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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习惯性地想踹他,却发觉根本挪不动腿,只好改成推他一把,“疼个头啊你,快滚快滚,有你们贵人娘娘心疼我呢,往死里心疼!”
顾南风认为自己表里如一地下贱着,这么多天,从寒冬腊月到春暖花开,自他来,她才终于有一回好睡眠,可算起来他应当是她的头号仇人,当杀之后快,怎么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他守在身边,她才能一觉到天明。
他不知下什么毒,缓慢而深重,待她惊觉,已离不了他。无论是顾小西或是顾南风,这些年毫无长进,白活两世,又或者那些说起来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情爱小事,来时却似洪水狂风肆虐,任谁躲不过。
凌晗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好不容易睡熟,公公可别来添乱,药先搁着,等小姐醒了再说。”
小六子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探了探,被凌晗推了一把,关了门扯到外厅说话。
“我说好姐姐,劳您再贵人面前也替咱皇上说几句好话成不成?皇上这几日可瘦得狠了,脸颊都凹下去,我见了心里难受,求姐姐去讨一句特赦吧。”
凌晗翻个白眼,尖利的指甲戳着小六子的脸,“就知道心疼你家主子,他苦上这三天算什么?我家小姐怀着孩子被关牢里的时候,谁顾上心疼她来着?小姐说得好,他这全是活该,受不了走就是了,呸,谁稀罕谁?”
小六子吓得忙去捂凌晗的嘴,急急道:“好姐姐,你这找死不是?敢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凌晗瞟他一眼,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我家小姐说了,皇上现在正变着法子要来讨好我这顾小姐身边第一号大丫鬟,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小姐说,‘怕个毛?’”
小六子低下头,无语泪千行,“娘娘威武!”
凌晗耳朵灵,听见里头起了响动,第一时间冲上前,“小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行啦,别把我捧得跟邪教教主似的。”
这时已有伶俐丫头鱼贯而入,侍奉她洗漱更衣。顾南风不爱被人伺候菩萨似的摆弄,但无奈顶着个大肚子笨手笨脚,连腰都直不起来,生活不能自理,天天活受罪。
“小姐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踏实,这不,晌午都过去,您还呵欠连天的,才醒来就犯困呢。是用膳还是再睡会?”凌晗跪着为她穿鞋,仰着头笑呵呵问。
顾南风揉了揉眼睛,春困烦人,总是睡不醒的状态,“我倒是不饿,里头那小东西饿得乱踢乱打,猴子似的闹腾。”
凌晗道:“是小主子等不急要出来了吧?”
顾南风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软趴趴像一团棉花,“谁知到呢?就爱折腾我。”
“我看看——哎哟——”
他一激动,忘了自己跪足三个时辰,血脉不通,方起身就甩个大马趴,被小六子搀着一瘸一拐走进来。
凌晗捂着嘴窃笑,“瞧,还有人听壁角听得把自家给摔了。”
李慕出现在门口,顾南风便转过脸去,不看他,免得心烦,更是,害怕见他,又乱了方寸。
“小七,你让我摸摸他,我就跟这调皮孩子说句话,小七…………”他大约是疼得厉害,以至于想笑,却牵强,面目狰狞。
顾南风觉得时光倒回,李慕像小时候一样,是只可怜又自卑的小土狗,顶着丑巴巴的一张脸,装出自以为可爱的表情来讨食,滑稽可笑。
可是她心底却是酸的,她真是疯了,爱着这样一个混蛋,哦,其实她自己就是流氓无赖,也算般配。
她未出声拒绝,他便喜不自禁,急忙冲上前来,这一刻望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又变得无所适从,慌乱地又带些讨好以为地望着顾南风,乌黑的眼珠子湿漉漉闪光,像是小鹿斑比,装无辜装到出神入化神鬼不觉。
她坐着,他跪着,双手扶着她的水桶腰,耳朵贴着肚子,小心翼翼屏气凝神,这场景似曾相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泡沫情景剧里——午后阳光从窗台倾斜而下,碎金似的散落一肩,历经艰险终于修成正果的爱侣一齐等待孩子的降生,男主角情深似海,感动多少怀春少女。
她神情一窒,无知无觉时手已经放在他头顶,兴许真有血脉相连一说,或者只是臆想,那孩子在肚子里舞一套太极长拳,惹来李慕傻笑不停,乡巴佬似的顶一双星星眼,抓着顾南风大喊大叫:“动了动了动了————你摸摸,真在动,真的,这小子真聪明,他认得老子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南风十指收拢,想象自己已习得九阴白骨爪,要卸了这白痴的天灵盖。
一屋子人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俩,一个发傻,一个发呆,顾南风扶着腰勉强站起身来,而李慕还跟残废似的瘫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万事了就滚吧——”
李慕那可玻璃心早已经被碾得渣滓都不剩,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也不能丢了老婆孩子。
药已经重新热好,李慕拼了老命站起来,端着药碗蹭到顾南风身边去,脑袋跟随她的视线灵活转动,争取多得些出镜率。“胡太医说你身子受过寒,只怕抵不住生产那道关,你看,为着你自己,为着咱们的孩子,多少喝一口吧。嗯?老婆…………”
顾南风只有一个字送他,“滚——”
要说死皮赖脸勇往直前就是李慕同学的天性,被这样羞辱,他依旧笑得出来,仔细看左边嘴角还孤零零挂着个小梨涡,可用“天真可爱”四个字形容。
“你吃过药我就滚,立刻,真从你脚底下滚到门廊。好小七,好老婆,求求你喝一口…………”
顾南风无奈,“太苦。喝不下。”
李慕显然会错意,仍在想尽办法惹她一笑,“这样,我从门廊再滚到院子里那月牙门下面怎么样?喝一口?”
