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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临赞同道:“仲微一直都很顾惜咱们二房。”
张梁叹道:“去把你娘接回来罢,总赖在大床像甚么,没得惹你伯母不高兴——咱们一家,以后仰仗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张伯临应了,骑马回祥符县;说要送方氏回家,方氏死活不肯。张伯临只好骗她道:“爹出门去了,没有五六天回不来,娘怕甚么。”
方氏奇道:“他去哪里了?”
张伯临胡乱报了个勾栏的名字,听得方氏心头大恨,一时间把甚么都抛到脑后去了,急冲冲地自己就下了床,胡乱套了件衣裳,家去了。
张伯临是扯的谎,张梁自然正在家等着她,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张梁既没打她也没骂她,只叫她老实待在家里,街衙门断案的结果。张伯临见方氏无事,便放心地重回祥符县;尽管官司还没打完,便学馆还是开,不然没钱吃饭。
开封府那边,第二天下午就传来了消息,好消息,牙侩和林娘子都不耐打,没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对她们合起伙来骗方氏的计划,供认不讳。林娘子还道,她本来是想到银主家住几天 ,还能不能顺点值钱的物事回来,但一听说对方是与贾家相熟的张家,心里害怕,这才半路上跑了。
开封府尹断完案子,追回了方氏的两锭大金子,交与了张伯临。又命人找到贾老爷,把林娘子送了过去。结果张家和贾家都备了厚礼谢他,让他十分得意。而张仲微也备了一份礼,送到了欧阳参政府上,但欧阳参政一贯清廉,并不曾收,只道他把官做好,就是给他脸上增光了。
方氏听张伯临讲了衙门断案的情形,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娘子一路上向我问东问西,原来是想去搬空仲微家。”
张梁遣她道:“你把钱与八娘子送家去。”
方氏这两天低头伏小,不敢违抗,二话不说就去了。她前脚才踏出院门,张梁就向张伯临道:“去雇一辆车,咱们搬家。”
张伯临大吃一惊:“搬到哪里去?”
张梁道:“还能哪里,我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原来是想搬到祥符县去,张伯临为难道:“我如今住的还是仲微的房子呢。”
张梁道:“我也曾教过两天书,到了祥符县;正好与你做个帮手,两个赚钱,还怕租不起房子养不了家?”
张伯临见张梁不再反对他以教书为业,大喜,亲自动手去搬箱子,决定先到大房借住两天,明日一早就去看房子。他们家人多,物事又少,很快就将行李收拾妥当,搬到了车上。张梁带着小坠子、锦书、青莲、冬麦和 张浚明爬上车,让张伯临骑马,命任婶去知会张八娘,告诉她搬家的事。
任婶早就觉着不对劲了,急得跳脚:“二老爷要通知八娘子,方才怎么不让二夫人顺道就说了?”
张梁不理她,叠声地催车夫开车,张伯临见状忙问:“爹,你不等娘回来?”
张梁黑着一张脸,道:“你娘替你祖父祖母守过三年孝,我休不得她,但留她在东京住,就是使得罢?”
张伯临与任婶明白了,他哪里是要搬家,分明就是变了相地赶方氏出家门哪。张伯临认为此举不妥,但又觉得,是该给方氏些教训了,于是不再出声,心想反正是老父的主意,难道他这做儿子的,还能不听?
