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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赖云烟让两个丫环在外屋歇着,四个婆婆依旧在前面的院中轮换着守夜,听候差使。
魏瑾泓回来后,在外屋看到了这两个丫环朝他施礼,他扫了她们一眼。
“起。”
魏瑾泓走至了桌前。
“大公子,我去打水。”苍松机灵道。
“嗯。”
杏寸梨花早前得了赖云烟的吩咐,说伺候大公子不是她们的事,他让她们前去伺候再去伺候,没发话站在一边即可。
她们是从小进府就得了赖云烟的照顾,受了她不少好,拿她当主子,更拿她当恩人,从来都是万般地听从她的吩咐,先前得了吩咐,现下更是规矩地站在一旁,头低着看着地上,在没听到大公子的吩咐前,她们是不会抬一眼的。
她们一直站着,直到魏瑾泓洗好手脚,进了内屋,得了小厮让她们也去歇息的话,她们才抬起头。
回到屏风后的榻上,杏雨轻轻地与梨花轻轻地说道了一声,“妹子,大小姐是个聪慧的,她吩咐什么都是有因由的,我们只管听话就是。她是主子,你以后万万不可驳她的话,咱要懂规矩,才在她身边留得长久,可懂?”
“知晓了。”梨花点头,她爬上了榻,与杏雨挤在了一个被窝里,侧耳仔细地听了听内屋的声响,这才在杏雨的摇头下,闭上了眼睛睡觉。
这厢内屋,见魏瑾泓进来,赖云烟收好了手中的书,起身朝魏瑾泓一福身,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大公子,我那两个丫环不听话,我打发她们去洗衣丫头去了,您要是心疼,觉得不妥,便把她们提到您的书房去就是,妾不会有什么不满。”
魏瑾泓闻言,扶桌坐下的手顿了顿,才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么多年了,她往他心中扎刀子的功力哪怕时隔太久没用,但狠绝一点也没减少。
一场书房的云雨后,在她眼中,他就成了那个喜爱跟丫环在书房乱搞的人了。
她总是忘不了提醒他,在她心里,他是有多龌龊肮脏,低俗下流。
见魏瑾泓看着檀桌不语,赖云烟因梨花杏雨而起的酸楚的心便好过起来,见魏瑾泓不语,她轻笑两声,便回了榻。
她与他前世那翻纠缠,受尽折磨,但这也不是没好处的。
他让她不好过,她便也能提醒他,让他不好过的事,她还是知晓一二的。
他们这世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离开魏家,好好去过她的日子,魏瑾泓要是不想与赖家为敌,这世的他尽知前事,更是有那能耐化解,不必拖她下水。
可他不提条件,赖云烟也只能旁侧敲击提醒他早点提出来。
魏瑾泓终是抬起了头,看向了赖云烟。
赖云烟笑着迎上他的眼睛。
“可还要看书?”魏瑾泓淡淡地道。
赖云烟嘴角的笑因此慢慢地淡了下去。
“那我歇灯了。”魏瑾泓漫不经心地撇过脸,看着烛火道了一声。
烛台的灯光这时闪耀得甚是迷离,赖云烟没有出声,把书放在了案上,倒头睡了下去。
空中响过一道轻微的呼声,灯便灭了。
屋也便全黑了,赖云烟的脸便渐渐冷淡了下来。
这世的魏瑾泓,她真是尚看不破他所有的意图。
他太沉得住气了。
当然,她也不意外就是,就是因此,哪怕是她后来刀刀都直截他的命脉,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踏上了一人之下,百官之上的丞相之位。
而这世,他是真的想与她合手,让前仇旧怨全都消散不提?
他们两人同时重生,这是巧合?还是,她尚还在可怕的梦境中?
**
第二日清早寅时,魏瑾泓就起了身。
赖云烟也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听到了有人黑暗中穿衣的轻微磨擦声,她睁着清醒的眼听着动静,不多时,魏瑾泓在床那边开了口,他的声音在静寂的黑暗中显得尤为清亮,这提醒着赖云烟,这个人是那个刚与她成婚不久,尚还只有十八岁的年轻公子,“我去书院,你再歇会。”
“多谢魏大人。”赖云烟也没打算装睡。
“嗯。”魏瑾泓走了出去,随即,外屋的门被打开,她听到了他的两个小厮的声音,也听到了她的丫环在请安的声音。
听到杏雨梨花的请安声,赖云烟打了个哈欠,精神虽然有些不好,但心情却是愉悦了起来。
魏瑾泓虽然一言不发,但赖云烟也知他心中肯定没明面上那么波澜不惊。
一个梨花,是撞死在他面前的,一个杏雨,在他杯中下过毒,现在在他面前的三个人,提醒着他曾被她们主仆深深憎恶过,魏瑾泓心中要是好受,她就不信了。
他要是想摆脱她们,要么是想办法弄死她们,要么就是把她休离出去,自此碍眼碍心的人不在了,才能真痛快。
赖云烟没有歇多久,寅时一过,她就得起来去跟魏母请安了。
丫环们听她的吩咐进来收拾被褥,哪怕她们早被告知赖云烟歇在榻上另有他意,但梨花还是在收拾被褥进箱笼时频频掉泪,以为赖云烟一嫁进来,以前对她万般好的大公子便被杜鹃百合两个丫环迷了心窍,给她委屈受了。
她低低拉泣,就算有所掩饰,坐在铜镜前的赖云烟也是听得到的,但她没开口劝慰她什么。
只要她没开魏府,只要魏瑾泓没搬出这屋子,她就得过这样的日子,丫环不解,她也不能解释什么,她们最好就是跟着她习惯,日子久了,便也没什么了。
什么都是能习惯的,都能改变的,就像她多年前习惯爱魏瑾泓,变成了习惯憎恶他,后来恨他,又变成了无恨,只全心想着对付他了。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