顾南风继续摇头,“谁稀罕看你耍宝。”
“好吧!”
“你说什么?”
李慕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副视死如归壮烈模样,“你喝一口,我陪你喝一口,怎样?”
还未等她点头答应,他便是生怕她拒绝似的,先给自己灌一口,那味道何止苦,古怪复杂无以言说,李慕那张脸痛苦地皱成一朵老菊花,好半天舒展枝叶,强颜欢笑地送一勺到她嘴边,顾南风心慈手软,没来得及躲开,任他灌一口苦水。
这俩人都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药,哪有传说中浪漫,俩人都苦不堪言,泪洒心田。
到最后李慕叹一口气吟诗作赋,“老婆,你说我俩这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顾南风不理他,只说:“这药是滋阴的吧,你要当心,别闹得成了柳下惠。”
一时间,老菊花似的李慕的脸更加扭曲。
得了富贵忧郁症的顾南风同学难得有个好心情,拍拍李慕仍在震惊中的脸,自顾自喝茶绣花去。
可是流氓就是流氓,不能对流氓有丝毫的同情。
晚上顾南风洗澡,这人死乞白赖坐在屏风后头就是不肯走,丫鬟们也没胆子敢,只得任他胡闹。
待她穿一件薄衫出来,他即刻单腿跳迅捷地冲过来,估计膝盖还肿着,不害臊地一把抱住顾南风,扭扭捏捏在她身上乱蹭,一个大男人跟小媳妇似的靠在她肩头,委委屈屈说:“老婆老婆,那药没整出毛病,你看你看,真的,不信你摸摸。”
55
55、熙 。。。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自觉退下,地板上沐浴过后的水渍还未干透,幔帐一层层徐徐落下,屋子里密不透风,大冬天里像是被死死捂在被子里,浑身烧得慌。她本是侧躺着养神,闭着眼,并不想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李慕跪坐在窗前,停一停,犹豫着把脸伸过来,贴着她的,试探性地蹭了蹭。见顾南风仍是闭着眼不理会,便愈发放肆地去触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里头的小小慕既嚣张又敏感,登时给了他爹一脚,接下来便又是李慕“嘿嘿”地一阵傻笑,他一回头对上顾南风无奈却又含着笑的眼神,这一瞬脸皮比天厚的皇帝陛下居然面红耳赤,竟是破天荒地害羞起来,傻傻问:“吵醒你了?”
“你还在这做什么?”
李慕害臊,顾左右而言他,“倒是没什么,就…………看看…………跟我儿子说说话…………”
屋子里极静,隐约间似乎有虫鸣,但理智点说,下着雪的大冬天里,哪能有如此坚%挺又坚持的小虫子漏液尖叫。
李慕见了顾南风竟然犯怵。
顾南风觉得虫声与李慕都只是幻觉。
“小七儿……”
“嗯?”
李慕受宠若惊,未料到居然能等来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于是显露本性,又开始得寸进尺,拉了她的手在唇边,这双手从前细白似葱尖,养尊处优无一丝瑕疵,先下已然浮肿得厉害,稍稍用力捏一把就是一个肉坑。“等孩子出世,咱们就回京师,一家人,你,我,咱们俩的儿子。我们…………小七儿,从前的事情,生死之间的选择,我不敢说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但小七,你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一个机会呢?做我的皇后,从此往后,想怎么出气就怎么来,宫里头再没人能欺负你,想抽谁抽谁,我天天下了朝就到你跟前跪搓板,专门叫人制一根藤条,上粗下细,抽起来生风,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小七,我欺负了你一回,你就来欺负我一辈子可好?”
她想将手抽回,却面对着他的执着,无力挽回。“从前的事情,许多我都记不清了,只是觉得累,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谁知道你现在口中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是不是,我还有别的什么用处呢?或是像你桌上老旧的狼毫笔,其实也没什么特比,只是用顺手了,懒得再换而已。”
他怔怔望着她,眼中有伤,勉强牵着嘴角笑,“原来一子错满盘皆输,错过一次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不值得再原谅呢?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却还要经三堂会审,依情定罪,顾大人这里却径直定了我罪无可赦,不杀不足以平愤,青天大老爷,您好生霸道。”
顾南风道:“那你且说你冤屈,闲来当作评弹听听也无妨。”
本以为一开口,他那张嘴必然是决了堤黄河水,长篇大段一发不可收拾,谁料到他竟是静默,笑说:“所谓苦衷,说的出口的,便不叫苦衷了。大人且寻些别的乐子,在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顾南风叹一口气,轻声道:“我其实并不恨你。”
李慕道:“我最怕你连恨我都不愿意。”
顾南风道:“我这一生,从未这样挂念一个人。更像是从前对爸爸,虽然他坏得流水,丢下我妈,娶了那样一个泼妇,整天跟我阳的阴的都来,恨他时恨不得改了姓断绝父女关系,可是当他喝醉了回来,还是狠不下心随手不管。会往死里拼命,拿个好成绩回来,看看他笑也是好的,虽然他老了胖了,笑起来像个山寨版弥勒。可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慕听不明白,又不敢打断,一脸茫然。
“听不懂就当我说胡话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虽然很可恨,但你还是没有办法不喜欢我!”文字叙述上,应当给李慕这句话后头加上起码三个感叹号。
顾南风哑然,“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李慕得瑟,仿佛鹤发老者换新颜,“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敢说不是?”又开始霸道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两眼一闭,就要这样糊弄过去,不过李慕怎么肯,瞬时已经爬上床来,死皮赖脸地粘着她,“我已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此生此世,定不相负。”
她不过挪一挪位置,仿佛根本未曾听见,未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