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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从未受过这待遇,都被他骂得懵了,心里也不免反省自己是否争宠争得过头了。宣帝假意生气,转身坐上一架轿辇,要内侍将他带到文德殿去。他头一回这么疾言厉色地待这四人,众人都有些发懵,暗地反省自己到底是何处惹得宣帝不快。
直到宣帝身影远远消失在夜色之中,四人还是没想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立在寒风之中面面相觑。对视半晌,淳于嘉才终于想出一点理由:“陛下莫不是因为陆琦才生气的?”
凤玄立刻答道:“若是因陆琦,也只该气大将军,与我等何干?”
朱煊道:“宴前七郎与我尚且执手相亲,定是酒宴上出了问题。”他细细回想一番,仍觉着宴上除了陆琦没人出来挑事,便试探着说道:“莫不是为了不能选美人入宫服侍之故?”
三人尚在讨论究竟是何人惹恼宣帝,谢仁已悄然转身离去,循着宣帝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向文德殿。他行动极快,之前虽因怕宣帝恼怒,耽搁了一会儿工夫,此时尽力赶起路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文德殿。
宣帝却不在文德殿。谢仁进殿时无人阻拦,但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宣帝的人,只得出来问小太监。值守的内侍却也是全不知情:“陛下今日不曾来过文德殿,不会是已回后宫了吧?德妃娘娘不如去问问外头侍卫,总该有人看见陛下。”
谢仁点了点头,掉头就走。正要回集英殿问询值守侍卫,门外却闯进来朱煊等三人,那三人见了他也都愕然:“陛下当真震怒至此,连你也赶出来了?”
谢仁急于知道宣帝下落,也无心和朱煊冷战,便把宣帝不在殿中之事说了。这下子情况更为严重,众人脸上都笼了一片忧色,连朱煊都忍不住说:“七郎从未有过这样不悦的时候,之前几回不得纳妃选美,也不过就这样罢了。这可究竟是……”
话虽这样说,他也没有让宣帝往宫里弄人的打算。这三个实在没办法了,那些女子……宣帝敢弄进宫,他就敢叫宣帝没精力去碰!
四人各怀心思,一道走回了集英殿。问了那处的侍卫才得知宣帝已经出了宫,临行时还留下旨意,说是因天下平定、朝中无事,他要辍朝三日,带着皇孙去延福宫暂住。
那侍卫敏锐地感到空中一片杀意,拢了拢衣襟,乍着胆子把下半截旨意也说了出来:“陛下还有旨,叫皇后与三位皇妃不必出宫寻他,待三日后,陛下自然还要回宫视朝。”
朱煊眯着眼点了点头,拉长声音答道:“原来如此,不过宫中旨意一向是由内侍传达,未有侍卫传旨之礼。我怕有人伪传圣旨,必是要向七郎求证的。”
谢仁道:“大将军何必诸多借口,陛下不在宫中,我自然要去找他。也要弄个清楚,到底是谁触怒圣上,令他忍无可忍,离宫出走的!”
他们争执之余,便要内侍备马,好去延福宫面圣。宣帝的旨意却已由太监传了下去,内侍们不敢备车,只管苦苦劝他们不要离宫。然而这四人却不是能劝得住的,在门外耽搁了一阵,待得众臣都自殿中离去,便混入臣子当中,出门后各抢了熟人的车马,奔着延福宫奔去。
此时宣帝却早已带着皇孙到了延福宫,先将小皇孙安顿在芳宁殿侧殿,自己便着人做了精致酒菜,在芳宁殿外露天温泉里泡了起来。他身上处处皆是爱痕,也不大见得人,因此沐浴时还穿着白缣寝衣,靠在光滑温暖的石壁上,一盅接一盅地自斟自饮。
如今四方蛮夷都已平定,比前世还早了几年;国内朱煊等将领又不曾谋反,真可称得上人材济济;此后天下再无战事;后宫没那么多妃嫔要耗财帛,朝中也少了许多贪官污吏,他也有底气减赋,百姓的日子必然要更好。
待战争损耗都恢复了,再开陆海通商,大夏必定繁荣昌盛,他这个皇帝将来定能名标青史,比起前朝的汉武帝、唐太宗也不遑多让了。宣帝这个谥号总是不够好,这辈子他再活长些,没准死后还能得个“文”字呢?
