直不像个女孩子的样子;她再不单独叫我回话,眼里好似没我这个人;她狠狠地伤了太子爷的心,说什么要走自己的路。天知道,太子爷的路不就一直是她的路么?她不是和我说过,此生只要嫁他一个人么?她不是还笑着答应我,来日也可让我常伴君侧么?
她简直疯了!多少个阿哥都在馆里乱窜,八阿哥、十阿哥不停地过来送这送那,喝个茶也要耽搁半响;这还不算,十三阿哥每次来,那个女人都紧张得要死,听到他们两个的笑声要掀翻了天,我心里重重的沉。
为什么太子爷的情她不珍惜?为什么?十几年的感情她都抛到了哪里?她竟笑得出来?她当然会笑,因为陪着太子爷伤心的人只有我。
我本不想告诉他那个贱丫头的行径,每次他听到这些都使劲皱着眉,目光一黯,低下头去,随后笑笑叫我下去。
但我又不得不告诉他,只盼他有一日也会忘了那种不值得他珍惜的女人,同时我又知道他从没有过放弃的意思,格格曾说过,和那么多兄弟等待和争抢,都是他习惯了的。
可我再也不能够忍受那个女人了!
她笑的时候,我总想到小时候额娘讲到的没有心的女魔,美得邪恶的女魔;十三阿哥不要她,她看着人家的背影哭的时候,我倒是想笑,当晚竟兴奋得没有睡着觉。我几乎无法控制的屡屡想掐住她的颈子,又或者在她睡着的时候将她狠狠摇醒,问问她的心跑到什么地方,找不找得回来。从前我照着她的样子装扮自己,每每学得一星半点就会欣喜无限,可始终觉得永远比不上她的美,她的那种好看是冷冷的;可如今她那疯疯颠颠的样子又哪像那个“芷洛格格”,漂亮是漂亮,总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俗艳,哼!恐怕从前的格格见到了她现在的样子,也要忍不住使劲儿叹气。再看那个杜衡福晋,她的朋友,都是怪里怪气,莫名所以。我简直不愿看她们一眼。
可是太子爷竟然还不死心。有一次看戏,我悄悄地凑近嘉阴堂,远远地看着太子爷,他在人群之中,一身金黄长袍,就是那么显眼。谁知半路上,那个芷洛竟被点名唱了支歌儿,唱得倒还过得去,可让我纳闷的是,和从前她的歌喉到底也差了许多。我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了,这女人,根本不是格格!可她究竟是谁???是上天派来的女鬼女妖?是蛊惑人心的怪物?占据了格格的美貌,附在了格格的肉身上……天啊,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时的太子爷他,竟然还是定定地看着立在厅中央的那个女鬼,旁边有人叫他他都毫无觉察。我看到他的样子,心里简直难受极了,直想要大喊大叫出来。爷,她不再是那个芷洛格格了,你难道还看不出么?现在的她哪有一点值得你如此怜爱?
然而,我仍然什么都不能说,能做的只是像以往一样,低着头向他说些那个女人的事情,一边说,一边感到心里的恨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终于有一次她叫我了去问话。她先是把我当作寻常丫鬟一样,问些针黹之事,我心里纳罕不知她什么用意,直到等到她说让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原来如此!我简直要冷笑了,你以为我愿意天天看着你么女妖精,我只是为了太子爷!出门时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竟被她瞧见,看她愣愣的那样子,我痛快极了,回屋里足足笑了半个时辰。
从此我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再做从前那个跟在格格后的小丫头了,我该是揭穿搞垮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的女人,哪怕为了太子爷,我也必须这么做!
太子爷随皇上南巡时,曾送来给妖女好多封信。凭什么我日日只能空空的相思,而那个没有真心的女人反而可以拆都不拆看都不看一眼?我不服!于是我偷偷潜入妖女的房间拿来的信——就算是为了从前的格格吧,我相信她绝不会辜负太子爷的心!顺便那些小玩意儿,都是爷送给她的,她不是不稀罕要么?好!手绢,插屏,我帮她毁掉!那个宫装小人,我狠狠地在上面插了五根针,记得额娘告诉过我,这法子便是整治那些恶女人的,我又加了个步骤将那小人的头脚扭断,想着总有一天妖女会发现自己这样的惨相,心里就很是爽快。总之我绝不能让这种妖女过得安生!
就在我把所有的信都看到能够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时,妖女发现了我。我知道这次她不会再容我呆下去,可我的事情还没办完,我绝不能在这时走!妖女别的半点好处没有,只是心肠不硬。我狠狠心,使劲打自己的耳光,打到麻木了也要打下去。终于她松口了,让我“好自为之”,哼,我当然要好好地做给她看!
