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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把帘子放下,笑吟吟等云华云舟进来,是个有眼色的。
ps:
丧礼既肃
“慈恩寺最早前,是男寺,寺中都是僧人,连一只母的狗都不放入内,也算齐整,可一城不容二寺,临江寺因那振风塔,名声越来越响,慈恩寺就渐渐端敝了,竟至香炉蒙尘、佛像脱漆的地步,有几个好样儿的尼姑,就把这寺盘下来”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七十四章 丧礼既肃
云华和云舟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一个爬上软椅给老太太捏肩,一个依在椅沿给老太太捶腿,似事先排练过的,极顺溜。老太太叹道:“你们也是跟你们小姑姑一个意思咯?”
“奶奶,”云舟婉柔道,“舟儿知道您一定是担心我们,怕我们受不住外头议论,要保护我们在府里,可姑姑说得没错,养孙女千日,用在一时,这是我们为谢家挺肩骨的日子了。”
“你原是懂事的。”老太太注目云华,“华儿还小……”
“是,太小了!”云华俏皮道,“所以不知道怕呢!”
老太太笑了:“好好,我们都去!”又道,“你们的娘那里,你们去问问。”
其实老太太不必问的。老太太既去了,大太太、二太太,是非去不可的。大太太、二太太都去了,其他女眷们自然也都去了。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去、还是不甘不愿的去,这之中有分别。
大太太是心甘情愿去了,这自然多承云舟劝慰有功,二太太居然也心甘情愿了,走在那儿昂首挺胸的,一点也不嫌丢人,这却是云华的能耐。
云华也没多说,只夸赞了她一句:“母亲你真有面子,娘家又靠得住,三哥又稳当争气,而今这家少了好多人,局面得劳母亲来撑了。”
二太太一想,对呀!她娘家结的张惠妃家里姻亲,硬梆梆是靠得住!她亲儿子云书在安城独当一面,也不会莫名其妙消失了,不知说跑到什么地方去,可不比云剑靠谱?云柯丢人、云蕙丢人、云舟失了脸、并云剑也荒唐,独有她二太太谢梅氏,从自己到自己的儿子、媳妇。行得正立得端,一点都没差池!少了两个姨娘和姨娘生的儿女,好事呀!眼前清净多了,还可以趁机劝谏二老爷纳妾时收着点儿,不算吃醋,是师出有名了!
这么着二太太就愿意年夜里出去了,不是跟大伙儿一起丢人的二媳妇,是一群灰头土脸的谢家人里,最撑得起来、面上有光的谢梅氏!走多长的路,她都不怕人看了!
不过谢家人毕竟没走多长。总是穿着孝哪!按计划,也就去慈恩寺上个香,略歇歇。吃吃茶,看放过焰火,就回来。
在快到慈恩寺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刘家人。
或者说,刘家人找到了他们。
当云蕙和她娘还活着的时候。刘家人对谢家百般巴结,也在谢府里捞到了不少赚钱差使,云蕙和她娘去寺里之后,老太太就把谢府里帮佣的刘家人都遣回去暂时休息了,美其名曰“休息休息,好过年。”刘家人也不敢说个不字。
但云蕙和她娘一死。就不一样了。这已经是鱼死网破、光脚不怕穿鞋的时候了。
刘家人先是在谢府府门要讨说法,还不敢去正门,是去的腰门。大老爷二老爷一起威胁要把他们关起来,他们败退,换个法子,作哀哭动天之势,去寺里哭云蕙母女。打算哭得个水漫金山、人心沸腾,叫谢家人一个头两个大。花钱买他们安宁。
谢家人只是出动了地保,还有本城长老团。
那些人瑞们,吃的盐比刘家小儿吃的米多,一个个往寺里一坐,白发飘飘白胡萧萧,还有老得头发胡子都掉光的,皱巴巴的人皮在雪光里示众,那个慑人。再加上几个牙齿掉了一半的,以人瑞之尊费神跟刘家人讲道理,舌头一卷一卷,别人是听不太清,但夹了好多“弗忠”、“天施”之类的冠冕难懂的大字眼,又夹杂了很多“善恶到头终有报”、“莫待无时思有时”之类很顺溜的小道理,刘家人想不通这些话跟眼前的事有什么明确关联,还不了嘴,旁观者看来,他们就已经输了嘴仗了。输了嘴仗的还要打滚哭闹,再有理,旁观者看来都成了无理闹腾的。
再说,还有地保呢!地保是什么人?官府靠他们维持地方冶安。地方冶安是这么好维持的吗?都是黑道搞得定、白道也吃得开的,才敢在地方上混呢!刘家算一窝小混混,跟他们一碰也就腿软了。平常他们的手段能做得有多辣,刘家人知道,刘家人有什么不合情不合法的小动作,他们也清楚。他们挤过来,似笑非笑跟云蕙大舅舅道:“老哥,走罢?”
