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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依赖一个男人的怜惜和保护,因为我不想和一群女子分担你的善意和真诚,因为我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最特别”的红颜知己,因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稀品”来珍藏,而我却这样的喜欢着你……
可是,我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愣在那里。
他突然哈哈一笑:“是啊,若是你有了更好的归宿,那我自然更是为你开怀。”
我心下一酸,不置可否,只是举起了茶杯,朗声道:“人生得一知己,复何求?”十三也举杯道:“好,就以茶当酒!”我俩同时一饮而尽,看着他深幽的眼睛满是笑意,我的心还是跳漏了半拍。
“得,该下经课了,我这几日病了缺了课,这还要偷偷溜回去呢。你就别送了。”说着,十三拍拍我的头,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我一直僵着的笑脸总算可以解脱,全身都有些瘫软,突然觉得很是不甘:还是不能就这样逃避掩饰,不是想好了,这一次要尽情地让自己的感情做一次主么?为什么我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被动怯懦的桑璇?为什么还是这样没用地躲在这里,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我咬咬牙,提着裙子冲下了楼,遥遥地看见十三的背影,快步赶了过去——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追上他,追上他……
近了,近了,正要出声叫住他,突然,一个高挑的女子闪了出来,和十三并肩站在一起。我看清了,那是十三福晋,仍是那张淡然的脸,却多了柔和的弧度。十三不知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微蹙了蹙眉,扯动着嘴角,'奇‘书‘网‘整。理提。供'十三继而哈哈一笑……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我的发梢裙角,我打了个寒颤,好像终于从一个梦里醒来,悄悄地别过头——
除了转身,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快步地走着,一边把袖中的白玉瓶拿出来,一任里面的露水倾洒在小径上。从此以后,我只想把自己的心藏的妥妥当当,谁都不会触碰得到,谁也伤害不了。
我兀自低着头只是冲向前去,不料却突然一头撞在什么人身上,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屁股生生的疼,全身的力气都好像突然抽尽,我无暇顾及眼前的人,只是颓然地把头放在两膝之间,任全身放松。
“芷洛!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大嗓门响起,不用看,就知道此人是谁了。我也不抬头,闷闷地哼唧一声。
一双胖手拎住我的后领,我的骨头仍是软趴趴的,勉强抬起头,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十阿哥布满了疑惑的眼睛。
现在看到他的那张圆脸,一双圆眼睛和皱着的眉毛,我一下想到了肉包子上的褶儿,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并且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再次把脸伏在膝上,又抬眼看着他颇为苦恼的表情,那样子活像大白天遇到了个女妖。
他求助地向身后看去,粗声道:“八哥,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疯了?天真的包子……我摇摇头,只是咯咯轻笑。一个影子静静地笼罩在我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止住了笑,却仍是把头越埋越深,只想溺毙在那里。
“起来吧,不怕凉么。”低柔的声音,随着一双挽住我胳膊的手一起,让我不得不抬头起身。
仍是那对弯弯的眼睛,好像永远都盛着水气,此刻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好像要温柔地直刺进我的心里。我忙闪开视线,低下了头。
他仍是扶着我,手却是冰冰的,透过衣服传来丝丝凉意,可我却奇怪地觉得颇为温暖。只听他轻笑一声,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是摔得这么丑?”
我无奈地答道:“下次见到八爷,芷洛一定会摔得又优雅又婀娜。”
他的眼睛更弯了,笑道:“嗯,正常了。”
十阿哥也凑近前来,撇着嘴上下打量着我,呼了一口气,道:“刚才是怎么了,笑成那个样子?”
怎么了?我心中潜伏的东西,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又要开始一轮新的吞噬……不行,今天我绝不能在这宫里一个人呆着,我要……
八阿哥已敛了笑意,道:“行啦老十,咱们走。”说着拍拍我的肩,重重地。十阿哥也有样学样,笑呵呵地拍了拍我,正举步要走,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嘻嘻地笑道:“十爷,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怀好意,警惕地拉回袖子,瞪着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
我挑着眉点点头,说:“我就是。”
“你……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吧,行不?”十阿哥无奈地看着我。
我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又拉过他的袖子,认真地说:“今天,我赖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胡乱扫掉我的手,粗声道:“不行!哪里有宫里的格格就这么出去胡闹的?”
我抬眼看看八阿哥,他满脸带笑地看着我们,好像欣赏什么好戏一样,竟然也不说句话?!
我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好啊,不带也行!十爷,上次十四爷大婚,我和你家嫂嫂也没机会说上几句话,研究茶道的事,可才刚刚起了个头。改日不如我直接邀请她来翠云馆喝茶,我想,她一定给我这个面子。”
十阿哥涨红了脸,道:“你这丫头,要和她说什么有的没的?”
我耸耸肩:“有的没的都说喽。”十阿哥瞪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好,就带你去,行了吧?”说着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还嘟囔着什么:“为了一日耳根清静,也值了……。”
八阿哥微微笑着斜睨着我。我舒了口气,提步正要跟上,突然看见小径上亮闪闪的白玉瓶儿——是刚才摔倒时掉出来的吧,心中又是一刺。我快步抢上前,捞起那瓶胡乱塞进怀里,警告自己:不想,不想,不想……
随即抬头冲八阿哥一笑,伸手躬身:“公子请!”
