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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在旁看得皱眉不已,这时他从炉上拿开烧好的开水倒了杯水,放到手中捧着,等她吐出了核,他把凉了一些的开水送了过去。
“喝两口。”
赖云烟摇着头喝了两口水,这时外面传来了苍松的话,让魏瑾泓去前堂,说刑部的尚书大人来了。
魏瑾泓起身,看了赖云烟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走了。
他走后,赖云烟歇了好一会才继续用膳,冬雨在她再提筷时问了一句,“老爷还没吃完,要不要等会送碗素面过去?”
“送吧,”赖云烟无所谓地道。
都到这地步了,哪还计较得那么多。
都活着吧,还不到他们可以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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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去后院见赖云烟,守门的丫环刚要进去通报,门里就走出了大夫人的大丫环冬雨。
白氏微笑了一下,道,“这么冷的天,这是要去哪?”
冬雨给她福了礼,“荣夫人安。”
请了安才笑道,“我家夫人说前几日给各家长辈送去的银炭怕是用得差不多了,让我先去看看哪家有缺的,好及时送过去,莫断了火冷着了各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要紧。”
“长嫂贴心。”白氏忙对着院内的方向福了福道。
冬雨低头,往一侧退了两步,等白氏再看向她时,她才开口道,“那奴婢先去了。”
“去吧,莫耽误了正经事。”
“是。”冬雨再一福,这才往前走。
“奴婢这就给您去通报。”刚止了步的看门丫环一福身,提裙往院内走去。
白氏微微一笑,她身边的婆子见守门的丫环走了,在给她整理身上的披风时闲话道,“这银炭听说便是宫中也不得多余,只有大夫人想着族中的老人,家家都定时送。”
白氏听着这话不对劲得很,嘴里淡淡道,“咱们府里的银炭也没得多余,族中老人多,都是长辈,不紧着他们还能紧着谁。”
说完,拿眼扫了自己的奶婆一眼。
奶婆也太不谨慎了,拿府里跟宫中比,传出去了,那还了得。
“老奴该死。”她奶婆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说错话了,忙掌了一下自己的嘴。
白氏笑而不语,这时请令的丫环折还,请了她们进去。
到了大堂,白氏发现堂里没有前两日暖和,坐在上位的赖云烟身上还穿了一件狐衣,白毛虽有些泛旧,但还是把她未着妆的脸衬得更是白得无丝毫血色,就似个冷冰冰的雪人。
但她眼波朝她扫来,嘴边泛起浅笑,就一刹那间,她整个人就立马活了,鲜活得就像雪中突然开了的活花,连带她头上的那几缕银发都因此泛起了光。
魏白氏这时连忙福身,道,“白氏见过长嫂。”
“来了,快坐。”
赖云烟朝白氏招手,道,“今日少烧了几盆炭,你朝我坐得近点,我这边暖和。”
“诶。”白氏在她的示意下,在离她下首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上茶。”赖云烟转了头,朝丫环道。
“谢嫂嫂。”
赖云烟微微一笑,向她道,“你且陪我坐一会,稍会二婶就来。”
魏二婶到的时候,一进堂屋就惊讶了一下,没等她们请安就朝赖云烟道,“怎地冷了这么多?”
“少烧了两盆炭,”赖云烟起身迎了她,笑道,“我听说我家那老爷在前院待客,一个屋就让下人放了一盆炭,我想着我这也用不了那么多,少放两盆也是可行的,就是您往后过来的时候可要多穿点。”
说着就朝给魏二婶解披风的丫环摆手,“今个儿不解了,披着吧。”
“请二婶安。”白氏这时见缝插针请了安。
“诶。”魏二婶朝她点了头,朝赖云烟走去,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与她道,“你身子骨差,可冷不得。”
“就且这样吧。”赖云烟一笑,淡道,“这冬才开了个头,往后还不知道这炭烧不烧得起呢。”
“银炭烧不起,就木炭罢。”魏二婶道。
木炭便宜,也就省了许多。
“也是,不过木炭灰大,我们小辈用用就好,长辈的还是不能省。”赖云烟说着摊开了桌上的帐薄,与她俩道,“往日里,日子也没这么紧巴,可这光景谁说明日,明年会好得起来,先盘算着过吧,一家子人得扶持着过才行,老爷也说过了,府中这用度,先紧着长辈和小辈,别的就商量着来吧,按我的话说,咱们家人多,想顾全也难,只能商量着来了。”
“唉,是。”魏二婶叹了口气,“我今日来得迟,也是有事去了,六叔那一支的大婶子,原本身边是有两个丫环照顾的,一大早的老婶子就非要把两个丫环送走,丫环哭闹着不愿走,闹了一场。”
“怎地了?”白氏微愣了一下。
魏二婶没回她的话,继续对赖云烟道,“这两个丫环我刚嘱了人送走了,唉,开了个头,往后这样的事怕会多。”
赖云烟闻言沉默了一会。
这一世,全族人汇笼在一起的魏家就这点是真可怕,面对困境上下齐心得太一致,妇孺皆如此。
先前魏瑾泓就减了府中的奴仆,不养无用之人,现在各家再减一番下去,精简下来的魏家就真没几个无用之人了,如此便也把拖累减到了最少的程度。
这老少啊,魏瑾泓一直都养着,也是养得真好,养得太有用了。
“该留的还是得留着,”赖云烟看着瓷白的茶盖,轻启嘴唇,“老人家也需要人伺候。”
如此也好,这样的魏家,世朝也好带。
“这事我有分寸,琼大婶那,她从媳妇身边把原本给她的婆子要了回去照顾自个,也不是无人伺候。”魏二婶端了丫环送上来的茶,喝了两口,转头对白氏道,“今年冬冷,七老祖的身子你可要顾好了,咱们家现在啊……”
说到这她止了话,黯然搁上了茶盖,白氏轻轻接话道,“您放心,精心顾着呢。”