“大小姐。”杏雨这时开了口,轻道,“我给您编个头发罢,我前些日子找府中的梳头婆婆学的。”
“好,”赖云烟笑着答道,“春婆婆她们会的也挺多,回头我吩咐她们一声,你跟梨花跟着多学着点,以后我的头就你们梳了。”
“奴婢知晓了。”杏雨抿着嘴笑了一声,便不再发声,专注地给赖云烟编挽起了头发。
她就是这样,话不多,但每件事都是把她放在前头,后来看她万般痛楚,就想着要把罪魁祸首毒死,却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魏瑾泓道她这个丫环过于阴狠,但他这个言语说要疼她护她的人,却没有这个他说阴狠的丫环对她的一分好。
人呐,往往总是会被人的相貌言语所骗,往往不知其间真貌,直到吃了苦头,受了伤,遍体鳞伤了,才会认清真相是什么样子。
“您也让我去?”梨花听了主子的话,偷偷地把眼泪擦干了,回过头走来问赖云烟道。
“让你去。”赖云烟微笑。
“太好了,奴婢肯定好好学。”梨花一听,笑道了一声,就又跪下看了赖云烟的鞋子,抬头与她道,“您那双缎面青花的鞋可是还在箱笼里?”
“放着呢,没拿。”
“那婢子给您去拿这双今日穿?”
“去罢。”赖云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顺道拿些昨日带回来的点心,你与杏雨吃了再随我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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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院中的事,魏母是知晓的,在赖云烟在向她请安坐下后,她眼睛带笑拍了拍赖云烟的手,看了她那两个相貌平平的丫环一眼,脸上似有戏谑。
她不语,赖云烟也就羞红着脸,垂首不语。
见她不说话,魏母好笑地开了口,道,“你这丫头啊。”
“娘。”赖云烟羞道。
魏母笑着摇了摇头。
赖云烟知晓她现在才新婚四天,打发下身边的丫头,魏母不会有什么意见,她也不能有什么意见。
要是生不出,再跟陪侍过不去,魏母才会说话。
现下短时间内,魏母还不会插手魏瑾泓院中的事。
“好了,陪娘用膳罢。”
“是。”
丫环摆上了膳,食间无语,用罢膳,魏母喝过茶才与赖云烟说,“也不知他们父子三人在书院用得如何。”
“这是娘您精心叫人备下的,爹与夫君小叔自然用得妥当。”赖云烟笑着说道,“您就宽心罢。”
魏景仲是翰林大儒,主持着天下闻名的德宏书院,魏瑾泓作为十六岁就受皇帝赏识就进翰林院的人,也会隔三差五就去书院为学子讲学,与师儒谈经论道,而魏瑾瑜现下应是还在翰林院就学,等着明年的科举罢。
“你这嘴啊,就是会宽慰人。”魏母接过她端上的茶杯,小喝了一口,与赖云烟笑着道,“今个儿就随我去厅屋坐坐罢。”
跟她去听管家报事?赖云烟摇摇头,起身朝魏母一福,歉意地道,“娘,孩儿就不去了,为夫君做的那件新衫,花样子都没打好。”
“不急在这一时。”魏母微笑道。
“孩儿想做得快些,好替夫君早日穿上。”赖云烟羞涩地道。
见她如此娇羞之态,魏母拿帕掩嘴笑道了几声,才道,“那就去罢,那花样要是做不了主,就来问我。”
“多谢娘。”赖云烟喜道,又一福。
等再福一礼,她这才退下。
她一走,魏母对身边的贴心婆子笑道,“这孩子,现在心眼里全是夫君,以前还当她是个沉稳的,现下一看,可不还就是小姑娘么?”
“是啊,是啊,”婆子应和道,随即又笑道,“大少夫人伺候了大公子,也是替您省了些心了,您就受点累,就多当几年家罢。”
“唉,现下只得如此了。”魏母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时另一婆子打帘进来说管家已经带着几个管事的去主屋了,魏母得了报,慢慢起了身,让丫环们给她理了遍衣裳,随后带了婆子丫环十余人等去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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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一回去,就让杏雨坐在外屋廊下绣花伺候着,梨花这个不太沉得住气的,就坐在外屋替她绣花,她就去补眠。
天天陷在龙潭虎穴,这觉她是肯定得睡好了,要不精神一涣散,怎么被魏瑾泓算计的都不知道。
那魔星,就几天的交手,赖云烟算是又怕了他了。
如若不是她三翻五次地出手,怕是什么话都从他嘴里得不出。
可饶是这样,也还是没让他有个什么表态。
魏瑾泓就是这样,太会用钝刀子屠宰她了,前世今生都是如此,赖云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两世都与这煞星绑上。
要是醒来,发现这是虚幻一场,该有多好。
入睡前,赖云烟还是不死心地这么想着,等她被梨花叫醒,听丫环说着大公子回来了的话,赖云烟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在这一刻叹气出声。
老天爷,快来救救她罢。
梨花七手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