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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崔氏真是好日子过多了,都不知道真正的不幸是什么样子。
“你死了,你儿子还得为你守孝,崔家再落魄,你儿子也不会让他们全饿死,”赖云烟朝魏崔氏摇头叹道,“女人好命成您这样,您还想如何?”
这外面不知多少比她惨的女人呢,下场比她差的更是比比皆是,要是换到别家,就魏崔氏这种的,早一碗药强灌下去了。
“你……”魏崔氏说完这个字猛喘了起来。
“我若真是个坏心的,也不会跟你说这些话,”赖云烟拍拍她的背,帮她顺过了气,与她淡道,“我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气你,你要是觉得难听,就跟以前每次一样,别放在心上就是。”
她语气平淡,眼睛平静,魏崔氏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脸,好一会都忘了说话。
最终,她闭上了眼,呵呵笑了两声,脸上老泪纵横。
“你说我还算是个好下场的?”魏崔氏说到这怪道,“那你的下场?”
“我,老了的时候么?”赖云烟问。
魏崔氏睁眼点头。
“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等你儿子死了,我的日子就要真正好过了,也用不了多少年了。”赖云烟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魏崔氏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紧了赖云烟的手腕,还划伤了赖云烟的皮肤。
赖云烟迅速重推了她两下。
“说。”魏崔氏厉声道。
赖云烟干脆起身,大力挣脱掉了她的手,快步出了门去。
话尽如此,她不欠魏崔氏的,魏崔氏也没欠她的了。
恩怨全了,下辈子她们还是不要再碰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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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去逝那晚,魏瑾泓过去了,是看着她断了气的。
管家来报了讯,赖云烟穿孝服过去,这时魏崔氏正抬到灵床上,魏瑾泓在看到一脸平静的她时,眼睛猛缩了缩。
赖云烟想,大概魏崔氏是真的死不瞑目了。
到底是个当母亲的,知道儿子这命不长,会死得不安心。
她确实也是个狠毒的,也希望这举让魏瑾泓断了对她最好的那点念想。
前世她插手,在他父亲的死上推波助澜了一次,这一世,她捅破了纸让他娘死不瞑目,这种仇,不会让魏瑾泓还想跟她再进一步。
他太拖拉,就由她把他通往她的路全断了,还她安静。
至于他想得到慰藉温存,找别的女人去,少来扰她的平静日子。
她所求不多,只想过点顺心畅意的日子。
“娘……”魏世朝忐忑地看了赖云烟一眼,眼睛里全是担扰。
赖云烟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朝他轻轻点了头,就走到了魏瑾泓的身边跪下。
这一夜守夜过后,一直没与赖云烟说话的魏瑾泓回了头,声音暗哑,但还是平静的,“静观园太远,你回修青院休息。”
说完,掉头就去跟管家吩咐事了,留下赖云烟皱着眉头立在原地。
“娘……”刚听魏瑾泓的话扶了祖父回去的魏世朝又回了。
赖云烟伸出手,整了整他头上戴的孝帽,“灵堂布好了?要去停柩了吧?”
“嗯。”
“去吧。”赖云烟温和地道,“跟着你爹做就是,不懂的,问赖绝他们。”
“我知道的。”魏世朝这时掉了泪,哀求地看向赖云烟,“爹爹心里不舒服,你这几日对他好点,好不好?”
