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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周婷每天都要扶着腰带着一串孩子去院子里散散的,既活动了腿脚又晒了太阳,算起来自胤禛进了宫,她是有好些日子懒怠不愿动弹,就是大妞二妞的院子都不曾去过了。
周婷冲她歉意一笑:“也好,额娘坐到水榭里头看你跟妹妹玩秋千。”说着又吩咐翡翠:“去瞧瞧三阿哥下学了没有,叫他也过来,大家一处乐一乐。”
周婷才带他们带院子里坐定了,翡翠就领了个人远远过来,站定了曲膝道:“玛瑙姐姐来给主子请安呢。”说着往边上一闪身,露出妇人装扮的玛瑙来。
“给主子请安。”她刚要弯上腰去,这被翡翠托住手,玛瑙正大着肚子,好些时候没来园子里了,周婷乍一见她差点辨不出来,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衣饰清爽很有当家奶奶的样子,身边还跟着的垂着脑袋的小丫头,笑着指了翡翠:“还不给看座儿,上心点心果子来。”转头说道:“怎么这时候过来,肚子这样大了,可不能再坐车行路,该在家里呆着才是。”
玛瑙笑得一脸甜意,抚了肚子:“这也不是头胎了,我们爷还急呢,可再怎么主子这儿总该来的。”珊瑚蜜蜡看着她一脸艳羡,原到周婷这里侍候的时候就知道福晋待人宽厚,身边的大丫头都嫁得不错,作了当家奶奶不说,身边还有了侍候的丫头,这回见着了真人更加殷情,一不会儿就端了糖蒸酪上来:“主子同玛瑙姐姐一人一份儿。”
玛瑙刚要推辞,周婷就摆了手:“在我身边的时候哪日不用一碗的,怎的还客气起来了。”说得玛瑙红了脸:“倒不是拘束,主子这儿就跟我的娘家也不差什么,只我前头补得多的,我们那位爷说不能再吃这些个了,免得孩子太大,不好生养。”
“这倒是正理,不如拿些果仁上来,核桃松子这些个吃了补脑子,生下来的孩子聪明。”周婷回过味来,玛瑙这时候来定是送消息来的,御前当差的走不开,似唐仲斌这样的医上却不一定留在太医院里。
玛瑙掩了口笑:“我们爷也这样说呢,我侍候着主子的时候也瞧在眼里,他还说主子女科上头倒知道的多。”
两人闲言碎语说了会子话,周婷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把一屋子丫头都差了出去,玛瑙方才压低了声儿:“万岁爷想是不大好了。”
唐仲斌在太医署里回不来,托里头的苏拉把脏了的衣裳送回家好让丫头洗晒。原他回来的时候就说过草甸子上的事儿,再进宫就留了个心眼,跟玛瑙两个论定了,若是出了事回不来,就找人带了脏衣裳出来,里头两件玛瑙给他新做的,若是绣了竹子的那就是出事了不大好的意思。这回送回家的正是那件竹子的,玛瑙这才着急叫人套了车送她到圆明园来。
周婷一怔,这话玛瑙就是不说,她也猜得出几分,头一回废太子的时候康熙可没像现在这样又是关宫门又是停请安的。不止是步军统领换了下来,里头那些个副职撤换好几个,京城里头巡视的也多起来。既没传出别的信来,那就是太子处于下风。
只要康熙无恙,胤禛就更不会有事了,如今康熙不好了,那御前除了胤禛其它人还真争不过他,她从心底舒出一口气来,安排珊瑚跟了玛瑙回去,一有什么事儿就叫珊瑚回来报信,也不用玛瑙亲自跑一趟了。
