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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就着那一点烛光眯了眼睛由翡翠领进来,胤禛就立在床边等着,那太医搭了脉捏着胡子松开眉毛:“并无……”
才吐了两个字,胤禛就做了个噤声动作,那太医咽了下面的话,跟着胤禛去了通间的书房,这才开口:“福晋是连日劳累,这些年虽将养的好,原来的身子底子却是亏过的,这才把旧疾引了出来,只需好好调养着就是,既能睡不腹痛就安然无事,先吃补身药,再用保胎丸即可。”
这说的就是原来四福晋的那一场旧病,胤禛拧了眉,心里细细的疼,打发走了太医掀了帐子坐在床边,周婷往一边睡久了膀子酸痛,夜里常要胤禛给她翻身,这时候感觉有人在身边,动一动胳膊,胤禛抬手施力,一只手揉她的肩膀一只手搂了她,见她梦里蹙了眉,又松开些力道。
碧玉早早用沙锅炖汤水,周婷晚膳没用便睡了,半夜里倒给饿醒了,嘴巴一抿感觉有人躺在边上,眼皮都没掀开来就听见胤禛问她:“饿了?”
☆181、四爷正妻不好当
胤禛特往皇太后跟前给周婷告了假;皇太后还躺在床上,话是说给几位主位听的,佟妃一向有意与胤禛亲近,佟家虽没立时就改了原先的心思,却也露了几分缓和的意味,她原还愁着没个机会亲近;如今听了哪里还有不应的。
德妃坐在屏风后头一听就急了,奈何这许多人在;她不好问的太细;听说并无大碍尤不放心;嘱咐胤禛叫太医日日去摸一回脉;赐了好些个药材下去;当着妃嫔皇子福晋们的面就叹一声:“她怀着身子,挨不了辛苦,我每常叫她歇着,她只不肯,都是孝顺的缘故。”
佟妃接了话头:“很该叫她好好歇着,为着皇家开枝散叶就是大功劳了。”她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大宫女:“我这里有早年求来的观音,给了她罢。”德妃是周婷的正经婆婆,她赐了东西下去,佟妃才好开这个口。
等东西送到了圆明园周婷命翡翠登记造册的时候才瞧见那座手掌高的牙雕观音,这个大小倒不新鲜,奇在雕功,半开半合的莲花座上站了个雕的纤毫毕现送子观音,手里托了个荷叶,卷曲的叶面里头伸出一只婴儿的小脚。
周婷一见就喜欢上了,叫珊瑚寻了个檀木底座出来摆在博古架上,边上放的是富察氏送来的山水
盆景,胤禛从外头进来时,她正懒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临着窗晒太阳,白糖糕坐在她身边玩着弘昭的旧玩具。
胤禛见她人还有恹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太医都说是累着了,心里愧疚没早些想托辞叫她好好歇一歇,伸手捋了捋了她额前的碎发:“还是得好生养着才行,原那一场病到底亏了底子,你再不许操劳,有什么事儿叫下头人办了就是。”
“将要中秋了,哪里能甩手的,我不过动动嘴皮子。”周婷拢了拢身上柳青色芙蓉满开的披帛:“原想着你在前头忙汗阿玛的事,我在后头也好跟你有个照应,如今你只多往额娘那儿跑两趟,就说额娘忧心我便是。”
胤禛难得叹了口气:“我原就不欲你多劳累,家里却没个能替了你的人。”这话音才落,周婷细细的弯眉蹙了起来,鼻子里哼出一声:“多进个人才是多一份的劳累呢。”
胤禛少见她这样,失笑道:“我哪里就是那个意思,只等大妞二妞能理事儿了,或是弘时弘昭娶了亲,总归有个人好跟你搭一把手。”
周婷抿了嘴巴,差点就叫笑意露了出来,到底板了脸扭过身去,待胤禛扶了她的肩膀,她才转过来:“我正烦着,谁叫你这上头招惹我!”说着嘴巴一呶,下巴点了点炕桌上头的信。
胤禛拿过来亮了亮封儿,瞧见上头那个年字就皱了眉:“怎的,我不理他,就把关系通到你这儿来了?”