仔细想想,这一世他过得远比前世更成功,只除了……宣帝将酒杯放在漂于水面的木案上,拧着眉头捶了捶腰。这几个后宫简直毫无妇德。万恶淫为首,百行德为先,怎么就没一个人恪守妇德,劝着他节欲,反倒个个都似不榨干他不罢休呢?
亏得他跑得快,今日若再叫朱煊那么不知节制地做下去,他就是再辍朝三日,也歇不过来了。宣帝轻叹一声,又去拿酒壶倒酒,然而他醉中动作不稳,一抬手未能够着托盘,反推着它漂得远了些。宣帝无奈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腿却软得支不住身子,几乎要往水中倒去。
他正费力地挣扎滑水,身后忽闻一声“噗通”声,有人从背后紧紧搂住他,低哑的声音自水雾间漫起:“七郎竟丢下我一人在这里快活,实在该罚。”
宣帝心中一惊,扭过头去看着身后之人。是处月光朦胧,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宣帝试探着问道:“阿煊?”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
不远处又有人踏下水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人在他耳边笑道:“原来陛下已安排好如此风雅之处以待我等,嘉定然不能辜负陛下心意。”
一片片湿衣沾到宣帝身上,还有一双双灼热的手在他肌肤上游走,转眼便将他身周挤得密不透风。谢仁的声音在他耳旁泠泠响起,说的话却是从未听过的淫丨靡:“我当初吃亏就吃在不曾看住陛下,又因为脸皮薄了些,才叫人挤了出去。与其叫陛下弄陆鸿胪进宫,或是再选什么美人儿,不如我自己把陛下这张口儿堵上,叫你再也没空碰别人。”
宣帝脸色涨得通红,身下叫人握着的那处却因这话更精神了几分,只苦于无法说话,只好“嗯嗯”地轻哼着,以示愤懑之情。凤玄轻轻笑了起来,手下动作又加快了几分:“陛下可是爱听谢太守这话?臣也会说——反正陛下要辍朝三日,臣就让龙茎这么高兴上三天三夜如何?”
——正文完——
90、从今天开始算番外吧
孟子问梁惠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王曰:“不若与人。”
孟子问:“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王曰:“不若与众。”
宣帝辍朝这三日,四位后妃便留宿在延福宫,细致深入、不厌其烦地给宣帝讲这个道理。宣帝被他们这一片精诚感动;纳谏时兼收并蓄、不择细流;畅彼我之怀,结后妃之欢,五人终于达成了生命的大和谐。
为怕影响小皇孙读书,朱皇后便作主给皇孙也放了假;叫人带着他远离宣帝面前。宣帝本还想含饴弄孙;但因自己正临幸着太孙太傅,怕皇孙学不出尊师重道,倒受了不好的影响,只得忍痛答应将孙儿送回宫去。
这几日他在延福宫镇日荒唐,连床也几乎没下过,饮食都由那几位不修妇德的后妃送至口中。虽然那四人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话也不须说,一个眼神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理解与做到之间还差着极远的距离——比如说:宣帝希望众人和平相处,不要在他床上动手,更不要用他的身子做赌注等事,就没人肯如他的意。
家门不幸,有此悍……妃!
