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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了,三年前,圣宗利用自己的儿子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手边所有能摔的东西,悉数都摔碎了,他冷冷看着自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手,一遍遍问自己,“沐云炀,你这样,究竟值不值得?值不值得呢?”
他醉酒醒来的时候,恍惚叫了一声“九儿”。
无人应答,睁眼,便看见不远处白色的身影,是李承武。
“她不在。告了假,说要休息三天。”
他猛然探起半个身子,他半口气没有喘匀,咳得心神俱疲,待好容易平息下来,他已经不愿抬头。
下一瞬,他又弹跳起来,三两步跨到了塌边,伸手在小屉深处翻出两只精致的瓷瓶,一声不吭往外走。
可不知为何,越往外走,他越觉得迈不动步。眼见到了她的门前,却生生顿住了步子,踌躇不肯向前。
回首,手中瓷瓶丢给李承武,他头也不回,“送去。红瓶内服,白瓶外敷。”
他语音未落,那门却缓缓开了。
九如便站在朱红的门后,与灼灼阳光中兀自清凉。
他们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束阳光。而那些璀璨,轻易划开了所有暗淡,将尘埃亦照得丝丝分明。
于是,他便清楚地看见有一丝忧伤浅淡的笑慢慢划过了她的唇角,快得好似天边的翅影。
第一次,他心跳如鼓擂。
“九儿,九儿。”他怔怔唤她,慢慢向前踏了一步。可下一瞬,竟瞧见有人出现在九如身后,无限温柔地为她披上衣裳。
是悦子宸。
他愣住,怒火瞬间燃过眼角,竟转身遁走。
九如瞧着那背影,竟觉得有一丝有趣。
送走悦子宸,低头握紧那两只精巧的小瓶,她面上笑容散尽,终剩下无边寂寥。
便听见身后满含讥讽的一声笑,“九儿这是怎么了?王爷竟忍心伤你么?”
那么明显的讥讽之声,是陈若香。
九如不抬头,亦不说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她不请自来,进屋端坐在椅上,挑眉一丝笑,是隐不去的阴郁,“陌九如,你竟也有今天?这么快?”
九如抬头看她,忽觉鼻端酸涩,眼前竟蒙了一层泪。她侧头,昂首轻笑,“夫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什么,九儿清楚得很。我想要什么,九儿也清楚得很。不是吗?”
“夫人,您心中,可是喜欢他?”
“喜欢?”陈若香失笑,“陌九如,你呢?你心中,可是喜欢他?”
九如低头,就觉得眼前一幕无比讽刺,“夫人何苦问这些个?九儿不过是个丫头,喜欢或者不喜欢又有什么紧要!只是,九儿自来只听闻后宫争宠,没听过后宫夺爱,不知是也不是?”
陈若香亦学着九如模样浅笑,眉目舒展,平和如画,话音却分外冷淡起来,“九儿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夫人,后宫无爱,只有宠。若夫人不明白这道理,怕是一生都不会幸福。”
“是么?”陈若香挑眉,侧目看住九如,表情里竟有一丝娇俏,“那你呢?是准备和我争宠?还是准备和我夺爱?”
“呵!”九如笑出声,“争宠?夺爱?为王爷?还是为夫人?这些个事,陌九如实在不屑!”
“不屑?!哈哈哈!”陈若香忽然大笑出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目光却更加狠戾起来,“陌九如,你有骨气!可我陈若香不行!我不行!我要他,必须要他!你懂么?”
九如抬头,目光无比柔和起来,那一瞬,陈若香甚至还那柔和里看到了意思怜悯,“夫人,您要的并不是他,您要的,是幸福。可幸福究竟是什么,您又知不知道呢?”
陈若香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幸福是什么?你竟问我幸福是什么?”她抬眼,恶狠狠瞪住九如,“幸福,幸福就是能有一个人把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会让你偏居一隅,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不会由你自生自灭,不会让你任人欺凌!幸福就是把自己想要的所有的一切都紧紧地握在手里,坚决、坚决不放手!”
她目光凌乱、固执且悲戚,让九如不由伸出手慢慢蒙上了她的双眼。
“那您幸福么?现下,您幸福么?”
☆、第十四章 浮沉各异势4 vip (2080字)
“幸福么?”陈若香紧绷的身子忽然松懈下来,她茫然地摇头,“幸福么?”
“夫人,您早就该明白的,这深宫大内,绝不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看得见的这一寸光明,自来深宫无真情、侯门深似海,你便不肯想一想么?!这宫廷中的生活,你可以一时不适应,却不能一直不适应,你懂吗?倘若你真个想要在这深宫中存活,真个想要握住所谓的幸福,首要,就是把这眼前之事,看个清楚通透,若只是这般如无头苍蝇般胡乱冲撞,四处栽赃归罪,早晚有一天,会连命,一起丢了——”
这一席话,九如说得浅且慢,只是波澜不惊地徐徐道来,却如同当头一棒,狠狠打在陈若香最脆弱的所在,让陈若香整个儿愣在了那里。她瞪眼看住九如,心中竟无比慌乱起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九如看住她,“我是你的九儿,你的小九儿。永远和你在一起,不会伤害你、不会算计的小九儿。”
她不再说话,慢慢蜷缩在踏上,闭目,“只要你肯信我,我便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陈若香什么时候走的,九如并不知道,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长泪沾巾,斑斑可见。
他没再来过。
她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卧室。只是无比安静地看日出日落,按时吃饭、按时用药、好好照顾自己,并时时微笑。她已经不会用一种矫情的自我折磨的方式去发泄什么,便只能努力微笑。
那一夜月朗星疏。月亮是一朵浅浅的梨花,安静地开放在浅蓝色的夜风。风动,云来,那月光便也碎成一地凌乱的心事,光影如画,犹如是一场虚幻的盛景。美,却虚无。
“九儿,你必须帮他。”便听见身后悦子宸低浅的声音。
九如不回头,只一动不动静静安坐,面上,一丝表情都不曾有。
“我明知我说出这话,你会心疼,亦明知说出这话,我会心疼,可还是要说的。”悦子宸絮絮而语,静静坐在了九如身边。
“那么便什么都不说吧,我现在并不想听什么。”她浅笑,低眉将忧伤慢慢掩藏。
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一点任性。
她浅笑,所幸去景宫,看一看贤妃。
“怎么就想起到我这里来?”