周婷斜了他一眼:“你只瞧瞧上头写个什么,这是把王府当成正经亲戚在走呢。”年氏不过是府里的侧室,放到五阿哥家里或许是能当一半的家了,可在周婷这儿,她比个小格格还不如。
宋氏自李氏的丧事过后就一直呆在屋子里头,等到阖家搬至圆明园,把那些个妾扔在府里,就连进个针线这样的事儿都轮不着她了。几个小格格更不必说,没了宠爱,好歹日子过得舒坦。
可年氏呢?单把她发配在庄子上头,派人紧紧看着,一步都不叫她擅动,年节里头请安也没有她的份儿。年家倒是按时送四时节礼过来,周婷也叫人送去,她想要回送那却是不能的,除了周婷,阖府的女人都没有正经走亲戚的资格。
这信递到周婷跟前的时候,翡翠还啐了一口“哪一门子的亲戚,真把自己当牌位上的人了。”周婷原是几天前接到的,一时忙乱无暇理会,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给胤禛看,合该年氏没个好运,偏撞在两人都最烦乱的时候。
信是年羹尧的继妻苏氏写来的,信是写给周婷的,提的却是年氏的事,遮遮掩掩的写了一页纸,这才问年里头能不能过来拜望。
“年羹尧在四川眼瞅着呆不下去,想通咱们的关系也平常的很。”胤禛随手把那信纸搁在桌上,上一世有他在朝里相帮,年羹尧跟四川总督再不对付,殷泰也敢有大动作,这回眼见着胤禛并不关照他,他又是那付恃才傲物的模样,不整他整谁。
年遐龄官当得再大也已经致了仕,人走茶凉,门生旧故再有当大官的,手也伸不进四川,原来是想叫儿子过去探路,如今差点顶戴不保。四阿哥原看着不显,这几年显山露水的,一回二回下来竟成了皇位竞争的黑马,此时不靠过来,难道还真等着以后只能走个裙带亲戚?
不管年家是怎么想的,胤禛这里都没有跟年家攀扯的意思:“等我往四川发函的时候申斥一回,他原不是我旗下的,不过从大哥那里分了来,惹出事想起来叫我给他收拾。”
既是发函就要经过各个驿站,年家的脸可算是丢了大半个中国了,周婷刚要叫他做事留一线,就见白糖糕把苏氏寄过来的信给撕了。
白糖糕平日里看的都是木牌子上的字,大字本哪里像撒金纸这样漂亮,因是寄给周婷的,还专调了味道,叫翡翠打开了吹了半日才敢送到周婷面前。他见那纸片在太阳底下亮晶晶闪着觉得好奇,伸手把那信纸抓到手里,拿小手去抠纸里嵌着的金粉,两边一施力,那撒金纸给扯成了两半儿,他还因为这“嗞”一声扯纸声傻呵呵的笑呢。
胤禛大乐,把白糖糕抱起来香了一口,对周婷道:“都说女儿贴心,咱们白糖糕也不差,你额娘正烦,你就撕了它是不是?”
