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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面露和悦之色。
肆·秀女
月朗星稀。
苏小妩倚窗而立,侧身。于是面容一半落满皎月的光华,另一半沉寂于幽暗间。
反复回想当日被擒,由衙役押解,太监引路,入神武门,经顺贞门,而后径直前行。苏小妩恍惚回首,来时喧嚣的街巷已逐渐遥远,一墙之隔,浮世隽永的熙攘竟生生疏离在外,隐没了声息。苏小妩收回莫名的眷慕神情,眼前已是甬道隧长,门洞宏阔,白玉长阶,殿宇楼阁。
她真真成了苏尔佳·瑾阑。
入宫已数日。
每日跟随女官,嬷嬷们识礼仪,学规矩。繁复的旗装将苏小妩束得窒闷难耐,终日着旗鞋,踩高撬一般地走路,苏小妩千万个不乐意,在老嬷嬷们横眉竖目的威吓下,竟也从步履蹒跚至行走自如了。
秀女间的交往略显淡漠,与苏小妩最初设想的争奇斗艳之势迥然,众秀女彼此均略有所知,照面颔首以示招呼后便各自行去,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苏小妩随镶蓝旗籍居于钟粹宫外殿的西厢,入夜房内闷热,室外清冷。苏小妩时常无眠,便总是披了外袍在厢中四下游逛。西厢的秀女歇得甚早,戌正稍过,院中各房均已熄了灯火,苏小妩行过某处厢闺,听闻有人细声低语,大约是察觉了苏小妩走近,那私语蓦然止住,苏小妩连忙故作若无其事地走远。行至厢房后的小苑,苏小妩想稍作休憩,忽又瞥见假山后两个人影,其中一人似是同籍秀女,另一人则一身太监打扮。苏小妩匿身树后,悄悄望去,只见那太监环视四周,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于秀女,秀女接过,随后取出钱袋打赏,太监接了赏钱,点头谢过,二人便匆忙各自离去。
苏小妩屏住呼吸,暗自感叹平日里那些波澜不惊下,不知隐匿着多少暗涌。
不敢多作停留,苏小妩裹紧外袍,匆匆回房去了。
苏小妩打定主意要独来独往,不与人深交便不易惹祸上身。她宁愿本本分分熬到册选,此前低调为人,闲暇时尽可能闭门不出。夜里赏着月,想着秦柔,鼻子一酸,月影在泪眼中氤氲摇曳。
苏小妩得偿所愿。
离册选仅余数日,众秀女已然对礼数宫规融会贯通,女官们不再授教,除了每日依照惯例集散,白昼里闲了许多。苏小妩与身边众人一直相安无事,不曾过分引人注目亦不逊于她人。
明日便是初选,苏小妩暗自庆幸。
上午于东厢的前厅集合,领事的太监说了初选的细则,余下的时间便由秀女们自行打发。散了以后,众人或兴奋或紧张,皆三两结伴回房,悉心准备去了。苏小妩回厢房中待到午时,膳后便一刻也坐不住了,心想着光天化日应当相对安全,便理好妆容出了门。
苏小妩依稀记得南厢附近有座园子,眼下风和日丽,于是决定游园。
绕了无数远路,终于走近了园子,苏小妩的微笑于满目葱翠中豁然开朗,她提起繁琐的衣摆小跑进园中,却忽然愣在原地,不再前行。
眼前十名余太监宫女侧列两旁,园中央的亭内,几位宫装贵妇倚桌饮茶,此刻都将目光投向忽然闯入的苏小妩。苏小妩惊惶中无措起来。
“什么人啊?”位置居中的雍容女子问道,随之执起精致的玉盏,抿茶,神态闲然中透出端庄肃雅之感。
“德妃娘娘问话,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左侧的艳容女子道。
苏小妩赶忙跪下行礼:“奴婢给诸位娘娘请安,诸位娘娘吉祥!奴婢不知娘娘们在此游园,兀自闯入,惊扰了娘娘雅兴,罪该……”
“好了好了。”德妃淡淡地道,“仅是游园,并非封了这园子不准其余人等入内赏景,不必如此惶恐。看你的打扮,可是秀女?”