云蕙大舅舅只好带人走。
硬打不成、软磨不成,刘家人又不甘心吃这么个大亏。两条人命、一大条财路呢!听闻市井中有些不利于谢家的流言,他们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就算咬不下谢家的肉来,恶心也要恶心他们一把!年节,谢家人要是不敢出门,他们更有得说了。谁知谢家敢出门……来得好!刘家人匆匆都扎上白麻衣,不打不闹,在谢家人旁边走着总成吧!年节里,一群白麻的苍蝇围在旁边嗡嗡,心里够堵不?想顺畅,放点血呀!两条人命呢!还想顺畅,能不放血吗?
刘家人跟在谢家车轿边走。大老爷骑马,没睬他们。而他们没法不注意到车轿都很素净,大老爷甚至穿了明显是丧服的熟麻布衣!还有些长作的家人,也都跟着自己主子服着丧。
“大哥,你说他们在给谁穿孝?”云蕙的小舅舅跟她大舅舅嘀咕。
云蕙小舅妈在旁边来了句:“给蕙儿她们穿的?”
“他们害死了她们娘俩,不搭理我们,还肯穿孝呢!”云蕙小舅舅很鄙薄女人的见识,继续眼巴巴问她大舅舅,“大哥,啊?”
云蕙大舅舅脸板着,脑壳下头,有限的脑汁在用力绞着,想计算一下这些都是啥等级的孝服,是不是给云蕙和她娘穿的级别?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确实在用力的运作了,但费了半天劲,却连一滴智慧的汁液都没挤出来,只挤出一团云雾。
先人传下来的服制,不是人背的,坐在堂上的老爷或许背得出来,他可不行。
他谨慎的命令所有刘家人跟车轿保持安全距离,继续跟着,以观后效。
这里离慈恩寺已经很近了,进香的、观风景的、做生意的,都是人,看着刘家这群人,还以为是丐帮集会。因他们那身孝服,岂止没按五服计算,更没到白事店里去定做,云蕙大舅舅问一个杠儿头借了一堆旧麻衣来,刘家人仓促间捞到什么披什么,那些麻衣都既旧又脏而且破,有的都看不出白的底色了,灰一搭黑一搭的,在已经很臃肿的冬衣外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系着,确实很像乞丐。当年在慈恩寺前,他们也是这一身,但那时候不逢年不过节,再说寺庙前面本来就有很多乞丐,他们不醒目,这会儿……
这会儿大过年的哪,兄弟们!谁家都穿了最新的衣服,谁家都拿最齐整红火的面貌出来出这个年哪!你们一身破麻衣,聚众结队的,还敢说不是丐帮……
云蕙大舅舅被看得有点儿“芒刺在背”,他盼着谢家人拖了这么一群丐帮在旁边,会更加的芒刺在背。说到底,富贵人家的脸皮比较薄嘛!不想丢脸,那就拿钱呀!不就是点钱,为什么这么不痛快呢?云蕙大舅舅要仰天长叹了。他是死了个妹妹、一个侄女,死得是不明不白的嘛!怎么要点钱,就这么难?谢家再这样为难他下去,小心他钱都不要了,到衙门里击鼓鸣冤,叫谢家偿命喔!