瞧着贤妃满是关切的目光,九如径自笑弯了眼,“想您了呀。”
贤妃便无奈地摇了头,无声将她拢进了怀里,“可是炀儿欺负了你?”
九如大眼睛忽闪起来,“怎么会?他堂堂静安王,怎么会和我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怎会欺负我?”
贤妃便说不出话,只无声看住她,“原不该这样的。你们本该举案齐眉,只可以造化弄人……”
九如双手轻摇,虽笑着,视线里却漾起忧伤,“娘娘快别说这样的话,没意思呀。”
贤妃便慢慢携住了她的手,“物品说一个秘密给你听,好不好?”她浅浅地笑了一声,将九如揽在了自己怀里,“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如你这般喜欢过一个人。”
九如一愣,竟全然没有想到贤妃会说这么一句话,竟怔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嗯?”
贤妃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微笑,“说起来,也不过是无缘。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的少年,英姿好似春日里招展的细树,偏文采卓绝,武功超群,一袭白衣立于尘世之间,眉目里便多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她陷入回忆,目光里竟慢慢淡出了一眸迷蒙的笑意,“我虚长他一岁,却常常暗以为他就是这世界上最卓尔不凡的男子。甚至会害怕自己心里那平凡的感情会玷污了他的完美。”
“可却终于心照不宣起来,偶尔相遇的一个眼神都是如火如荼的一片爱恋。”她笑一笑,眼神里都蒙出羞涩的笑意来,轻轻拍九如脊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私心里盼望了无数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谁料想,就遇着了圣上——他说,美人若此,一见倾心,便宣我入宫,册为妃嫔。”
“造化弄人。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时候,我却凤冠霞帔做了别人的新娘。从此宫深若海,隔了两重天地。”她声音极轻,只是慢慢地将回忆如残花般撒了一地。“我恨过圣上。特别的恨,恨他为一己私欲生生拆散我们。所以,即便是入宫了,我也从来不肯给他好脸色,宁肯被罚去倾云宫,都不肯承宠。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是无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起来。停了许久许久,她忽然轻轻笑了一笑,“我不是炀儿的生母。”
九如大惊,险些失手打碎了手中杯盏,“什么?”
贤妃轻笑,“那时候的倾云宫,不过是个极破旧的、弃置的宫院。时日艰难,便多亏了彩云姐妹不离不弃的照顾。后来,有一次……”她眼神越加迷离,声音轻得几乎消失不见,“有一次,圣上醉酒,夜至倾云宫,迫我侍寝,我却抵死不从,执意不见,只是一心求死。却不料生生误了彩云一生……”她顿住,视线越加茫然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她会那样的傻。竟私自假扮我,替我承宠——她身形本就与我相似,又在我身边多年,熟悉的声音举止,如此这般刻意模仿,与夜深酒醉之时根本就无从分辨……后来,圣上走了。她却怀了身孕——直到那时候,我才知她用她贞洁换了我的性命……”
“那……”
贤妃淡淡一笑,“死了,难产。”
她一生都忘不了那场景。
真是叫天不听,叫地不灵。
☆、第十四章 浮沉各异势5 vip (1815字)
她看她痛了三天两夜,几次三番昏过去、醒过来,却始终紧紧拖着她的手,“别让人知道,别……让人知道……我没事……没事……”
她汗湿的容颜,无限苍白憔悴的样子,她一生都无法忘记。
到后来,那孩子终于呱呱落地,可她,却已然淹没在血泊之中,无力生存。
弥留之际,她无比贪婪地看着那孩子稚嫩的脸落泪,却固执地笑出来,托孤。
她大恸,将那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只一味点头落泪。
可她眼中,却仍旧有那么多的不放心啊,那是她的亲生骨肉——
“我便痛哭出声,拼命地奔出去翻出从前绣的荷包,在她面前吞了大把麝香——”
“麝香?”
贤妃笑着,举手拭过湿润的眼角,“是啊,麝香……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别的孩子,只有云。如此这般,彩云在天有灵,便也可以安息。只可惜,她那妹子——我却不曾照顾好,摔折了腿,不知去了哪里……”
九如呆呆看着贤妃,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呢?”
“后来?哪里还有什么后来?自此,我便弃了所有心思,跟随圣上回宫,为保炀儿,拼死拼活算计了大半生……”她笑,只是无比的寂寥。“你看,可不就是造化弄人?这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果真不假。所谓之有情人终成眷属,亦不过是美好的期许。是不是?太多时候,太多事,要分清辨明、审局明势,由不得咱们任性。若当时我能看明白,亦不会害了旁人性命,毁自己一生……”
那一刻,九如抬头看住贤妃的眼,忽然说不出话来。竟只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