“回娘娘,奴婢名苏尔佳·瑾阑,镶蓝旗秀女。”苏小妩忐忑地回话。德妃,她记得那是雍正帝的生母,此下康熙帝的宠妃。
“倒是自荐得快啊。”艳容女子打量苏小妩一番,道:“明日便是初选,这当真是误闯了园子,还是为了献媚而来?”
“行了。”德妃略微正色,艳容女子住了口。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同赏景吧,赐座。”德妃道。
苏小妩谢了恩,走上亭中,就坐于桌侧。
德妃端详苏小妩片刻,道:“是个俊俏丫头,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四。”苏小妩答。
德妃一笑,道:“可是和十丫头一般大?”
苏小妩疑惑间,闻得一声朗笑传来:“娘娘,您给人家算漏了一岁呐!”苏小妩侧目,身畔一明媚生动的少女正微笑着注视自己。听德妃唤其十丫头,苏小妩悟出少女的身份当是皇十五女,当今的十格格,历史上的和硕敦恪公主。
德妃笑道:“十五,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兴许你皇阿玛正打算给你指一门亲事呢。”
“娘娘笑话我。”十格格一撅嘴,而后对苏小妩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回格格的话,奴婢名叫苏尔佳·瑾阑。”苏小妩道。
十格格微蹙着眉,思索了一阵,道:“这名字虽好听,却不衬你的人。”
苏小妩想,本就是冒名顶替,自然人不如其名,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十格格接着道:“瑾阑,闻之便是个温顺文秀的名字,你确不是那番味道。”
方才的娇艳媚女子轻笑一声,道:“十格格是说,这丫头毫无秀雅之感,倒是生了一幅媚样子。”
十格格道:“虽说名字不衬人的韵质,但柳贵人所言,不敢妄同。”
柳贵人脸色轻变。
德妃身侧另一名嫔妃模样的女子瞥了眼柳贵人,道:“柳妹妹入宫那年,似是和这丫头一般大,忆起来,柳妹妹当年亦是娇媚可人呢。”
柳贵人微锁了眉,强作笑颜:“柳儿自知已过豆蔻之年,怎能与妙龄少女并论。晋嫔姐姐资历远深于柳儿,姐姐如是说,柳儿不敢多言。”
晋嫔闻之,面色一阵晦暗。
苏小妩不禁寒站连连。后妃的针锋相对,勾心斗角,总算略有见闻了。暗自祈求赏园尽早收场,却感到柳贵人的目光不断投向自己,来者不善。苏小妩胆站心惊。
“瑾阑,将你跟前的花茶呈给我好么?这里够不着。”十格格浅笑。
苏小妩连忙应声,双手捧起茶盏递上前去,十格格伸手欲接。仅在二人的手同时触及茶盏的一瞬,苏小妩感到十格格稍一施力,茶盏往苏小妩倾去,滚水冲沏的花茶撒向苏小妩的右腕。顷刻的麻木后,手腕炽热地疼痛起来。
“十丫头。怎么如此不当心!”德妃责备道。
“我不是有心的,可烫着了?我看看。”十格格拉过苏小妩的右手,望着腕上通红的灼伤。
“十格格也是一时大意,还是赶紧上药吧。”晋嫔道。
“来人,送瑾阑姑娘回厢阁去,再传太医来看看。”德妃语毕,一侍女便上前来扶起苏小妩。
苏小妩谢了恩,抚着右腕随侍女将要行去,听闻德妃若有所喻地道;“明日初选,这伤无大碍才好。”
翌日初选,由后宫身居高位的妃嫔挑选日后参加册封的秀女,未中选者,则听命到各宫当差。苏小妩由于右腕上通红的一处灼伤被列于中选名册以外,苏尔佳·瑾阑的秀女时日就此结束。内务府的太监宣读调遣时,苏小妩得知自己将以宫女身份被派遣至福曦阁。
点名要了苏小妩的,是十格格。
伍·照面
三月。
时值乍暖。
秦柔已于贝勒府中度过半月。听闻宫中的册封大典斑斓已尽,众秀女芳华去从,既成定局。秦柔忧心苏小妩,不知她如今身处何境。
午后,秦柔被传唤至嫡福晋那拉氏的厢房。
步入厅中,便觉一屡幽兰芬芳迎来,室内简洁素雅,那拉氏正襟端坐于席上,眉目清朗,神色谦和。钮祜禄氏就座于次席,见秦柔进来,浅笑示意。
“柔甄给福晋,格格请安。”秦柔施礼。
那拉氏温煦一笑。
“起来吧。将是这府中的人了,不必拘谨。”那拉氏侧首,对钮祜禄氏道,“爷已将保荐信呈到宫里,要了柔甄来府中当差,我看,就分到妹妹房里吧。”
钮祜禄氏道:“多谢福晋体恤。”
那拉氏神态贤雅,对秦柔道:“以后要尽心服侍格格。”
秦柔颔首称是,便静静立在一旁。
那拉氏与钮祜禄氏寒喧片刻,闻见门口侍女一声惊呼,一名约摸七,八岁的男童蓦然闯进屋中。秦柔疑惑着男童的身份,闻得那拉氏温和地责道:“弘晖,怎么又如此冒失?”