他眼含深究地看着我,静静地说:“先换了你那身衣服再请吧,我看它好像本来是白的。”
“八哥,你不用管了,我随便带她逛逛,便送她回去了。”十阿哥垂头丧气地在我旁边走着。八阿哥轻轻一笑,未置可否。我也不理会他们,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北京城热热闹闹的集市上。
皮货庄、花木房、沉香斋、胭脂铺、茶馆、书斋、鞋铺、染坊,简直是应有尽有,我张大了嘴,惊叹连连,上次和叶梓摸黑跑出来过上元,满眼是人,到今天才真正领略到原来所谓的“康乾盛世”,真的如此繁华。
十阿哥扁扁嘴,嗤笑我头发长见识短,少见多怪,我吐吐舌头,也不理他。突然眼前一亮,一座有着南方风格的茶楼出现在一起,颇为精致秀气。
八阿哥突然道:“走了这么久,咱们也饿了,就在这儿歇歇再走,这‘独一居’还是不错的。”
我们三个走进门去,店小二眼尖儿,忙着上来招呼——虽然我们都穿着常服,可是一时间,我只觉得满楼的眼光都射了过来,唉,只怪我身边这两个男人实在是气势非同一般。
八阿哥却是浑不在意,反倒举目四周缓缓扫了一圈,眼中是柔和的笑意,所有人顿时都不由自主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各干各的。我不禁暗赞一声:厉害!
十阿哥全没留神,只顾着要小二带着我们到了最好的上房。
“蒜泥莴苣、干香风鱼、酸辣包菜卷、糖醋哲皮、麻辣鱼块、烟熏排骨。”我看着菜牌,流利地说出一连串的菜名。十阿哥早就瞪大了眼睛:
“喂,芷洛,你这是要把这家茶楼吃光么?”
我耸耸肩,正要说话,八阿哥却忽地答话了:“她还真吃得完。”说着冲店小二略点了点头,那小二就等着一声令下,马上就一溜烟地去准备了。
十阿哥看着八阿哥道:“八哥,你就护着她。”又气不过地看着我,说:“我倒看你吃不下怎么办?”我冲着他吐吐舌头:“走着瞧。”
我自顾自地埋头在杯盘狼藉中,与那个麻辣鱼块奋战,盘子都快见底,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胃怎么填也填不满,仍是空空落落,好似丢了一大块儿。丢了什么呢?我摇摇头,硬是抵住了脑中波涛汹涌的影子,不想,不想……
嘴里填满了食物,我抬头正要再挟,突然撞上八阿哥深幽幽的眸子,不禁一愣,缓缓收回了筷子,机械地咀嚼着,不敢再回视他。
你知道了些什么?你又一直在研究些什么?
我无力阻止也不想猜度,只是站起身:“吃饱啦!难得出宫,我今日可是要继续玩个痛快。”说着扬眉看着他俩。
八阿哥也随着站起,淡淡地道:“舍命陪君子。”说着先一步下了楼。我抹上笑容,拽着不情不愿的十阿哥也跟了上去。
吹糖人的花白头发的老人,唾沫横飞的劣质珠宝商贩,各种前所未闻的风味小吃,五彩缤纷的大风车和小孩子手中的大串糖葫芦,十阿哥捧着大包小包回府的样子…………
我坐在马车中,尽情地回想、也只回想这半天的旅程,不禁一笑。又看向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八阿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多么安静的一张脸呵,可是他的心呢?他的未来呢?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谁知他突然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审视着我,没有模糊的水汽,我一时转不开视线,只听他低声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不痛快了?”
一股热浪突然从我的喉咙直窜向鼻尖,有些事情,禁不起触碰呵。我咽下那阵酸楚,别转了头。还好马车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想必这是到了最僻静的隆宗门。我忙抢先下了车,也不敢再看向随后的八阿哥,举步就想进宫门去。他快走几步拦住了我,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只是笑笑道:“好好睡上一日,吃上几顿吧。”
我心中一动,想了想,对他一笑,认真地说:“没错,只要吃好睡饱,我不会不痛快的。”随即转身进了宫门。
我快步地走着——此时已是傍晚,奂儿该等急了吧。刚到了翠云馆的院门,就看见奂儿叉着腰,正和一个小太监理论着什么,却是十四阿哥身边的冯才。
奂儿一见我,满脸喜色,又撅着嘴道:“格格,这个冯才,赶也赶不走,说是非要等你回来。”
冯才忙着打了千,拿出一盒红布包着的什么东西递给我,道:“格格吉祥,这是上好的补品,十四爷让我一定要交给您的,说您自然知道怎么办。”
我看着自己撑得略有些鼓起的肚子,不禁一愣。这是……
第一部 看戏
——————————————————杜衡篇————————————————————
“芷洛格格是不是怕我把你饿着了?”四阿哥看了眼今天送来的补品,淡淡说道。
我讪笑了一下,给他端了杯茶。
桑桑她,现在每天都送些稀奇古怪的补品过来,光这个不知是什么草的药,我觉得堆的都可以喂马了。按说桑桑和我,都最鄙视补药什么的了,她送也不该送这些啊,我的心突然一沉,是他?
“四爷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杜衡?”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点忐忑不安。
“过来静静。”他抿了口茶,说道。
“啊?”我有点茫然,随即明白,对他,大概这整个府上也就是我一个女人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了。
“噢。”想到这,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头,出了口气。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好像有点不满我这个态度。
“那杜衡出去伺候?”我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用,在这坐着。”他平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