说得周婷又想乐又想教训弘昍,点着他的鼻子:“可不许这么淘,再撕东西,就不许你上阿玛的书房。”胤禛的书房就隔着一个堂屋,白糖糕迈腿儿就过去了,胤禛又是这么笑眯眯的模样,他根本就不怕,可还是老老实实应了:“我乖,我不撕阿玛的公文。”
周婷看他眨巴着圆眼睛的模样不由心软,张了手把白糖糕搂过去,捏着他的小鼻子轻轻一扭:“机灵鬼。”
胤禛怕白糖糕压着了周婷的肚子,刚搂过去就被他抱过来,闲话完了就是正事,康熙虽病着,国家也一样在运转,宗室女的婚事更是早早就由宗人府备起来,到点了就上折子由着康熙给指一门亲。
“福雅那儿也有信儿了,看意思是要嫁到科尔沁去的,宗人府那儿报了上来,还没递到汗阿玛案前去。”胤禛既在襄理宫务,这些事就绕不过他,更何况他正得圣意,有那拍马抓着机会就要讨好他,大格格的请封折子一上,立马到他眼前来了。
周婷听了大格格的名字微微一顿,她真有好些时候不曾想起这个庶女来了,三餐饭食四季衣裳按着份例送过去,初时还有丫头们听见她又长噓短叹,还拿原来订了亲的人家送的节礼叹一回气,渐渐就没了声息,除了年节她还在桌子上现一现身,其它仿佛院子里就没有她这个人了。
“她原来订过一回亲,虽给退了,宗人府的牒上也是记了档的,”周婷脸上的笑意淡淡的:“格格们嫁往草原去跟落户在京里那嫁妆备的可不一样,宗人府那头我着人去提一提,别叫他们忘了这一茬,倒把原来备好的给送了过来,两面不相宜。”
宗女请封是有定例的,亲王庶女为郡君,嫡女才能请封郡主。胤禛前世只有大格格这一个长到出嫁的女儿,平日里百般疼爱还不够,嫁人的时候宗人府按例请封的多罗格格还叫他觉得低了,非按着和硕格格给她请了封,样样比肩着嫡女的待遇来,叫宗人府的官员措手不及,赶进赶出的用了五个月时间把嫁妆按着和硕格格的例又办了一份出来。
现在胤禛却再不想给大格格这个体面了,不说她平日里那些琐碎事儿,提了她,大妞二妞要如何处,等到她们嫁人时的封号还能跟庶姐一样不成。不说胤禛自己心里不愿意,就是下头人再想讨好他,有嫡出的在前头就不能乱了嫡庶,把一个庶女提到嫡女的位子上来。
胤禛揉着周婷的手:“还是你想的周到,她到底要嫁了,风光出门便是。”对大格格再失望也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她就要嫁了,胤禛还是有厚待她的意思,周婷斜他一眼:“我难不成还刻薄了她,她的那些东西攒了多少年了,指望着你记起来,她不得再过五年才能出嫁。”
李氏生前攒下来的那些东西,周婷就没想着要留给弘时,原就打算着大格格跟弘昀两人一人一半儿分了,现下弘昀那一份也归了她,借口她嫁去草原不易全给了她就是,正好整个儿叫她打包带走,尘归尘土归土,往后这个家里再没一点李氏的痕迹。
“我哪里不知道你,你从来也没亏待过她,只算着日子,等你坐月子的时候福雅将要出嫁,恐你忙乱罢了。”周婷也不拆穿他的说辞,总归大格格出嫁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从此家里这些孩子再没有不安定因素了。听他这样说就含笑道:“凡事都是宗人府呢,咱们不过是多添一份嫁妆,到时候送嫁再派几个可靠的跟着也就罢了。”
才说起儿女婚事,那边宫里来人宣,胤禛听见是魏珠亲自来了,赶紧整了衣冠,到正堂见他不坐着喝茶而是站着踱步,知有急事,才皱了眉头要问,魏珠打了个千:“万岁爷宣您见驾。”
胤禛刚要伸手去扶,魏珠不着痕迹的动动嘴皮子:“今儿万岁又吐了血。”
胤禛口里还说着:“谙达不必多礼。”心念却如电转,一下子就明白了魏珠的意思,他垂了眼帘敛住眉头,面上不露一分喜色:“谙达知我忧心汗阿玛的病症,特意告知倒也罢了,可这些话往后再不能说。”
魏珠也算是康熙面前得用的人了,无非是想跟胤禛卖个好,见他如此应对心里明镜儿似的,像这样稳得住,也怪不得万岁爷透出这么个意思来,笑一笑把这事儿茬过去:“雍亲王请吧,可别叫万岁爷久等。”意思到了就成,不管对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总得承他这份情。
胤禛心里着实厌恶这个,他深知康熙还有十年好活,这起子奴才却一付眼看老皇帝不好,上赶着跟新势力攀交情的作派,直叫他恶心。年家如此,贴身近侍也如此,他再想当皇帝,也绝没有盼着康熙早死的意思在,可在这些人嘴里心里说不定就巴不得这样。
到了乾清宫,竟只有他一个人在,佟国维不见倒还罢了,怎的连胤禩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