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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然顺手接住了剑柄,只答了一个字:“好!”
话已至此,王岸之也不再客套,长剑挽了个剑花,蛟龙一般朝着云安然腾空而去,直指前胸。云安然微微一个侧身,长剑随之在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剑芒,与王岸之缠战在一起。
王岸之腿伤未愈,武功原本也不如云安然,但在一股拼命般的悍勇下,却是越战越勇,丝毫不落下风,而云安然,不知是心怀愧疚,还是心情激荡,竟舍弃了最擅长的轻功,不腾挪闪空,伺机而动,反而像王岸之一般,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招式,与王岸之招招相接。长剑与长剑屡屡相击,溅出激烈的声响,满园但见剑光如雪,浩浩飞扬。
慕晚晴在旁看得担忧,只抓着莫言歌说:“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武功,无论眼光实战,在场几乎没人能跟莫言歌相比的,他握着慕晚晴的手,不住安慰道:“别担心,不会出事的!”身为景华王朝第一人,有他在旁边,要是让这场争斗出了人命,也太削他的面子了吧?
玉轻尘倒是早看出这点,安心地看着场上的争斗,忽然微微皱起眉头,继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陆府其他人不懂其中玄机,只看得惊心动魄,只有菡素专心照顾陆云芝,尽管外面金戈之声不绝,人声鼎沸,都只当没听见,看着眼前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的陆云芝,嘴里不停嘀咕着“诅咒”,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突然间,剑光闪过,一抹艳红的血珠飞溅而出。
慕晚晴更是紧张,不住地问道:“谁受伤了?谁受伤了?”
莫言歌眉宇微皱,足尖点地,借力飞身而起,瞬间闪入二人争斗的范围。云安然和王岸之斗得正烈,都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而且正出现在剑芒的中心,一时收势已然不及,心中都是一惊,却见莫言歌身形微微后仰,闪过剑锋,趁着两柄长剑相交之时,双手各在剑身一弹,激战许久的两人顿觉手掌一麻,长剑已然脱手,同时向天飞去,划下两道优美的曲线后,砰然一声,插入地下两寸,剑身犹自微微摇晃。
“够了,胜负既已分晓,没必要再打了。”
王岸之腿上原本有伤,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伤腿半弯,颓然道:“技不如人,复有何言?”上前拔出他用的长剑,当拐杖一样拄着,蹒跚着朝德心苑的地方,踽踽而行。
显然,赢的是云安然,他输了。
陆修齐长叹一声,想了想,还是追着王岸之而去。
云安然呆立半响,向莫言歌涩然一笑:“果然,不愧是忠勇亲王!”便不再说话,也不辩方向,出了园门,随意漫行。慕晚晴怕他心情激荡下出事,忙追了上去,莫言歌和玉轻尘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上去。
后花园积雪消融殆尽,一派萧条零落。
云安然走到角落的八角檐亭,坐在冷冰冰的石凳上,以手撑头,微微揉着太阳穴。刚才的一场激斗,算是将乍然之间的澎湃情绪发泄了七八分,终于能够平静下来。只是,表面虽然平静下来,心中却还有着隐隐的歉疚,罪恶感,甚至有种很深很深的自我厌恶感。
因为天性,加上过去一些经历,他喜欢跟女子接触,喜欢从她们身上感觉到的柔软和温暖,因为贪恋这种感觉,因为自我放纵,所以,他行事随心所欲,喜欢了就靠近,不喜欢了就离开,自觉“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从来没有顾及过别人的感受,也没想过,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忽然想到,过去所接触过的女子,除了蕾丽雅之外,他跟她们那些调笑,那些肆无忌惮的玩笑和亲昵,在她们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她们真的将他无意中的戏语当真,就此沦落,固守终身,却都等不到他的回首呢?如果,云芝真的一直惦记着他,真是因为他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那他云安然,真的就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云安然,你还好吧?”耳边传来慕晚晴关切的声音。
“看你这模样,是不是心里觉得特内疚,特对不起别人,特想让人在你身上划几道血口子,才能觉得有所补偿,才能痛快?”莫言歌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他旁边,“我很乐意帮这个忙!”
云安然有力无气地白了他们一眼。
“好像没怎么受伤嘛!”玉轻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看来这个王岸之这个人脾气虽爆,手下却还是留情了。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对着那么痛恨的人,拼着性命不要,我也要在他身上刺个血窟窿!”
语调虽冷,却透着些许其他意味。
云安然颓然听着,忽然一怔,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真是个白痴!”玉轻尘鄙夷地道,叹了口气,道,“我问你,你真的跟陆云芝私通吗?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侍月,真的是你杀的吗?”
“不是。”
玉轻尘确认道:“全部都不是吗?”
“我承认,我喜欢过云芝,但是,我跟她之间从未逾矩,甚至,连私下相处的机会都不多,她成亲之后更是断了往来,孩子当然不可能是我的,我更加没有杀侍月的必要。只是……”
“只是,听到王岸之说,陆云芝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以至于夫妻不睦,甚至,听到你的死讯后,她还从三楼书库跳了下来,所以,你觉得,你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再看着她现在的凄惨,觉得特别内疚,觉得你自己特不是个东西,对吧?”玉轻尘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你自恋呢,还是说你白痴啊!王岸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白痴!你以为王岸之说的都是真的?你以为王岸之真的恨你恨得不共戴天?他只不过是找个恰当的时机,用一种恰当的方式,把陆云芝与人有私情的事情捅出来而已,至于那个人是谁,他未必就知道。当然,如果你真的跟陆云芝私通,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话,当我没说!”