他可以不在意,任婶却急了,要赶就赶方氏,赶她做甚么。林娘子那档子事,可是方氏一个人惹出来的,与她 无关哪。张梁要走,任婶不让,竟冲到车前一跪,央求张梁带她一起走。
张梁却道:“你走了,谁来服侍二夫人?你可是她的陪嫁。”一句话就打发了任婶;又叫车夫费力气,抽了她一鞭,然后一车一马,奔往祥符县去了。
他们到了祥符县;暂无住处,便由张伯临先进去,向杨氏讲了借住的事。杨氏听说方氏被张梁留在了东京,深感大快人心,忙请他们几口人进来,吃茶叙旧,安排房屋。张伯临带着两个妾住东厢第二间,张梁带着小坠子住东厢第一间,还剩下冬麦和张浚明没住处,就问过林依后,住到了第二进院子的东厢第二间,与小玉兰作邻居。
因为张家二房的到来,后衙两进院子立时就挤得满满的。林依听说张伯临的两个妾都来和他一起住,脑子里马上就不纯洁了,又不好冲着大伯子看,只好掐着张仲微的胳膊忍笑。
张仲微吃痛,自然要问个缘由,林依却不肯说,只好任由她把胳膊掐出了几个印子来。
他们这边因为没了方氏,而张梁又感激大房在这场官司中不遗余力地帮忙,因此两房人显得极亲热,吃着茶,聊着天,其乐融融。
东京城里的方氏,到了张八娘家,将钱还了,张八娘很高兴,便留她吃饭。母女俩正讲着,只见任婶飞跑进来,一骨碌跌到跟前,方氏正要斥她没规矩,就听见她尖着嗓子叫道 :“二夫人,不好了,二老爷把你赶出家门了。”
方氏只当她疯了,骂道:“胡诌甚么,我是自己出来还八娘子钱的,怎么就变成被逐出家门了?”
任婶哭着解释:“二夫人,你才出家门, 他们就收拾了行李,全搬到祥符县去了,只留下咱们俩在东京。”
方氏大惊,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少爷也去了?”
任婶是张伯临的奶娘,倒还有些偏着他,便道:“二老爷开的口,他哪敢反驳?”
方氏急了一脑子门的汗,急冲冲地朝外走:“反了天了,这日子过不得了。”
张八娘也着急,就没拦他她,催着任婶跟上去,照顾着点。
方氏一步也没停顿,一气奔回家中,果然三间房都被清空了,只有她那间还留着个箱子。她顿感眼前发黑,比出了林娘子那事还绝望,张梁不要她了,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她陪嫁来的器皿,全换作了张八娘头一回出嫁的嫁妆,陪嫁来的田,只剩了几亩不值钱的旱地,而且还远在四川老家,不顶用。
张八娘的家,倒就在附近,可断没有儿子还在,却靠女儿养的道理,这点规矩,方氏还是懂的。再说姑父不比媳妇好对付,若真动粗赶起她来,她可没本事招架。
方氏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问任婶道:“咱们还有多少钱?”
任婶哭丧着脸道:“二夫人,你问错了,你该问,咱们还有没有钱。”
方氏还真问道:“那咱们还有钱吗?”
任婶答道 :“没了,二夫人,你还欠了我两个多月的月钱没给呢。”
方氏一巴掌扇过去,气道:“都甚么时候了,还跟我讲这个,他们走时,你怎么也不拦着?”
任婶捂着脸,委屈道:“他们是坐车走了,我哪里拦得住。”方氏叹了口气,开始发愁,她们两人, 身上连半块铜板也无,不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今天晚饭总要解决罢?任婶不想饿肚子,极力怂恿方氏上祥符县去闹。方氏听了,把心一横,道:“说的是,他说让我留在东京,我就留在东京?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到了哪里,也不能不管我。”
任婶欢快地附和了几句,道:“二夫人,你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我在家守门。”
第两百五十八章方氏求情
任婶的话,乍一听挺好,可仔细一琢磨,方氏惊讶了:“你让我一个人去?自己却躲在家里?”
任婶赔笑道:“屋子总要有人看。”
方氏把眼一瞪:“三间房都是空空的,哪里需要你看?”
