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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说得面无表情,魏瑾泓嘴角却悄无声息翘起。
“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赖云烟没好气地道。
魏瑾泓笑着把她抱入了怀,手心按着她受过伤的伤口,轻柔地抚弄着她的头发,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知不知罗将军心悦于你?”
赖云烟没吭声。
魏瑾泓当她心知肚明,接着道,“他明天送瑾瑜过来。”
赖云烟抬头看他。
“到时会设酒宴招呼。”
赖云烟眨了下眼。
“你要是身体不妥,就在屋内歇着罢。”
赖云烟好笑,“所以你每次都要抱着我从罗将军面前骑马而过?”
魏瑾泓没否认。
罗英豪暗中相助她多次,虽从没有明说,但这是人情。
想必她心中清楚得很。
他也顶多容忍他们这样的距离,再近,他就必加干涉了。
路途太远,中间不知会出些什么事让他们距离更近,他只能防范于未然。
“要是他没提起我,我不出,他要是提起,我会待客。”赖云烟倾身吻了吻他温热的嘴,笑着道,“大人,罗将军的兵马可不比你我的差,我可不想让罗将军认为我寡恩薄义。”
喜欢她?这可是好事。
喜欢她的人不多,难得有一个,她可不想得罪。
“你是我的妻子。”魏瑾泓声音暗哑。
“我还姓赖。”赖云烟叹然,双手抱上他的脖子,叹气声止于他的嘴间。
他们都清楚,他们再相濡以沫,肢体再如何缠绵交缠,她都不会再为他忘乎所以。
**
“魏大人。”
“罗将军。”
“请。”
魏瑾泓迎了罗英豪进屋,罗英豪四下打探了几眼,回头与魏瑾泓拱手道,“失礼,打扰。”
“罗将军客气,请入坐。”魏瑾泓揽袖作礼,在罗英豪入座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舍弟的事有礼罗将军了。”丫环倒了酒退了下去,魏瑾泓举起了杯。
罗英豪看了丫环两眼,也拿来杯一饮而尽,道,“这是魏夫人的贴身丫环?”
“是。”春花在一旁小声福了一礼。
“魏大人,”罗英豪微微一笑,“不知夫人的病好了没有?”
“尚好,多谢将军关心。”魏瑾泓的垂了下眼,嘴角笑意不变。
“这段时日我寻了一些好药材,这次一并带了过来过给夫人养伤。”
“将军多礼,只是前面你给拙内留下的还没用完……”
“这次是这次的。”罗英豪打断了魏瑾泓状似温和的话,“是好药材,当地人用来强身补脑的仙人草,晒干了能当小点心嚼,就拿去让夫人吃着打发时辰罢。”
罗英豪上次也是不管魏瑾泓的推拒,留了一大堆药材离去,这次口气更是不容拒绝,魏瑾泓笑笑,再道,“我府良药甚多,就不劳烦……”
“拿去,特意寻来的,我看赖护卫他们也在寻,就多寻了点过来,王妃也嘱了我要对魏夫人多关照点。”罗英豪不怕魏瑾泓不悦,也不想跟魏瑾泓装蒜。
他没想跟魏瑾泓抢夫人,也没想置礼法于不顾。
不过就是他在,能帮着她一点就多帮一点,王妃嘱咐过,他也确实有那么一点挂心。
“多谢祝王爷祝王妃,多谢将军。”魏瑾泓朝东边揖礼,又朝罗英豪揖道。
“魏大人多礼。”罗英豪笑了一下,他的脸粗糙硬朗,笑起来也磊落大方,但这一笑中还是带着一两分讥俏。
魏瑾泓防他防得也太紧了。
罗英豪没有久留,喝过水酒后就骑马而去。
只是远远地往说是她住的屋子投去了一眼,不知她受伤的脑袋上长发可仍在。
他还记得当年在风中她扬起的长长黑发,忘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忘掉。
**
“他未提。”
赖云烟一人用了晚膳,靠在一角看着一旁的冬雨绣花,过了半晌,魏瑾泓回来了,丫环退了下去,他坐于案前翻看谍报,她刚想回榻上静歇,就听魏瑾泓说了这么一句。
赖云烟想了一下,才想起罗英豪来一事来,不由笑了一声,也起了捉狭心,“真未提?”