赖云烟顿了好一会,朝儿子点了下头,眉头轻敛了起来。
魏瑾泓不应该再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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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回修青院只休息了一会,就去了灵堂,这是祝慧真和魏家二婶夏氏也在,正在抹眼泪。
一看到她,夏氏就拉了她的手,哭道,“怎地去得这般突然,我都未见她最后一眼。”
魏景轼带着她一直住在书院山上的宅院,从不轻易来府,这妯娌感情也一般,魏崔氏死了夏氏有多伤心不尽然,但突然熟悉了这么久的人去世了,悲伤还是有一些的。
更何况,夏氏也是个善性子,只记好不记坏,这时大概想起的全是崔氏的好了吧。
赖云烟扶了她,拿帕擦了眼边的泪,轻声用衰弱的声音泣道,“婶母,我……”
“嫂嫂刚去哪了?”祝慧真在旁突然问了这一句。
这时她们已进了灵堂,赖云烟先无声响,等把夏氏扶着跪了下地,她也跟着跪下后,才朝祝慧真轻道,“身子不好,差些要昏了过去,我夫君让我回去歇上一口气再来,弟妹若是觉得不妥,去与他质问就好。”
说罢,也不管祝慧真的反应,垂头哭了起来。
这时灵堂门边跪不少丫环在跪哭,赖云烟心中一片疲惫,哭不出太多眼泪出来不算,听着这些哭声脑袋也是如被针截般疼。
等上午过后,族中不少内着闻讯过来帮忙,哭丧的更是多得整个灵堂都挤满了人,赖云烟被挤在最前面,差点被这满屋子的悲哭声给闹昏过去。
见她脸色不对,夏氏先是拿冰帕子擦了她的额头,又拿温帕子擦了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哄她道,“再忍忍啊,乖囡囡。”
赖云烟这些年与她感情好,暗中送了夏氏不少东西,又帮扶了她娘家不少事情,夏氏全记着,这时抚慰起她来声音有说不出的柔。
“唉。”赖云烟应着,忙着拿过冬雨手中浸了消肿水的帕子擦眼。
沾了一上午的辣椒水,现下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刺疼难忍,难受得很。
冬雨她们也使了法子,叫了其它家的婶子们过来,隔开了祝慧真,赖云烟这一角全是与她私下关系好的婶子媳妇。
算来,经此一次,从朝她靠过来,对她面善的人中,大概也让人看出来她私下在魏家动了多少手脚了。
夜间赖云烟昏倒被扶了回去,刚靠在床头把补汤一口气喝下去,魏瑾泓就匆匆大步进了内屋,坐在她的榻边就与她道,“明日要带世朝去报丧,家中内务需你与二婶她们管上几天。”
“这……”
“就这几天。”魏瑾泓说罢,身子一晃靠在了榻靠背上,伸手掩嘴咳嗽了几声,又拿帕把痰掩去,才抬目与她道,“来往之人太多,内务我暂且管不过来。”
赖云烟没吭声。
“以后往返赖家,随你的意。”
他这话后,赖云烟点了头。
看她点了头,魏瑾泓起身朝她作得一揖,就又大步离开了。
“小姐。”冬雨这时进来叫了她一声,在她耳边轻道,“小公子陪大公子来的,刚站在门口……”
说到这,冬雨擦了眼边掉下的泪。
“怎地了?”赖云烟愣然。
“他一直在哭,”冬雨哽咽道,“奴婢急了说了他两句,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看着这时说到泣不成声的冬雨,赖云烟伸手揉揉额,站起了身,对她道,“擦了吧,随我去办事。”
☆、107
魏瑾泓从外报丧回来;听春晖来说,夫人已请族中的几位婶夫人管事了;后堂的接待;茶水;厨房里的杂务这些;都已有了具体的管事的。
春晖再说;魏瑾泓也就不听了;带着世朝去正堂见请来祭拜的族叔。
她多少能耐,他心中有数,这次许了她来往赖家;她得了好处,才愿出手。
若不然;她就会跟过去的这十来年一样,慢慢等着魏家被蛆穿,屋梁全倒。
在等待别人灭亡这点,她的耐心向来好得出奇。
世朝,世朝,世世朝朝,如若不是世朝,谁知她背后的棋要怎么走,世朝的出生,让他们都有了生路,她为了儿子必须对他手下留情,而他在毁她与留她之间,断然选择了后者。
只是这结果还是不能如他的意,她的心确实是他捂不热的了。