太子爷求亲不成,我早就料到,妖女不识好歹,我来替爷报复,我来帮他解脱。但我却不知道妖女的阿玛竟如此厉害,可以接她出宫,只见她更撒着泼的放浪形骸,她阿玛竟也不管,我冷冷看着,只觉得反胃极了,简直等不及要做些什么。可我当然不能被带出宫去,好在太子爷收了我入他宫中服侍,我兴奋得夜夜睡不着觉,天天可以见到爷,他偶尔注意到我,对我笑一下,说两句什么,我就很开心,再想到自己和他竟然共享了那么多秘密,就更觉甜蜜。
终于,出塞的日子到了。我的计划就在那天实现,先送太子爷出行到陶然亭,见那妖女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正和那杜衡嬉笑打闹,我悄悄溜到马车边和从前的几个丫头寒暄,一边打便将攥在手里的散燃丸喂进那几匹马的嘴里。待他们登车远走,我暗暗想道——她的日子过到头了!哼着歌儿回到宫里我的房内,只用静静等待“芷洛格格惊马中摔死”的消息。谁知,第二天有信来,说那妖女竟只是受了轻伤。我失望了好久,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一个月后,众人回京,太子爷被贬,我急得要疯了,可却只能天天在屋里乱走,什么都做不了。
幸而一切又风平浪静了。太子爷没事,我看他身子骨一如往常,心里才安定下来。可是他也变了,总是沉着脸,偶尔笑起来样子也甚是可怕,他看人的眼光比以往更加不屑,似乎对每个人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听说这都是因为是那个十三阿哥背后搞鬼,他一向是支持太子爷的,怪不得,怪不得,和那妖女凑成一对的,又能有什么忠心的好人了?看爷每天阴郁,我也高兴不起来,只想为他做些什么才好。
终于被我寻到一次机会,竟是爷叫我送了东西出宫去给妖女。他冷笑地对我说:“好久没送她东西了。小菊,你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再任由她辜负我的心意。”我浑身有个哆嗦,因为他的语气竟然那样森冷,可能他彻底的死心了,他和我一样要开始报复?可当我转过屋门回头看时,只见他低下头去深深叹气,才知道他对妖女的心始终没变,只是偏要如此行事。
我气得要死。爷竟然还被这种薄情的女人蛊惑!走在佟家花园,我心心念念要抓住这次近她身的机会,却真被我听个丫环说到她和十三阿哥要乘小船游湖,而那湖边船坞处竟半个人影也没有,我毫不犹豫地上船将舵头卸松——幸亏从小长在南方水边上,这点子东西我还晓得。这不正是老天在帮助我么?十三阿哥,妖女,都是背叛爷的人,都不得好死!
谁知竟然还是功亏一篑!我灰心极了。还好太子爷对我越来越上心,甚至带了我随行出塞。他时时看着我发呆,待我发现时,却变成轻狂的笑。他总是勾起一丝让我害怕的笑容,说:“小菊,原来你这么像她。”我只是无言地让他拉起我的手,却仍止不住心里狂跳。
有一天,他只留我一个人在帐内服侍,却不让我做什么,只是盯着我瞧。我心里打鼓不停,只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也暗暗打定主意,无论他要什么,我都会给。谁知,半响后,他只冷冷地道:“我决定信你。帮我做件事,小菊。”我听了一阵放松,却又暗暗失望,觉得自己还真的自作多情。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递了把匕首给我,捋起袖子露出右臂,简短地吐出一个字:“砍。”
我愣在原地,根本不敢接刀。他硬生生把匕首塞到我手里,说:“砍。”我张了张嘴,嗓子瞬间沙哑:“爷,这是……”他道:“哼,值得。你别问了,伤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说完闭上了眼睛。
我脑子忽然清醒。太子爷若是受伤,怀疑的对象还能有谁?出不了这些阿哥。而十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无论哪个,都是爷的对头。这种苦心绝招,非心中大恨绝对想不出来。我看着太子爷平静的脸,再看看手里的刀,只觉他那句“信我”给了我力量,我求的不就是这个么?离他这么近,被他嘱托和信赖,不就是一种幸福么?
抬起手,我什么都不想,狠狠劈了下去……
几日后,他从外面回来直接传了我过去伺候。我知道他去了那妖女的帐子里,也知道他去做的被皇上骂为“苟且不齿之事”,可我并不怨他,一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都不会责怪他。他快步拉着我向里走去,手心发烫,眼里好像要着火,我知道要发生什么,停下来,看着他那完美无瑕的脸,我思念了整整十年的那张脸,慢慢褪去了自己的衣服,这好像就是我等了一生的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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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躺在我的身边,呼吸均匀,眼下有些黑晕。我摸摸他的头发,凑近一看,发现不少已经花白了。
已经多少年了,我终于可以这么看着他的睡脸,而心里只是安静,可以不再狂跳。他老了,我也老了。自从被圈禁以来,我们都不记年月,只让日子一点点过,好像永远没有头儿。可我很是开心,因为只有在这里,他可以守着我,我便永远在他身边,而我是他唯一的小菊。
虽然我知道,在他心里的永远只是那个穿着象牙白衣服梳着喜鹊尾的女孩,那位——
芷洛格格——
小妖虽比不上叶子,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