“未提。”魏瑾泓的声音如同往常一般温和,只是从赖云烟的视线看去,他嘴角可是无笑。
“唉……”赖云烟因此惋惜地叹了口气,引得魏瑾泓回头看她。
见到她眼中的笑意,魏瑾泓怔了一下,随后自嘲地一摇头,回过了身去。
都忘了,她其实没见过他几眼,恐怕人长什么样她都不清楚。
只有那个人,才是她心中的刺,一提起就会冷脸,哪还会笑得出来。
“生气了?”见魏瑾泓不语,赖云烟走到他身后跪坐着,抱上了他的腰。
要说魏大人这身体啊,也真是调养得很好,隔着衣裳都觉得暖人。
“没有。”魏瑾泓淡然回道,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于胸前靠着。
赖云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上也有披风盖着,全身都暖洋洋的,心情也很是不错,于是多问了一句,“要我跟你二弟谈吗?”
“不需了。”魏瑾泓把京内今天刚传来的谍报送到她手中。
“咦?真不要?”赖云烟真惊讶了,她还以为这次得要她低次头,才能劝得了魏瑾瑜。
“我已于瑾瑜说清楚,明日他会前来与你道歉。”
赖云烟哑然,“于我道歉?跟我道什么歉?”
“抱歉把你费心带来的粮草丢了。”
赖云烟手握着谍报一直没打开,瞪了一会眼睛,见魏瑾泓看书写信两不误,一派没事人的样子,不由自嘲道,“看我这小心眼的,我还以为他把断了的指头也要算到我头上呢。”
“是吗?”这时魏瑾泓看她一眼。
“可不是。”赖云烟笑着道,“你们一做点好事,我就倍感受宠若惊,惶恐至极。”
魏瑾泓默然,拍了拍她的脸,又觉她不喜这作态,又低头在那脸颊补了两个轻吻。
赖云烟笑出声来,低头去看谍报,眼上那翘起的浓黑眼睫毛一闪一闪,在昏黄的油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安然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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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见过嫂子。”魏瑾瑜行过礼,头也抬了起来,眼睛看向赖云烟。
赖云烟与他双眼相触,发觉这个这世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几眼的荣公子已老了许多。
没有了风度翩翩的败家子混帐模样,荣公子变成荣老爷,眼角纹比他兄长还多,眉眼之间有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
赖云烟知道他不好过,但真在这个她就算看不起,也当是弟弟辈看待的人身上看到沧桑,在那么一刻里,她着实也有些哑口无言。
在无声无息中,岁月把她认识的每个人都催老了,也把他们都变了。
上一世这个时间,她从来没见过魏瑾瑜,也就不知道失了父母与兄长庇护的魏瑾瑜变成了什么样子。
“嫂嫂。”见赖云烟看着他发怔,魏瑾瑜再道了一声。
“怎地觉得你变了呢?”赖云烟回过神,失笑道,“坐。”
“多谢。”魏瑾瑜选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再像之前那样闪躲在角落里。
“瑾瑜是前来与嫂嫂致歉的,嫂嫂一直为府中的事烦扰,一路为粮草费心,哪料弟弟不才,疏忽大意,犯了大错……”魏瑾瑜一字一句恭敬地说着。
不管内容真假,赖云烟都看到了以前不可一世的人终为他在意的人和事向她真低了腰。
“你恼我吗?”魏瑾瑜的话一完,在一片静默后,赖云烟看着魏瑾瑜温声问道。
