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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店务对房屋价格的算法,与林依不同,面积并不是主要依据,只要不是过大,价格是一样的。一套一明两暗的上等房,加上一间下等房,共计八贯零四十九文,足陌。
张仲微是带了钱来的,当场清点完毕,将租赁契约签了,再一路奔回杨府,兴奋道:“娘子,咱们搬家。”
他们总共两只箱子,搬起来容易得很,青苗把箱子拖出来,让张仲微扛一台,她与林依共抬一只。林依嗔道:“急什么,我们在杨家住了这些天,临行总要去辞别。”
张仲微是乐过了头,竟忘了礼数。不好意思起来,忙整了整仪容,同林依一道去见牛夫人。
牛夫人听说他们要搬家,遗憾道:“我还想把客房隔断出来,与你们住呢,那小院围墙外,其实是临街的,开门做生意,最合适不过的。”
牛夫人话中隐晦的意思,林依听了出来,但时机未到,她只忽略过去,道:“我们也极想在外祖母这里住着,但朝廷减免了租金,不租可就亏了。”
牛夫人也不强留,又讲了几句客套话,唤来两名小厮,命他们帮张仲微一家把行李搬到新屋去。
林依谢牛夫人道:“待得屋里收拾干净,来请外祖母去吃茶。”
牛夫人笑道:“自然是要去与你暖屋的。”又向张仲微道:“莫要忘了外祖母,时常来坐坐。”
杨升也接到了他们要搬家的消息,带着袁六自门外进来,道:“我来帮外甥搬家,你可别换了地方住,就不来寻我吃酒。”
张仲微知道这吃酒的意思,含糊应了一声。杨升命小厮们把两只箱子扛了,又叫二门外备轿。林依忙道:“才几步路,不消麻烦。”
牛夫人道:“你如今是官宦夫人,派头该有的,哪怕一步路,也得坐轿子。”
林依退却不过,只得从了,到二门前上轿,张仲微骑马,两名小厮扛了箱子,由青苗领着,一行人朝州桥间壁的巷子去。
到了新租的家中,林依指挥着小厮将箱子搁进东边里屋,数出赏钱,送走他们,再将里间一锁,出来指了厅中西边那面墙,吩咐青苗道:“我看来路上就有等生意的匠人,你且去唤几个来,咱们先把这堵墙砸了,将西间与客厅打通。”
青苗应着去了,请来两名匠人,先将墙砸了,再粉刷一新。待得屋子收拾干净,已是第二天,张仲微要去翰林院当差,仅剩林依与青苗二人忙碌,还好她们在乡下时,独立自主惯了的,做起事来利索得很,摆桌椅、置酒器,不出三日,小小脚店已是像模像样。
青苗再次去了趟祥符县,向李舒报上林依所需的按酒果子数目,请她一并去买,约好两日后去取。
脚店生意兴隆的关键, 还是在酒,林依将进酒的差事,交与了张仲微,叫他拿着事先拟好的酒单子,挨个去买了来。
如此过了几日,各项事务齐全,独缺一名好焌糟,林依在东京人生地不熟,不知上哪里寻去,便欲找牙侩帮忙,青苗却道:“二少夫人,我与你推荐一人。”
林依奇道:“你在东京能认识什么人?”
青苗道:“此人二少夫人也认得,就是我们先前住所对面的卖酒婆婆,上回火灾,她家酒肆化作了一团灰,一家人正没着落呢。”
卖酒婆婆温酒的手艺, 林依是尝过的,确是不错,连张栋都称赞过,于是道:“那你去问问,看她愿意不愿意,不过,你可晓得她如今栖身何处?”
青苗道: “晓得,全家人在夜市边上搭了个棚住着呢。”她当即去了夜市旁,道明来意,卖酒婆婆正愁全家生计无着落,想再开酒肆,却本钱全无,因此极爽快答应下来,称自己随时能上工。
青苗将卖酒婆婆领到林依面前,道:“二少夫人,卖酒婆婆寻来了。”
林依将卖酒婆婆打量一番,见她如今虽落魄,但身上的衣着仍旧整齐,遂暗自点了点头,问道:“一直婆婆、婆婆地叫着,还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呢?”
