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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没有病,我不认识你们,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小癞子啊,也不是乞丐。”我分辨说。
“我知道啦,你叫元宝嘛,我叫银票,可惜咱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银票元宝!”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笑嘻嘻的说。
“银票,我跟你说,我不是乞丐,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想向他解释清楚。
银票歪着头听我讲,似乎在很用心的听。
还没等我讲完,忽然庙外跑进来一个人,看样子也是个乞丐,向我们大喊:“花老板又在施舍食物了,快点儿去!”
说完又急匆匆的跑出去。
银票立刻跳起来,拉着我往外跑:“快点儿快点儿,去晚了就抢不到啦!”
我怎么也挣脱不掉他的手,被他往外拖着:“我才不要去,我不是乞丐——”
“我知道你不是乞丐啦,不快一点儿去就要不到饭了!”银票对我的话熟视无睹,一手拿起一只破碗,一手将我拖出破庙。
“我也不是要饭的……”我的无力的辩解。
***
被银票拖到大街上,远远就看见前面一栋建筑前面聚集着一群人。
一群乞丐。
我们俩人瘦小枯干,从众人的腿缝中间钻过去还嫌有些宽呢。
银票很厉害,拉着我拼命往人堆里挤,就算我在后面坠成一个秤砣,还是抢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面前的建筑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风格,高悬着一块匾——醉仙楼。
只见几个伙计从里面提出四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混在一起的饭菜。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三十几个吞咽口水的声音。
银票扯扯我的袖子,在耳边说:“快看,有鱼耶!”
我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在一个木桶里,有两根连着几丝肉的鱼骨头,斜斜的插在米饭里。
“那不是鱼,是骨头。”我纠正他的错误。
“不知道能不能分给我……”银票依旧朝着他的“鱼”用眼神膜拜着。
我看他的样子着实不忍,便说:“银票,如果我分到了,就给你。”
“真的?小癞子,你太好了!”银票睁着那双怎么也睁不大的丹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不用客气……我叫元宝……”我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烫。
不过是鱼骨头而已,如果在二十一世纪,我一定请你吃海鲜!
这时,从酒楼里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慈眉善目的。
我继续和银票咬耳朵:“他就是花老板?”
“当然不是,他是醉仙楼的吴掌柜。”银票悲哀的看着我,“小癞子,你真的都忘了?”
“我叫元宝!这个酒楼是花老板开的?”
“嗯,花老板很厉害的,人又年轻英俊,这个镇子上的商号大多是他开的。”
看银票的表情,我判断这位花老板大概是那种实力派兼偶像派的人物,像刘德华。
“哼,为富不仁!镇上有这么多乞丐,他却只顾自己发财!”我撇撇嘴。
“小癞子,你不要乱说,花老板人很好的,每天都分饭菜给大家吃,其他老板才不会这么做呢。”银票竟然还为他辩护。
“我叫元宝!这种剩饭反正也是要扔掉,分给你们他一点损失都没有,还有人为他歌功颂德,真阴险——”
“嘘……要开始分饭了!”银票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我抬头,看那个吴掌柜轻咳了一声,笑呵呵的说:“大家不要挤,每人都有份的。”
说完,一个伙计拿起大木勺,从桶里舀起饭来,逐一扣进一个个努力向前伸的破碗里。
银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大碗来,看看我,一拍脑袋:“糟糕!忘记拿你的碗了!本来以为你中毒死了,就把你的碗收起来,打算和你一起抬出去埋了,谁知刚要抬你就又醒了,好险啊!”
为什么不早点儿埋了?我就不用投胎到这里来啦……
我欲哭无泪。
分给银票的那一勺里没有鱼,他很失望,哪知下一勺就舀中了两条“鱼”。
下一勺本来应该是我,可我没有碗。
眼看大木勺就要从我面前掠过,倒进下一个人的碗里,我几乎听见了银票的叹息声。
咬了咬牙,伸出两只手,团成一个碗的形状。
“哗啦!”混合着菜汤的米饭粘满整个手掌。
那黏稠温热的触感,异样的油腻气味,使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我将手里的那摊东西堆到银票的碗里,转身挤出人群,还没走两步,一股腥酸的秽物自喉咙里涌了出来。
“呕——”我蹲在路边不停的吐,胃里只有刚吃的那半块烧饼,吐干净之后,只剩下酸酸的胃液,和我的眼泪一起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银票随后赶过来,扶住我,焦急地问:“小癞……元宝,你怎么了?又中毒了么?”
我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地摇头。
这时,一只大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狠狠踢在我的脸上。我向后摔出去二、三米,咣当坐在地上。脸上黏黏的,用手一蹭,全是血。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又一脚踢到我的肚子上,随即响起恶狠狠的叫骂声:“臭叫花子,敢吐在老子门口?!”
胃刀绞一般的痛,眼前金星乱冒,看不清东西。
银票扑过来挡在我的前面:“郑老板,他病着呢,您饶了他吧……”
“饶了他?!”那个丑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弄脏了我的店门,我怎么做生意?!一年都沾上晦气!”