如今这光景,真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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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间临到赖云烟去守灵,她刚穿好厚衣,魏瑾泓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今日夜间有雪,你多穿一些。”魏瑾泓边走边道。
为赖云烟着衣的秋虹闻言转身就去了箱笼,把那件赖府刚送过来的狐毛长襟拿了过来。
“找件旧的。”长襟太新,白得亮眼,襟前还用银丝绣了好几朵大大的银花,过于奢华。
“就是新的才最暖和。”秋虹小声地道。
“旧的。”一起守夜的是一府的女眷,赖云烟不想留话柄给人说。
“穿这个吧。”魏瑾泓朝秋虹点了头,又转头对跟着的雁燕说,“去把我的麾衣拿来。”
“是。”
赖云烟闻言朝他看过去。
“大麾能遮得住。”魏瑾泓淡道。
秋虹这时忙不迭给她着衣,赖云烟摇了头,“拿件旧的。”
秋虹便朝魏瑾泓看去,这时坐在了案桌前的魏瑾泓正低了头端茶,没有抬头。
知道老爷是不会再说话了,秋虹有些委屈地看了她那不领好的主子一眼,只得去找了旧衣来。
这边秋虹刚找好最厚的旧衣为她穿上,雁燕已拿着魏瑾泓的麾衣过来了。
赖云烟见那麾衣厚,比秋虹为她备的披风要厚上一些,就朝秋虹道,“拿老爷的那件。”
秋虹忙去拿了麾衣过来,摸到手上感觉了一下内衬那厚厚的绒毛的温度,刹那就笑开了颜,忙去给赖云烟穿了。
魏瑾泓身形高大,比赖云烟高出一个头不止,麾毛一披到她身上系上,拖了老大的一截。
“路上提着点,莫要弄脏了。”赖云烟朝跪在地上整理衣摆的秋虹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等会我让春光她们两提着,脏不了一点。”秋虹知道主子冷不着了,这时放下心的她语气轻快得很,语气中都带笑。
这种天冻不得,一病了,不知要养多少日才养得好,中间还不知要受多少冤枉罪。
“您这件暖和。”赖云烟这时抬了头,朝魏瑾泓笑道。
魏瑾泓自她提了要穿他那件后就抬了头一直看她,听她说了这话,一直温和着脸色的他笑了笑,对她说道,“这件最暖和,你这几日就披着,莫冻着了。”
赖云烟微笑着朝他一颔首,就又低了头下去看秋虹为她整理衣裳,没再与眼神莫名温柔看着她的魏瑾泓对视。
☆、134
这日苏明芙过府;带了赖十娘子过来。
与嫂子问了舅家和家里的话;赖云烟让冬雨去找在外头玩耍的十娘子过来。
“见过姐姐。”十娘子一进来;朝赖云烟就是轻快地一福;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明朗的笑。
“看吧,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这点像你得紧。”苏明芙见此;对赖云烟笑着说道。
“嫂嫂……”赖十娘子一听她的话,撒娇般地跺了跺脚。
苏明芙拉了她一手过来安抚地拍了拍,让她在一边坐着。
这时冬雨关了门离去;赖十娘子眨着美目看着赖云烟,等着她开口。
她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要嫁谁已经有了个大概;现在就等族姐发话了。
她过来;也是想看看那人的。
赖云烟看着十娘子那生气勃勃的眼睛轻撇过头,朝苏明芙轻摇了一下首。
她不想十娘子嫁进来。
这魏府里,埋了一个她就够了。
“十娘,”苏明芙又把十娘子的手拉到手里,与她轻言道,“你烟姐姐说,这府里没个配得上我们族里最好的姑娘的。”
十娘子一听,那明亮的眼睛立马就暗淡了下来,她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差点哭出来。
“这是怎地了?”赖云烟愣了一下,“难不成你还有看上的?”
苏明芙闻言捏了捏怀中小姑娘的手,赖十娘因此抬起了头,对上嫂嫂询问的眼神,就轻轻地点了下头。
“听说魏家有一支是擅刀剑之术的……”
“啪!”
苏明芙的话还只开了个头,赖云烟前面的案桌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拍桌声,随着这道声音是杯子掉落地上砸碎的裂开声。
随着这两道突起的撕人心肺的声响,赖云烟冷冷地看向了她们。
这时苏明芙的眉毛细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十娘子也被吓得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随即她大力地抬起了头,对上了赖云烟的眼睛。
“我要嫁。”生性有些莽撞火爆的赖十娘大声地说。
她的声音太大,眼神太坚决,这反而刺得赖云烟闭上了眼。
“我要嫁!”赖十娘又大声地说,眼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她不嫁不行,父亲让她嫁,族里让她嫁,连宫里都要让她嫁。
“我要嫁,烟姐姐,你让我嫁吧,煦阳还在宫里呢,我亲姐姐肚子里已经有了龙胎了,烟姐姐,你就成全我吧。”赖十娘以为自己会笑着进来,笑着离开,可是说出这些话时,她已泪流满面。
“七娘子有孕了?”赖云烟朝苏明芙看去,“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送进去后,这么多年一直只是个女官?
“几天前,皇上召老爷去宫中说的,说孩子生下来就升晋位。”
“呵。”赖云烟不可思议地轻笑了一声。
这时,门边突然有了冬雨那一贯轻不重,沉稳无比的声音,“小姐,茶凉了吧,我进来送点热茶。”
赖云烟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她声音已恢复了平静,“茶还热着,不用了。”
“是。”冬雨应了一声。
随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赖云烟疲惫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节骨突出的手指道,“说明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