卖酒婆婆答道:“老身姓祝,二少夫人唤我祝婆婆罢。”她自家开酒肆的经验,比林依足,晓得此番叫她来,不是只问问姓名而已,遂主动道:“温酒的家伙在哪里,我与二少夫人烫上一壶。”
林依这头回开店的人,极是愿意招些有经验的人来帮扶,闻言十分欢喜,连忙叫青苗将炭炉等物搬来,请祝婆婆展示手艺。祝婆婆见器皿中有件影青莲花烫酒壶,还未动作, 先赞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邀约宾朋
林依笑道:“那是我陪嫁,如今生活艰难,只好拿出来使用。”
祝婆婆升起炭炉,热水烫酒,动作娴熟,转眼一杯温热的果酒,端到林依面前,林依啜了一口,温度适中,口感极好,她虽未面试过其他人,但之前考察脚店时,见过的焌糟不少,许多大酒楼的烫酒嫂嫂,还比不上这的手艺,于是赞道:“祝婆婆的酒,烫得愈发地好了。”
祝婆婆谦逊道:“是二少夫人的酒好。”
林依当场决定留下她,暗自琢磨试用期一事,忽地想起,大宋并无劳动者保护法,若她对祝婆婆不满意,是随时可以辞退她的,甚至连理由都不消编得。
祝婆婆听说林依愿意雇她,十分高兴,爬下磕头谢她。林依与之约定,三日开始上工,早上须得提前一刻钟到店里,准备温酒器皿,晚上则迟走一刻钟,收拾家伙,每天工钱八十文,包一顿午饭。
这待遇很是公道,祝婆婆满意应了下来,又再三谢过林依,方才离去。林依向青苗道:“雇工虽少,规矩还是要的,你且拟个条目出来。”
青苗愣道:“这可怎么写?”
林依教她道:“简单,早上几时上工,晚上几时收工,若迟到早退,要扣几多钱……诸如此类。”
青苗听明白了,连称:“这个简单。”她马上铺纸,写了几条,捧与林依瞧,上面除了林依想要的考勤制度,还有工作期间不许无故离开,不许吃零嘴嗑瓜子儿之类。林依提笔改了几处,夸她道:“孺子可教,往后你就照着这些条目来管店。”
青苗将“规章制度”收起,郑重点了点头。
晚上张仲微归家,带回一沓帖子,递与林依道:“东京与乡下不同,不兴自己做帖子,都是买这种现成的、滚金边的帖子,我想那些夫人,都是讲究人,便也买了回来写。”
林依赞道:“你考虑得周到,应该如此。”她取过一张帖子瞧了瞧,上头邀请等语,俱已印好,只消填上人名即可,很是方便。
张仲微之所以带帖子回来,是因为林依打算与翰林院各位官员的夫人下帖子,邀请她们开张之日来吃酒——全场免费。
大宋习惯,已嫁女子,并不冠以夫姓,而是以娘家姓氏呼之,林依举着笔,犯了难:“你一大男人,不好去打听同僚夫人姓氏,可这帖子,该如何填?”
张仲微道:“不知女子姓氏,而暂以夫姓称呼,也是有的,算不算失礼。”
林依放下心来,叫张仲微拟出翰林院同僚名单,再照着名单,朝帖子上端端正正填了。待得她忙完,发现少了一人,忙问张仲微道:“欧阳府尹的夫人怎地不在名单上?欧阳府尹如何虽然离了翰林院,但到底与你有知遇之恩,不请他家夫人,不大好罢?”
张仲微道:“你不晓得,欧阳府尹的夫人,与王翰林的夫人,素来不和,不但这回不能一起请,就是往后,你也要警醒些,千万别让这二人遇上。”
林依奇道:“欧阳府尹与王翰林交恶?不曾听你讲过。”
张仲微道:“欧阳府尹与王翰林亲热得紧,时常在一处吟诗作对,我也不知他们的夫人,为何相互瞧不上眼。”
林依猜道:“难道是因为男人要顾着官场情面,撕不开脸,因此把气恼交由娘子来处理?”