连着七八天没有消息,到第八天夜里,周婷才眯了眼睛就听见人拍院门的声音,她披了衣裳起来,丫头婆子点了灯打开门,胤禛满眼血丝的站在外头,见了周婷扯出一个笑来:“原想去书房歇了,想想还是来了你这儿。”
周婷鼻子一抽就要掉泪,赶紧叫人去端吃食,苏培盛在后头紧盯了一声:“爷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煮软和些的来。”
周婷搭了胤禛的手,他一回屋就瘫坐在炕上不动,翡翠捧着铜盆,周婷给绞了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凑近了他身上一股药汁子味儿,周婷平时一点异味都闻不得,这时候全不在意了,坐在榻上给他脱了靴子,等面送上来了,胤禛眯着眼睛撑不开眼皮,知道周婷靠过来,伸手握了她的手。
周婷反握住他坐在他身边,这时候也不急着问事情的经过了,给他擦了脸解了襟口扣得紧紧的扣子,顺势躺到他身边,搂了他的肩膀拍他的胸口,胤禛凑过来在她发间狠嗅了一口:“太子逼宫,汗阿玛吐了血。”只说了这一句,就趴在周婷身边打起鼾来。
☆179、四爷正妻不好当
那几天到底怎么个凶险法;胤禛除了这一句再不多说,倒头蒙被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醒了过来,瞧见周婷正靠着自己,执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摩挲。
周婷这几天都没睡上安稳觉,这一夜睡得极沉;被胤禛摩挲半日都没醒过来,睫毛颤动两下人往胤禛身边蹭过去;眼睛就是睁不开。
胤禛低笑一声抬手搂了她;大掌揉着她的肩头;借着晨光细看她的脸。煎熬了这么些天;周婷的脸色不似过去那样莹润;脸儿黄黄的,眼睛下面泛着淡淡的青,睡了这样长的一觉,才显得有些红润。
他心里一动,凑过去拿嘴唇贴在她眼帘上,周婷这才醒转,掀掀眼皮露出一个笑来,她肚皮微凸,侧身已有些不便,胤禛托着她的头把胳膊给她当枕头,大掌在她背脊上回来轻抚,轻声问她:“怕不怕?”
周婷笑意更盛,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搭住胤禛的肩:“说不怕那是假的,可我知道你定然能周全下来,倒是几个孩子,经了这一回,倒似小大人了。”
胤禛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昨天夜里点着灯瞧不出来,晨光里下巴上的泛青的胡茬却清清楚楚的,周婷拿指腹在上头刮磨,麻麻痒痒的:“这几日你都守在汗阿玛病床前?”
“我们几个轮班来,汗阿玛看着凶险,后头又缓了过来,后头两日人已经清醒了,我离不开。”胤禛细细分说给她听:“我跟十三十四轮换着出宫,有他们在,我才能安心睡上一觉。”
康熙瞧着是好了,会不会再犯谁都不知道,太医院按着两班轮流,康熙身边除了近臣,少不了这些成了年的儿子们。他们几乎是刚知道这事儿就在心里排好的班表,每一派的总要错开来,才能制衡。
周婷弯眉一皱,把十二阿哥示好的意思透给胤禛听:“我琢磨着那边是不好这么上赶子,这才叫弟妹同我交际,你看,要不要补一份礼过去?”