任婶拧不过她,只得把门锁了,随她一起到祥符县去。她们主仆走到官府后衙门口时,张梁还在厅上,与杨氏等人闲话,他听得下人通报,斩钉截铁道:“把门关严实了,不许她进来。”
杨氏却道:“这是我家,若不许她进来,别个只会说我,不会说你。”
张梁只好起身,出去与方氏讲:“你老实在东京待着,一口饭少不了你的,若是你三番五次来吵闹,就托人把你送回眉州乡下去。反正那里房屋土地,都是齐全的,只要我不休你,就无人敢讲闲话。”
方氏叫这一番话吓住了,生怕他真把自己送回眉州,她可不愿孤零零一人待在乡下,于是把任婶一扯,掉头就跑。但跑了几步,又想起件事来,回去朝张梁伸手:“既然饭还是给我吃的,那把钱拿来。”
张梁在袖子里摸啊摸,摸出两百九十九个钱,又找看门的家丁借了一个,凑作个整数,交到方氏手里,道:“你们省着点,过四、五天没问题。”
方氏气道:“我们有两个人,你这才三百文,多买根针都嫌不够。”
张梁不耐烦道:“嫌少就别要,自己赚去。”方氏又被吓着了,连忙将那三百文抓过来,牢牢攥着,又道:“那我用完了,再来找你要。”
张梁道:“不必了,五天后我自会与你送去。”说完就进院子里去了,头也没回一下。
方氏委屈得直想哭,又无计可施,只好将 那三百文钱袖了,准备回东京。任婶十分不满,只有三百文,看来她的月钱又泡汤了,就这么回去,她不甘心,于是怂恿方氏,就在这后衙门口大闹一场,就算不能逼张梁拿出钱来,能逼到张伯临也是好的。
方氏到了危急关头,倒还不糊涂,狠瞪一眼过去,骂道:“你没听见他说,要送我回眉州呢,就会出些锼主意。”
任婶的胆子,还没大到与方氏顶嘴,只好唉声叹气地随她回东京去。晚上,两人买了一个萝卜,两颗青菜,再到张梁留下的半袋子米里抓了两把,凑合着吃了饭。任婶一想起方氏拖欠她的月钱,心如刀绞,坐都坐不安稳。整个晚上,都在苦劝方氏,称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去向张梁认个错,说不准他心一软,就肯让她也跟去祥符县了。
方氏被她讲得有些意动,正在犹豫,任婶又道:“二夫人,先前咱们家贫时,全靠你辛勤操劳,苦苦支撑,如今好容易宽松些了,却不让你跟去享福,实在划不来哩。”
方氏呼地站起身来道:“我明日就去,你也要见机行事,在一旁帮着些。”
任婶欢喜应了,铺床灭灯,服侍方氏歇下。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方氏就被急切的任婶催着起了床,一路嘀咕着、抱怨着,走到祥符县去。开学馆的人,都起得早,她们赶到时,正巧碰到张梁同张伯临出门,遂欢欢喜喜迎上去问好。
张梁见是她们,大怒:“说好五天后我与你送去,怎么还没过一天就来了?”
方氏忙道:“我不是为钱来的。”
任婶补上:“二夫人想通了,晓得自己错了,望二老爷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原谅她一回。”
方氏听不惯这话,狠狠剜了她一眼。
也许真因为是夫妻,张梁也听不惯这话,道:“她若能知错,日头早就打西边出来了。”
方氏见他真不吃这套,连忙转攻张伯临,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爹不要我,你可不能不要,你为人师表的人,难道不讲究孝道了?”
张伯临忙道:“娘,我又不是不养你,你急甚么。”
方氏大喜,但还没等她高兴完,张伯临又道:“爹也没说不要你,只是让你留在东京而已,吃穿住用,他还是管的。”
张梁伸手将张伯临拉了过来,冲方氏道:“你若还拦着,耽误了我们开学馆,五天后恐怕连三百文都领不到。”
方氏心想,她自己是一文钱都赚不到,就算住在东京,也只能指望他们父子开学馆养家了。于是只好朝旁边挪了挪步,让他们过去。
任婶见求情失败,忍不住地埋怨。
方氏也很失望,叹气道:“这事儿急不得,须得慢慢来。”
任婶暗暗着急,再慢下去,拖欠的两个月的月钱,就该变成三个月了,她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