魏瑾瑜等了半会没料等到这句话,抬眼看向她,见她神色温和,眼睛也温柔,过了一会他也平淡道,“恼又如何,不恼又如何,你终归是我的嫂子,是我的家人。”
☆、155
魏瑾瑜说完,屋子里安静半晌;魏瑾瑜就起身告辞。
虽说是家人;但彼此都无亲近之意,以后能维持不咸不淡的关系就已是不错了。
这世上有些关系不可能改变;是因为当事人根本不想改变。
魏瑾瑜恭敬说了告辞之后,赖云烟淡笑点了头;两个人的眼底都有着疏远冷漠之意。
说是家人;不过是摆脱不了罢了,可不说他们就是亲人了。
**
西去之路的四月褪去了最后一丝寒气,天气乍热,空气闻起来有几许蠢蠢欲动的意味,一行人前行的队伍中也杂事不断。
四月中;魏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赖云烟带的一个武使丫环血崩在了路上,那落出的血胎看样子是有三个月出头了。
队伍未停,但引来祝家人不少目光,祝伯昆也派了人过来问了话。
夜晚扎营,易高景察看之后也与赖云烟禀道,应是三到四个月的样子。
统管丫环的冬雨再次犯事,在摇摇欲坠的油灯中,跪在赖云烟面前不起。
赖云烟翻丫环上禀的月事记册,这丫环上报的日子每月都有。
“以后注意点。”冬雨在帐蓬中长跪不起,赖云烟手支着头淡然道,口气中无责怪之意。
“奴婢罪该当罚。”冬雨猛地磕了一下头,磕得赖云烟眼皮猛跳了一下。
“罚了你,谁来侍候我?”赖云烟把册子扔到她面前,口气温和,“去查清楚,该怎么做,先想好了,再来禀我。”
冬雨又猛地磕了个头,道了一声,“是。”
她抬头起身,那牙已把嘴咬破溢出了血。
冬雨躬身往门边退,赖云烟平静地看着她,当冬雨退到门口之时,赖云烟开口道,“我身子不好,你们要比我活得久点才好。”
冬雨僵住了身体,她低头站了一会,面前有水滴从空中掉落到了地上,随后她低低再道了声“是”,安静退了下去。
跪坐在赖云烟身边的秋虹这时擦干了脸两侧无声落下的泪,若无其事笑着与赖云烟道,“您晚膳用得不多,呆会老爷回来了,您再陪他用点罢。”
“嗯。”赖云烟点头,侧头看她,见秋虹神态还算不错,脸孔没有操劳过度的疲态,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这个陪了她小半辈子丫环的头发,浅笑道,“你们是我的丫环,也是我的妹子,做什么都不要怕,知道么?”
“知道呢。”秋虹笑,见主子笑得开心,她把头依了过去,靠在了她的肩头,“您放心,我们定会陪着您。”
赖云烟拍拍她的肩,笑而不语。
她拖着她们把她们的命运与她的绑在一起,这二十来年间,她们为她劳心劳力,她怎可能舍得怪她们什么。
魏瑾泓回来得晚,赖云烟依在枕头间半睡半醒,他进帐后坐在了床榻边,她才多清醒了两分。
“还未睡?”
“炉上有汤,去喝了罢。”
魏瑾泓见她起身,把枕头竖起,让她靠得舒适点。
赖云烟扶着他的手靠好,再行催促了一声,“去罢。”
秋虹让她谴去休息了,她也懒于起身,魏瑾泓只能自己动手。
魏瑾泓待她躺好就起身去舀了汤,在炉火前站着喝了一碗,又舀了一碗吹凉,过来喂赖云烟。
赖云烟本欲要接过,但魏大人不松手,她也就没推辞魏瑾泓这刻意维持的亲密了。
魏瑾泓上床榻后,她靠近了他怀里。
他们现已行至有水源的草原,今夜扎营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处湖泊,赖云烟在他身上闻到了水气,一直没有全睁开眼睛的她这时伸手在空中一扬,摸了下他的头发,见还湿润,就把发带扯开了来,让他的长发散着。
其中一缕扬在了她的脸上,她有些发痒,还没来得拔开,就被魏瑾泓伸手帮她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