这话一出,三人都皱了眉头,眸带探询。
莫言歌皱起了眉头,“等等,什么叫做,找个恰当的时机,用一种恰当的方式,把这件事捅出来?”
难道说……
玉轻尘翻翻白眼:“莫言歌,你是不是挺同情王岸之的?看见王岸之明知不敌,还要跟云安然一战,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真挺男人的?”见他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狠狠地鄙视了他一把,“白痴!”
云安然也惑然道:“为什么呀?”
“又一个白痴!”
“等等,等等,”慕晚晴也忍不住叫停,“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上慕晚晴,玉轻尘立刻温柔可亲起来,耐心地解释道:“晚晴,你想想,如果没有你,如果安以晴还是安以晴,如果莫言歌深爱的妻子还是安以晴,那么,遇到今天的情况,莫言歌心里会怎么想?”
“安以睛?”慕晚晴有些闷闷地撅起嘴,认真去想,忽然明悟,道:“我懂了,蒋安国!”
这个名字一出,连云安然也恍然点头。
只有莫言歌郁闷不已:“喂,我说,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啊?”他还以为这件事保密得很好,没多少人知道呢,没想到,在王府,被楚筝点过一次,在香园被楚青阳揭破一次,在皇宫被楚天阙揭出来一次,而现在……
敢情大家都知道这回事啊?
蒋安国,就是当初跟安以晴私通,被莫言歌抓奸在床。莫言歌大怒,将安以晴软禁在香园,后者在香园出了意外,导致慕晚晴穿越到她身上,这才有了后面这一连串的意外。如果不曾遇到过慕晚晴,看到今天的情形,想当然,莫言歌自然回想起安以晴与蒋安国之事,再细想下去,就更觉得同病相怜。
比如,莫言歌跟王岸之都是武将,不善文章,而安以晴跟陆云芝都是才华横溢的才女,而外遇的对象,也都是文采斐然之人。
再比如,莫言歌曾经对安以晴百般忍让,而王岸之也说,愿意不计前嫌,与陆云芝重新开始,却求而不得。
“论身份,我不如你高贵;论相貌,我不如你俊秀;论文才,我不如你才华横溢,甚至,论身手,我也未必有你高超。但是,我要跟你决战!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我也是一个丈夫,我,绝不容你如此欺我!”
这几句话,虽是王岸之所说,若套用在莫言歌身上,也完全成立。
这种情况下,莫言歌当然会对王岸之大起同病之怜,有了顶头上司这种微妙的感情,以后他的仕途自然会顺利很多。
想到这里,莫言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以为他想起安以晴对他的欺凌和侮辱,旧伤被揭,慕晚晴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阿牛哥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也是那个安以晴自己没眼光,像我,就最喜欢阿牛哥哥了,你别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阿牛哥哥?”玉轻尘和云安然异口同声道,随即忍不住失笑。
慕晚晴目光不善地看了两人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云安然捂着嘴,忍着笑道:“这个名字,嗯,很朴实,很朴实。”
玉轻尘却毫不客气地道:“真土!”
“公子!”慕晚晴跺脚,瞪了他一眼,转向莫言歌道,安慰道,“别理他们,反正又不是让他们叫的,我喜欢就好了!阿牛哥哥,阿牛哥哥,阿牛哥哥……”说着,故意笑脸如花地一连叫了好多声,声音要多甜有多甜,要多娇嫩有多娇嫩。
莫言歌听得心满意足。
云安然和玉轻尘对视一眼,这会儿真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咳咳咳,我们回正题。”云安然打断某两人的浓情蜜意,道,“虽然你说的有理,但是,会不会是你太多疑了?”
“多疑?你问问莫言歌,如果蒋安国站在他跟前,他会是什么感受?如果他跟蒋安国决战,你问问他,会不会在蒋安国身上捅上几百个血窟窿才能解恨?打了半天,你伤了一根头发丝没?”玉轻尘不屑地道,“他当然不敢伤你,你是云老的唯一的孙子,要是伤了你,引得云老震怒,怪罪于他,那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呢!总而言之,这个人有心机得很,亏你们两人一个是纵横沙场的五军都督,一个是久经险境的御前宠臣,居然都没看出端倪!”
两人一时大惭。
玉轻尘最后得出结论:“两个白痴!”
“那个,公子,”慕晚晴怯生生地道,“其实……我也没看出来。”
“唉,”玉轻尘抚额,叹气,又叹气,“我说晚晴,我都特意没点你的名了,你干嘛非往白痴上凑啊?”
“……”
众人都笑。
“不过,既然陆侍郎也承认了,陆浩东疯后,陆云芝就是他唯一的寄托,应该不可能会冤枉陆云芝,所以说,可能陆云芝真的有情夫,而且,那个孩子也确实是她与情夫所生。只是,他们并不清楚那人是谁,也许是云安然的名声,加上他送的那盆梅花盆栽,所以他们就误会了。而王岸之则抓住这个机会,想要拉近莫言歌的关系。”玉轻尘瞥了云安然一眼,嘲讽道:“所以,如果你真的觉得陆云芝可怜的话,就收起那些自怨自艾,以及自作多情,把那个男人找出来才是重点!”
“嗯,一定要找出来!”云安然坚决地点点头,忽然神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