男人天生不爱八卦,对此猜来猜去的话题,无甚兴趣,张仲微附和了几句,马上将话头引开去:“咱们说好要把杨婶接来的,正好我明日有空,咱们上祥符县去一趟?”
林依道:“婶娘本来就不大喜爱杨婶,加之她是你奶娘,只要你开口,婶娘定然肯的。”
张仲微听这话的意思,是要他独自前往,就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不与我同去?”
林依心道:“若方氏见了她,无事也要刁难三分,本来挺容易的一件事,反倒要复杂化,还不如张仲微一人前去的好。她怕这话讲出来,张仲微又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因此另想了个理由出来,道:“咱们脚店开张在即,不再怕外祖母抢先一步,我看是时候去知会她一声了,不然等到开张那天她才晓得,肯定要生气。”
此话在理,张仲微也是早就担心过这个问题,于是将林依先前的提议,爽快答应下来。
第二日,他夫妻俩分头行事,张仲微去了祥符县,林依则准备动向朝杨府去。
她想起那天牛夫人讲过的“派头”等语,怕被她看轻,因此虽然只一巷之隔,还是命青苗雇了个轿子来,坐了过去。
牛夫人正在帐房算账,听见林依来了,忙放下账本,到厅中相见,笑问:“你们新租的屋,收拾好了?准备哪日与我下帖子?我好带你舅舅去暖屋。”
牛夫人不过礼节性一问,不料林依真就取出一张帖子来,双手递与她道:“我们新开了一家店,后日开张,到时想请外祖母同舅舅来坐坐,不知能否赏脸?”
牛夫人早猜到她们要开店,丝毫不惊讶,接过帖子瞧了瞧,故意问道:“你们要开甚么店?”
林依道:“是一家脚店,不过只招待女客。”
牛夫人这下惊讶起来:“只招待女客?哪有这样的店?”
正是这无人涉足,才好赚这头一份的钱呢,林依笑道:“仲微许多同僚家的夫人,平日里没去处,因此我寻思着开一家店,以供她们歇脚。”
大宋尚无女客酒店的先例,牛夫人对林依这份创意,执怀疑态度。她对林依也开脚店一事,本还存着三分不满,如今听说是个女客店,心道与自家生意没得妨碍,这就完全放下心来——不但放心,还隐隐生出些同情——哪有良家女子无事想要出去吃酒的,这样特立独行的店,亏本只是迟早的事。
牛夫人心中七分同情三分不屑,嘴上却捧林依道:“恭喜你们开店,生意一定比我们家的好。”
林依不知牛夫人真实想法,忙道:“只是小店一间,哪敢同外祖母的大酒楼相提并论。”
牛夫人将帖子递与金宝收好,道:“到时我一定带你舅舅去捧场。”
林依见她有送客的意思,忙道:“我今日来,除了与外祖母送帖子,还有一事相商。”
牛夫人以为林依是要借钱,斟酌一时,才问她有何事。
林依讲的,却同她心中所想完全不同:“我们店所进的酒中,有一种名为清风酒,还有一种白羊酒,听仲微讲,这两种酒,外祖母家的酒楼也有卖的,因此我想占外祖母一个便宜,与你一起进货。”
牛夫人没明白意思,问道:“你不知在哪里进货?还是不愿跑路?”
林依摇头道:“都不是,我是想,若咱们一起进货,买得多些,高阳店会不会把价格降一降。”
牛夫人从未听过这种做法,诧异道:“你倒是会算计,像个生意人。”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家两家酒楼,进货量本来就大,同不同你一起,都是一样。”
林依不知她是真嫌弃自家店小,还是欲擒故纵,便道:“若是外祖母不愿意,那我再去别处问问。”
牛夫人没想到她并不继续劝说,只好自己把话尾接了上来,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