她的冷酷坚决还是跟过去一样,并不因他们之间多了个孩子有真正的改变。
晚上守灵堂,要连着三夜,孩子跟他跑了一天,已是疲惫不堪,魏瑾泓轻瞥过她看向儿子的眼睛,把在犯瞌睡的孩儿抱在了怀里。
“爹。”
“睡吧。”魏瑾泓拍了拍他的背。
“娘。”他朝她看去。
她朝他浅浅地一笑。
世朝这才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胸前。
魏瑾泓低头看他一眼,随即抬头看着堂上的灵牌,心中无波无绪。
前世的遗憾成了空,连遗憾都不是了。
他跟他娘母子两场,世事牵连中还是没得来善果,只能当是缘分尽了。
半夜,他再向她看去时,见她垂眼看着地上,身上一片静谧。
两世,在他与她之间还是留下了无法磨去的痕迹,她的心已经硬得谁也无法改变,连她自己都怕是不允许自己懦弱,而他还是跟上世一样,以为只要早知前世,他定能挽回一切。
她已成形,而他过了而立之年,却还要从头改变。
而她用态度很明确地告诉他,他怎么改都无碍,但与她无关。
世朝知他难受,求她对他好点。
想来心中也有些好过,孩儿再对他有所忌讳,也还是记挂着他。
不像他的娘赖氏,最会挖他心肝,每次出手,必要打得他心口闷疼得不能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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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丧事要办三月,但前面的半个月熬过去后,就无需夜夜都要守灵堂了,赖云烟这次把几位适合帮着魏瑾泓的婶子留了下来管家,她以修养病体之名搬回了静观园。
说来,这半来个月,她只是让魏家的族人去管魏家事,她还是把魏瑾泓让她帮魏府的事情挡了回去。
而她也隐约觉出了不对,魏瑾泓教世朝的方式与前面不太相符,而世朝也被元辰帝召去了几次,按她多方打探出来的消息,魏瑾泓是想让子承父业了。
黄阁老来了信,信中也说魏瑾泓不比当年了,他也须小心行事了,让她也小心点。
赖云烟也承认,魏瑾泓确实不比当年了,这金蝉脱壳,李代桃僵这手玩得她都叹服。
她问世朝是怎么想的,世朝说父亲的皇上说的话,有些对,有些不对,他还要再想想。
江镇远这时已回京,赖云烟听闻他已进了德宏教书那日,差点被口里含着的果核咳死。
半晌咳过气来后,她又怔怔坐了半晌,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这月过后,她回了趟赖家,在赖府住了一日,回府的路上又遇过那座老茶楼,听闻楼上那有些熟悉的琴声后,心中再次有恍如隔世之感。
回府一进静观园,刚沐浴出来,就听丫环说他来了。
赖云烟请了他进来,进来后,魏瑾泓朝她道,“国师这两日邀我们喝几杯他炒起来的清茶,你可有闲暇?”
“这时?”
“嗯。”
“好。”赖云烟朝他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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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们去的是善悟的静修之地青山寺。
和尚较之前赖云烟看到他时又瘦了点,但皮肤光洁,看起来确有仙人之姿。
在这满京都的名俊雅士中,这人确是有上上之姿了。
“选秀之事已推至两年后,皇上说这事还是等太后孝期过后一年再谈。”一坐下,善悟就朝魏瑾泓说这话。
赖云烟眉毛微扬,看向了不像凡尘中人却尽说凡尘话的秃驴。
“夫人有话且说。”善悟微微一笑。
“为何还要推后两年?”赖云烟随了他的话往下讲。
“孝期未满。”
“那为何先前要选秀。”
“太妃好意。”
“太妃应比谁都知皇上的孝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国师好会说话。”赖云烟觉得无论说什么,这明显不怕进地狱的秃驴都有那鬼扯的话在等着她。
“瑾泓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