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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一怔,小兰哭丧着脸:“皇上下令,严密看守大少爷,谁也不许待见,违令者同罪。王爷奉旨西行至今未归,百里急报一去不返,现在就连丞相也莫可奈何。”
我心中一沉,抬头看牢江风,缓缓道:“我要见他。现在。马上。”
江风皱眉,表情凝重。小兰瞪大眼睛,急道:“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先一句话不说失了踪,好容易回来又要出去冒险。。。好小姐,郡主,这万万使不得呀!您不知道眼下的情形有多糟糕!大少爷已然如此,您若再有什么差池叫小兰还有何颜面见大少爷?!”
江风看小兰一眼,为难道:“郡主。。。如今实在不适合再生枝节。。。”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淡淡笑道:“我一堂堂御赐郡主,即便不能通行刑部大牢,进宫总没有问题吧?”
江风脸色一白。小兰不明所以,疑惑道:“小姐,您这会儿进宫干吗呀?是要见夏瑶公主吗?自小姐不见之后,公主也没再来过。听说公主正陪着王妃闭关念经,足不出户呢。”
我恍若未闻,只看着江风,平静地道:“我这一路上颇为侥幸,没被毒死也没溺毙水底。佛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老天爷是要我长命百岁后福无穷的。我不管他对你们下了多少命令,有一点你们要记住。这儿是‘沈园’,只有我才是主人,也只有我能够说了算。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至于我要做什么,你们也拦不了。”
我掏出锦帕,望着上面的精绣兰花,缓缓道:“今夜之前,我若见不到他,我便去求见皇上,秉承一切。”
朱红漆,石狮门。高墙环绕,巍峨屹立。
远远望去,数只乌鸦盘旋于高台楼阁,不间断地发出一声声萧索凄清的叫喊,乍闻之下,疑似人声。
我垂首跟在江风后头,绕开大门,往偏旁小道行走,一路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包袱,忐忑难安,然脚步却仍执意往前,因心知每走一步,便又向他靠近一分,纵然前途危险莫测,此刻竟也不觉得有多么害怕。
我默默地,在心底长叹一口气。不经意地回头,瞥见远方缓缓沉落的夕阳,在这夜幕降临,黑夜与白昼交替之际,整块土地似被鲜血染红的乌云所笼罩,任余辉映出一片刺眼红光。
我不禁打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江风察觉,回身道:“郡主,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忽然有些冷。快走吧,莫误了时辰。”傍晚时分,守卫更替,北南边门届时会由自己人顶上,可偷得半个时辰。
江风都部署好了,我应该不会撞见什么人。从北南门进去直走百米便是刑室,往右拐两次可见一处偏厅,乃平日审犯人用的,再往左行百米便是囚牢。普通牢犯皆禁于此。
但司马容不是普通人。他犯得亦非普通罪状。
因此,他被隔离开来,单独囚禁于一旁的铁牢。
铁牢。
他们说,他在铁牢。
四栏为铁,固若金汤。
我冷笑。是怕他逃跑么?皇宠犹在昨昔,关键时分却不肯信他,却这般折辱于他。一旦牵涉到那张椅子,便再毫无情谊可言,对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
鼻子一酸,我又想落泪。他可觉失望、寒心?对我呢?他是不是也怨我?恨我薄情?
他有没有。。。后悔?
我攥紧手中的包袱,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略抬眼,江风与守门侍卫犹在低语交谈。守门侍卫面露难色,悄声对江风说了什么,江风的脸顿时一沉。
我的心怦怦直跳,刹那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往里冲了再说,注定要被抹脖子我也认栽。
只要能让我看他一眼,对他说上一句话。
我只想亲口告诉他:我没有背叛他。
然而,脚步才往前挪出两寸,就有一个彪形大汉从里头大踏步出来,虎背熊腰,面目狰狞。我吓一跳,再仔细一瞧,发现其鼻梁至脸庞处斜斜地划过一道深长的疤痕,宽约两指,纠结交错,叫人见了胆战心惊。
“江统领!”来人声如铜锣:“好久不见啊!老弟你可别来无恙?”
江风立马堆上笑容招呼道:“原来是屠副将,好久不见。您不是一直驻守塞外么?呵,什么时候回来了呀?”
“还不是温大将军体恤,把我调回差遣”,屠副将哈哈大笑:“多年未归,人面生,往后还得仰仗江老弟多多帮忙啊!”
屠副将满脸笑容,大手重重拍上江风的背。
江风面不改色,肩膀挺直,大方回笑道:“屠副将言重。论辈分论资历,该小弟多向屠副将讨教才是。”边说边搭上了屠副将的胳膊。
屠副将一怔,随即嘿嘿一笑,放开了手,转而提起眼角,瞥了瞥我。
我低眉顺眼,镇定自若。想我与这姓屠的素未谋面,如今又是侍卫装扮,以我的易容,相信他看不出破绽。
耳边听见江风爽朗的笑声:“恕小弟造次了。相爷一直放心不下容大少爷,惟恐少爷金枝玉叶经不住牢狱之苦。眼看这几天起风,更深露重的,所以特嘱小弟送些厚衣来。”
屠副将笑道:“就这么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老哥一定帮你把东西送到。”说罢向我摊开大掌:“劳烦这位小兄弟将包袱给我吧。往后有什么要带给容大少爷的,尽管交给我便是。”
我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松了手,将包袱递给他,低沉了嗓音:“多谢。”
屠副将掂了掂包袱,眯眼笑道:“不客气。”
回去路上,我沉默不语。江风劝慰道:“郡主莫急。属下再想想别的法子。”
我叹气:“人家已捷足先登,还有什么法子?”