临上朝那一夜,宣帝总算是得了些空闲休息,却因这些日子荒淫过度,一时清静下来反而睡不着,就倚在床头慢慢想着该如何处置这四个不分上下尊卑,对他这个皇帝也毫无敬畏之情的后妃。
明日上朝之后,就下旨申斥四人,然后命他们禁闭在各自宫中!还要褫夺他们的封号……不对,还没加过封号,那就夺了朱煊与淳于嘉管理宫务的权力!废后牵扯太大,朱煊就只能闭在宫中,一应供给都按更衣的份例,三个妃子直接贬为更衣,让他们好生在宫里反省反省!
宣帝越想越觉着痛快,心底反复勾勒着那几个后宫被关得老实听话,小媳妇一般讨好他的模样。直到天亮时他又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这三日他都是带着后妃在离宫度过,再上朝便忽然下旨申斥那四人,又这么一副遭人采补过度的模样,朝臣们不会看出他才是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吧?
万一叫人看了出来,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严,还有什么脸面对朝廷官员和天下百姓?罢了,里子已经没了,起码得落住面子……
他将前世驾驭后宫之术想了又想,却发现前世的后宫不用他费心平衡,那些女子都是天生的大度贤淑。就在宣帝几乎绝望时,他忽然想起一事——那些女子入宫后,是有人教导宫规宫礼的,而朱煊和淳于嘉、凤玄因是男子,他完全忘了这点了。
莫不就是因为有女官教导,前世那些爱妃才个个规行矩步,温柔贤淑的?若是教宫人引导朱煊他们学礼仪……宣帝脑中忽然冒出那四人砸了尚宫局,怒冲冲地跑来质问他为何要自己学女人规矩……他头上冒出一片冷汗,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四个皇后爱妃的确是有本事,可本事过头了,受苦的却是他这个皇帝。
外头已敲过了四更,宣帝却仍觉着困乏疲累,身上处处酸疼,恨不能歇几日再上朝。但以他这几日亲身经历,若真再歇了,就又要变成歇不了了。他狠了狠心,从床上支起来,一面慢慢穿着衣服,一面打定了主意:就是叫人知道了这样丢人的事也罢,还是向有经验的大臣讨个主意,料他也不敢将内宫私密宣扬出去。
转天下了朝,宣帝便召何丞相进了文德殿。老丞相不仅德高望重,在朝中地位尊崇,更要紧的还是他娶了代国大长公主,也算是宣帝的姑祖父。这种事涉皇家私密的事,找一般臣子自然多有不便,但找自家长辈,应当能得到些更好的主意吧?
将何丞相召进殿内,宣帝便阴沉着一张脸考虑该如何开口。何丞相在下头坐了半天,越看宣帝的脸色越难看,不由得暗暗回想最近哪一省有了灾害还是朝中出了贪官——反正他自己清正廉明、处事唯公,宣帝是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不满的。
待到他手中那杯茶都凉了,宣帝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何丞相终于等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拱手问道:“圣上召老臣来究竟所为何事?不论多么严重,也不妨说出来让老臣替圣上参详参详。”
宣帝叫他一语惊醒,盯着何丞相看了半天,终于狠狠心咬咬牙问道:“老丞相不必多心,朕今日来,是想与你叙叙家事。不知代国大长公主身体可好,与丞相相处得可还好?”
何丞相听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认真答道:“公主身体极好,与老臣亦是相敬如宾,多谢陛下关怀。”
宣帝斟酌着措词,先夸了何丞相几句御妻有术,终于小心翼翼地将话头扯到了正文上:“若公主与丞相有分歧之时,将安处之?”
何丞相提到此事,忽然一脸沧桑,唏嘘答道:“少年时凡有冲突,家父家母都会狠狠罚我一顿,再逼我向公主道歉。当时老臣常想着,将来有一天无人管束我了,定要拨乱反正,一振夫纲。几十年后父母当真都不在了,我却再也没和公主吵过……年纪大了,也没那么气盛,感情也比从前深了……”
他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泪痕,向宣帝请罪:“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人老了,倒越是容易流泪了。”
宣帝从他话中听出了一桩最有用的经验,此时奖赏都还来不及,哪还会怪罪他失仪?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