除了周婷这里之外,惠容怡宁那里也都各得了一匣子印着“平安”的如意饼,宜薇那处还真不好说,看她着急的那样子,富察氏恐怕没往她那儿递消息过去,不然宜薇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胤禛挑了挑眉头:“这倒不奇怪,他的亲舅舅下了大狱,正等着汗阿玛办呢。你看着交际就是,汗阿玛既然安好,就只当是寻常走亲戚罢了。”上一世他可是一直洁身自好到了最后,两边不靠的结果就是明明是汗阿玛的儿子,跟富察家也是绕着弯子的亲戚,却就是不去动这一门关系,混得还不如妻子家里的姻亲。
胤禛不是没察觉到十二有这个心思,却没想到他会挑这个时候靠过来。胤禛转着扳指抿了嘴角,托合齐是胤祹的亲舅舅,这一回犯事的里头就有他。
上回没出玉柱的事,隆科多顶掉了步军统领的位子,即便这样托合齐不过是以病讫休,汗阿玛还是给他留了体面的,到后来出了宴饮受贿一事才栽了跟头。这一世没了隆科多,他倒抖了起来,靠着太子这棵大树,气焰嚣张,如今一齐下了狱,直被汗阿玛说成是乱臣贼子。
太子眼看就要倒了,胤祹这个两面不靠的恐怕也动起心思来,他头上虽没打上太子党的旗号,却有个犯了逆罪的舅舅,怪不得这样急着示好,这是在找靠山呢。
周婷一听就明白过来,微微敛了眉头:“是该谨慎才是,这一回又要告太庙了吧?”周婷明白现在不宜高调,越是跟平时一样稳得住,越是给胤禛加分,她知道康熙是个很长寿的皇帝,就算太子多行不义被康熙解决掉,胤禛要上位且有得熬。
“太子一门被拘禁在宫中,这一回佟家的功劳可不小。”胤禛语气里带着嘲讽,两人都清醒过来,也不挨着了,坐起身来说话,胤禛还给周婷的腰后加了个枕头叫她靠着:“隆科多只叫本家看管,太子心里自然忿恨,托合齐那几个凑在一处叫汗阿玛起了疑心,事儿就是佟家捅上去的。”
佟国维在太子身上折了长子,新仇加上旧恨,都数不清是这两边第几次结仇了,若真是太子上了位,那佟家再没有翻身之日。佟国维可以舍掉一个儿子,但他不能眼看着整个家族就这么没落下去。
两下里已经是红眼对红眼了,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难道就吃素?要论根基两边还真能对上,索额图在的时候佟家不敌,如今索额图坟上的草都该有半人高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挽上袖子就开始捉太子的错处。
太子原来动不得,明珠找了那许多错处全没伤他分毫,但一倒太子的时候,康熙最忌讳什么全摊到人眼前来了。自古帝王皆如是,哪一个不想着长生,把位子坐得牢牢的呢?太子在那一刻不是康熙最爱的儿子,而是他权力的争夺者。
佟国维深知这一点,既然太子来了一手阴的,他自然也不会来明的,暗地里叫人盯了托合齐的梢,没错也要寻出错来,哪怕叫御史参他一本,先把他从步军统领的位子上拉下来,折掉太子一条胳膊才好。
谁知道托合齐竟跟耿额齐世武两人聚首密谈,一个步军统领一个刑部尚书再加上一个兵部尚书,三人凑到一块还能有什么事要说,佟国维跟打了鸡血似的报了上去,话里话外还没带着太子,只说有人要行不法事,康熙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对这类事最为敏感,还真叫他寻到些只言片语,太子这是有了逼宫的意思。
康熙再想不到他最看重最疼爱的儿子竟想把他赶下台,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姜还是老的辣,他怒极攻心也依旧把事一桩桩安排下去,密召几个儿子进宫,提了佟国维的次子作步军统领。不是不知道佟家的私心,这时候比较起来佟家人比其它那些要可靠的多。
皇帝病了的事瞒不下去,当时的除了太监还有好几个官员在,佟国维眼看着把康熙气得吐了血,心里惴惴,怕他这就么撒手去了,倒是帮太子开了路,赶紧请医问药,片刻不离,直到胤禩奉了药上来,康熙这才想起来,佟家是八阿哥党。
这一个个儿子突然都变成了绕在床前的虎狼,康熙硬生生忍住喉咙口涌上来的腥甜,混沌的目光扫视到了胤禛脸上,手伸过去指着他,胤禛上前一步,握住康熙的手,只觉得这只能拉开十二力弓的手无力得叫人心悸。
胤禩脸上仲然色变,端了药碗的手差一点没能稳住,十三十四看在眼里默不作声,胤禛驸耳过去才听见康熙抖着声调的吩咐,一面拍着他的手安慰:“汗阿玛放心。”他自己也当了十多年皇帝,略一思索就把康熙没想到的事补足了,安排了几个人轮流换班守在康熙身边,名字一个个点过去,有的兄弟低了头,有的昂着首。
康熙听他安排得当,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就着胤禛的手把那药喝尽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康熙宠爱小儿子是真,可他更信哪一个再明了不过。
康熙虽没明着开口,但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