江风一脸懊恼:“既皇命严查,刑部加紧防范亦属意料之中,只未想温清远动作竟如此之快,才一天的工夫,便连刑部的人事也插了手。。。唉。。。”
我苦笑。温清远打仗杀敌是厉害,但比起铁血手腕,谋略算计,还得看尹君睿。
一天过去,他必已发现我逃脱,也料定我会来找司马容,是以先下手为强,叫我连门缝都摸不着。
唉。。。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苦思冥想之际,前方一辆马车引起了我的注意。
宝蓝流苏,紫棱木辕,一名窈窕女子面掩轻纱,款款行下车来,车内伸出一只强壮结实的胳膊,稳稳地搀住了她。女子语调温婉道:“好久不见她,许要一会儿功夫,你忙你的吧,沈园的人自会送我回去。”车内传出一低沉浑厚的男声:“不妨。我就在此地等你。天色渐暗了,让傅泰他们护着,我也好放心。”男子一挥手,车后立时跟上来几个侍从。女子不再说什么,含笑点头,转身去了。
江风在我耳旁低声道:“看样子像是夏瑶公主。车里的那位,想必就是温清远了。”
我心里有了主意。“你别跟上来。”眼见夏瑶走地没了影,我径直向马车跑去。
江风大骇,一把拉住我,急道:“郡主,您要做什么?!不可冲动行事!”
我不理,甩开他的手,一个纵身跃至马车帘前。几乎同时,数把明晃晃地长矛对准了我的脖子
33、相见
江风一声大喝,拔剑护住我周身。
车内人沉声道:“谁?”
“是我。”我简单道:“我有话说。”
车内人沉默了会儿,道:“你们都退下。”侍从皆候至一旁,江风亦跟着收剑,但仍紧随我,留神戒备。
车内人掀起半边竹帘,我摘下帽子,一跃而入。
“温将军。。。”一见他面,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他的额头缠了好几层纱布,右膀子吊在胸前,血迹清晰可见。
“你的伤。。。”
“筋骨未断,缝了几针,与性命无碍。”
我不得不佩服他是一条硬汉。说地如此轻描淡写,瞧这伤,哪是几针的事?
温清远长叹一声,缓缓道:“惟有愧家国社稷,圣上重托。”
我正色道:“南夷强弩之末,温将军终有一日定能反败为胜。”
温清远眉宇之间似下决心,却没有接话。他上下打量我:“郡主此刻不该在这里。”
“不该在这里又该在哪里?”我微笑:“‘沈园’?‘流云阁’?还是刑部大牢?”
温清远看着我不说话。
我闲闲地道:“听说那屠海屠副将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人物,战场上号称‘煞面阎罗’,意思是连鬼见了也要避让三分。让这样的人看押重犯,倒也颇为适合,大鬼小鬼全近不了身去。”
温清远不疾不徐地道:“此次我军遭南夷埋伏,几乎弹尽粮绝。能侥幸突出重围,屠海的确功不可没。”
“唔。这么厉害。”我颔首:“那看来方才我也没能骗倒他了。”
温清远淡淡一笑:“你扮花艳红还过得去。扮男人,尚差些火候。”
我笑道:“是么?早知我就扮作粗使丫鬟,没准儿就成了。”
“在下奉劝郡主一句:就此打住。”温清远看牢我:“你救不了他。”
“我救不了他?那谁能救得了他?”我冷笑:“还请温将军给指条明路,省得我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温清远盯住我一会儿,缓缓道:“你以为你能做什么?阻止什么?一山难容二虎,总得有个了断。而你,究竟要站在哪一边,也需思量清楚奇Qisuu書网。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何苦妄送性命。”
我‘哦’了一声:“看来温将军是稳操胜券了。”
温清远道:“皇上已定于明日朝堂御审,届时是非曲折自有公论。”
我喃喃道:“明日。。。这样快么。。。”
温清远看我一眼,放缓了语气:“太子说,你随时可去找他。。。”
我立时打断道:“明日御审,我可否上堂作证?”
温清远一呆。
“皇上在气头上,难免受人挑唆,曲解真相。其实一切不过误会一场。”
温清远挑眉:“误会?”
我好笑道:“我和容大公子闹着玩儿,将玉锁偷了来,太子爷跟我闹着玩儿,又将玉锁偷了去,至于东西怎么到了奸细手上,那就既不能问容大公子,也不能问我,得问太子爷,您说是不是?”
温清远不以为然:“敢问有谁会信?皇上?百官?司马容受弹劾之际,第一个上前保奏的便是太子。”
我轻叹一声:“是。也许除了司马容,除了我自己,没人会信。但倘若我说,我便是那南夷内奸的同伙,色诱容大公子,盗取玉锁,里应外合,击溃尹军,你说会不会有人相信?事发之际,有谁真正瞧见我人在沈园?”
温清远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我微微一笑:“皇宠不断,难免惹人眼红。一旦出事,多的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借机发难。皇上为堵悠悠之口自不得不厉腕处置,然可曾真正对他、对相府下手?既未削爵也未卸权,皇上心中的恻隐,别人看不懂,难道温将军也看不懂?太子爷也糊涂了?我敢跟你打赌,皇上会信我的话。皇上也情愿信我的话。”
温清远瞪住我:“你可知在自掘坟墓?你当真肯代他去死?”
我收了笑容,缓缓道:“又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将我杀掉,想太子也不能责怪于你。”
温清远一脸阴郁:“你明知,太子不会杀你,他也舍不得杀你。我跟他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像对你一般对过其它任何一个女子。。。可为何,你总要叫他失望,与他作对?就算他利用了你,但却不曾真正伤害过你!他将你软禁起来,难道不也是为了阻止你做傻事,白白送死?!”
我失笑:“温将军此言差矣。倘若我先捅你一刀,再送你去看大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