弘晖。那拉氏所出,雍正的长子。秦柔便端详起这孩子。
只见弘晖扑进那拉氏怀中,道:“额娘,今儿是怎么了,景儿和惠儿都说有东西要备,不能陪我玩。”
那拉氏抚着弘晖的前额道:“今日你阿玛提早回府,十三叔也要过来用晚膳,景儿惠儿忙着吩咐张罗,你可别去添乱。”
得知四贝勒要提早回府,秦柔不由一惊。于府中已居多日,却始终未曾见到四贝勒的踪影,仅是闻其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即便各房妻妾亦不得多见。思索着将要见到这贝勒府的主人,历史上颇具争议的雍正帝,现下的四阿哥,秦柔略微忐忑起来。
“弘晖,可向格格请过安了?”那拉氏慈爱地递了个眼色。
弘晖向钮祜禄氏作揖道:“弘晖见过格格。”随即瞥见一旁站着的秦柔,问:“你是谁?”
秦柔礼道:“奴婢柔甄,给爷请安。”
弘晖侧仰起脸,打量秦柔一番,朗声道:“你是新来的?瞧着比景儿惠儿她们好玩儿,不如你陪我去园子里逮蛐蛐儿吧!”
秦柔无奈一笑,欲作答,却闻一沉实男声传来:“净是想着玩乐,今日的帖可临好了?”寻声探去,只见一男子缓缓步入厅中。男子约二十余岁,身形修长,着墨蓝外袍,黛色翻袖,腰间系一枚玉牌,光泽深邃,如此人的眸子一般,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
那拉氏与钮祜禄氏皆起身请安,秦柔俯身行礼,暗自深吸了口气,如此沉敛肃穆之感,四阿哥俨然置身眼前。
“弘晖给阿玛请安。”弘晖规规矩矩地行礼,透出胆怯之色。
四阿哥摆手示意弘晖起身,道:“为何不答话?”
弘晖低下头道:“回阿玛的话,帖子是临好了,只是……”
“只是仍旧未有长进!”异于四阿哥低沉厚实的嗓音,接上弘晖话的,是晴朗如同夏色的一个声音,一青年随之踱入房中,明亮的笑意洋洋洒洒地溢满一张俊朗的脸。
这便是未来的怡亲王,当今的十三阿哥吧。秦柔想着。
“十三叔!”弘晖喊着,表情再度跃然开来。
“好生把字练像样了,改日我带你捉蛐蛐儿去!”十三阿哥半俯下身,拍了拍弘晖的肩,随之立起身来,恭敬地对那拉氏与钮祜禄氏行了礼,道:“见过嫂子。”
十三阿哥直面那拉氏及钮祜禄氏,目光略微触及秦柔,稍作顿留,即收回。
“得知爷要早回,我午前便已吩咐下去,此下应当在备膳了。”那拉氏道。
四阿哥道:“既是如此,十三弟,先随我到书房罢。”
十三阿哥允首微笑。二人便出了厅堂,向回廊行去。
近晚膳时,秦柔见钮祜禄氏仍旧倚塌读书,便道:“膳时将近,格格为何仍不梳妆准备,至外堂与贝勒爷一同用膳?”
钮祜禄氏答道:“你方来几日,不知规矩也怨不得。”而后放下书卷,闭目,以右手轻推鼻梁处提神,接着道:“在府中,只有福晋,侧福晋能与贝勒爷同席用膳。”
秦柔闻言,不禁为钮祜禄氏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