——啊,慈恩寺的山门就在眼前了,谢家众人要下轿了。云蕙大舅舅使个眼色:等这些人一下轿,大伙儿并肩子上,反正山门口这条路,谁都走得,就实施贴身恶心战略,看谢家吃不吃得消!
谢家女眷陆续小轿,缌麻、小功、大功,素簪、素带、素钗……
整洁得可以到礼部去作一堂“五服着装示范课”!
先人的制度,果然是有点道理的,谢家阖府都穿得这么规整肃穆,刘家叫花子们愣没好意思往前挤。谢家老爷又岂能真容自家女眷被冲挤着了?仆妇、家僮、家丁,里一圈中一圈外一圈,即刻护好。老太太平常冶家做下的规矩在,各人司其职守,运作起来是很有成效的,未容刘家人侮慢。
云蕙大舅舅看看对方这阵势,上去得先跟他们家丁打起来。要不要装作上去缠斗,拳头还没沾身就滚在地上“嗳哟喂呀打死人了”撒一回泼?可大过年的,很多衙役在寺内外布防,专门抓摸包的碰瓷的。衙役们都恨死大过年来值班了,一见人投诉,管你真摸假摸、真碰假碰,都抓回去打一顿再说,打死都不带偿命的!而且——天哪,那位穿着家丁号服的,不是传奇中的南宫大爷?这位大爷可是风吟坊一霸,生吃人肝眼皮都不带眨的,壮年时做过一段时间地保,后来洗手不干,回家养清闲了,今儿怎么就肯来谢家穿号服?当然,刘大舅爷也不用太害怕。反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任是南宫大爷,也不敢吃了他刘大舅爷的心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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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阶惊魂
“慈恩寺最早前,是男寺,寺中都是僧人,连一只母的狗都不放入内,也算齐整,可一城不容二寺,临江寺因那振风塔,名声越来越响,慈恩寺就渐渐端敝了,竟至香炉蒙尘、佛像脱漆的地步,有几个好样儿的尼姑,就把这寺盘下来”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七十五章 寺阶惊魂
南宫大爷行事实在莫测,未必拿国法当回事,刘大舅爷勉强自己宽慰,心头还是颤颤巍巍,腿就有些发软。并所有刘家人,腿肚子都发着软,毕竟没人敢上前,但也不离去,就在谢家队伍后头跟着。
他们还有一个法宝:能影响坊间的舆论。这些天,给谢家抹黑的各种说法,还是传得沸反盈天的,他们委委屈屈、邋里邋遢跟着跟着,群众总会有点同情的吧?舌头尖指责谢家仗势杀人,谢家压不住。指责的多了,谢家也吃不消吧!
云蕙大舅舅拉长耳朵听听:群众舆论有利于他们到哪一步了?谢家一手遮天?杀死亲女,逼杀其母?清白姑娘被诬而死,天理不容?反正越耸人听闻,群众就越爱听爱传,越传,越激起义愤,越是义愤了,刘家就越好借力了。
至于云蕙娘儿俩实际上是怎么死的呢?云蕙大舅舅也不知道。云蕙是跟好几个姨娘、姐妹什么的不对付,气起来还想杀人呢!也不是没动过手使绊子。天刚凉那时候闹腾的什么芙蓉花主的事儿,不就是云蕙失手了吵出来的?害得查什么移树,谢家里讨生活的好几个刘家人丢了饭碗。莫非云蕙后来又下了什么辣手,事不机密,谢家长辈发现后,气坏了,索性把她干掉?再说云蕙的娘,在云蕙干的所有事里都脱不了干系,而且呢,没出嫁前,跟巷子里几个小伙子有那么点儿眉眼官司,小伙子呢,是好小伙子,可惜没钱,所以后来云蕙娘奔高枝上去了,有时回娘家,也还递些眼眉间的意思。大错是没有的……应该没有?莫非是有了,害云蕙身世也不清不白,所以才一块儿被丢井里去?谢家怕丢人,这才没声张?刘家要逼急了,说不定谢家也就声张了……
这也是云蕙大舅舅不敢往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