银票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郑老板,我们给您磕头,您宽宏大量,就只当积德行善……”
还没等说完,就被一脚踢开。我被人抓着头发,拖到那堆秽物旁。
“臭叫花子,你给老子舔干净了!”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把心一横,大声说:“你休想!要不就干脆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杀了你?还怕污了老子的手!”郑老板冷笑着对自己的伙计说,“给我按着他舔!”
两个粗壮的伙计一左一右强按我的头。我两手撑在地上,梗住脖子不肯低头。几只大脚狠狠踢我的胳膊,那皮与骨头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肉,被踢中的皮肤咯在骨头上,轻易的流出血来。
“他妈的,这小子还挺硬!”施暴的人粗声骂着。
又多了几只手来按我,手臂因用力而痉挛着。银票几次想扑过来,都被打倒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心里暗暗咬牙。
一直以为,若是打仗,自己一定是最先叛变的那个人。
原来真的想错了。
士可杀,不可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我不断背诵名言来激励自己。
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若是还有机会,别忘了问问银票……
细瘦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粗暴的对待,我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住手!”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我的脸被几只大脚生生踩进地上的秽物里。
我想,他妈的,怎么不早点儿说?!
然后就昏了过去了。
第二章
“救命啊啊啊——玉玺——救我——”我尖叫着,睁开眼。
一张粉粉的女孩子的脸出现在眼前,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谢天谢地,总算醒了!”
我瞧了瞧她,嗯……看打扮是个丫环没错!
又伸手摸了摸床,啊……好软的褥子!
再看看周围,哈……镂空窗格红木桌椅!
感谢上帝,噩梦总算醒了!这儿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
“哟,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女孩问。
我用力的点点头。
“你等着,我给你找点吃的去!”小丫环调皮的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说来惭愧,虽然元宝少爷我风流倜傥,英俊多金,可还没交过女朋友呐!给这个小姑娘兰花指一弹,心里登时颤了两颤。
我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制止下流幻想的扩大,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忙着满屋找镜子。
不知这个少爷长什么样子,但愿不是丑八怪。
一会儿小丫环推门回来,瞧见我就笑了:“忙乎什么呢?”
“这屋里怎么连镜子都没有?”我奇怪的问。
她听了“噗哧”一声又笑了——她可真爱笑,从腰间摸出一面小手镜:“镜子我这儿有,就是不给你。”
我学贾宝玉:“好姐姐,借我照照吧!”
“什么姐姐,油嘴滑舌的,告诉你,我叫金子!”小丫环戳着我的脑袋,娇嗔的笑。
“你叫金子,我叫元宝,刚好凑——啊——”我趁机将镜子抢到手里一照,立刻吓得大叫。
倒不是这镜里的人有多丑,只是……怎么这么瘦?像索马里难民!这家的少爷该不会是得厌食症死的吧?
我暗自嘀咕。
金子将镜子又抢回去,别回腰带里,说:“怎么,照出三只眼睛两个鼻子来了?”
我垂头丧气的问:“金子,你不是拿吃的给我吗?”
“噢,差点忘了!”金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馒头,塞进我手里,“晚饭都过了,我偷偷从厨房拿的,快吃吧!”
怎么,少爷吃饭还要偷偷摸摸的?
我狐疑着,三口两口干掉这个香喷喷的大馒头。
太好吃了!比以往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比梦里的那半块芝麻烧饼更不知美味多少倍!
想到这儿,我又不禁落泪。
多么可怕的梦啊!
“怎么又哭了?”金子用她的小手绢帮我擦着眼泪,安慰说,“放心吧,花老板对奴才很好的,你不会再回到街上讨饭去了。”
花老板?好耳熟……
讨饭?好心悸……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花老板?难道我不是这儿的少爷?”
金子被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当、当然不是,花老板还没娶亲呢,哪儿来的少爷?”
“那我怎么会到这儿来?”
“原来是这个呀,你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金子恍然大悟的样子,“傍晚的时候花老板去醉仙楼看账,刚好碰到郑老板着人欺负你,你的一个朋友求他救你。我们老板就出面向郑老板求情,还把你带回府里来了。”
我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几乎要放声大哭。
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玉玺,我好命苦啊……
金子也蹲下来,拍着我的头说:“元宝弟弟,别担心,金子一定会照顾你的!”
“你多大?”
“我上个月满十六了。”
“我十八。”
“咦,那你怎么还没有我高?”金子仔细看了看我,忽然几滴泪珠从大大的眼睛里流下来,“元宝,你以前的日子太苦了,好可怜……”
我也哭。
我以前的日子不苦,现在才苦呢……
此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老鼠脸的老头,一瞧见我们就大惊小怪的叫:“哟,小两口怎么抱着哭呢?”
金子赶紧站起来,抹了抹眼睛说:“冯管家,您又不正经,元宝他好可怜……”
“好啦好啦……”冯管家笑嘻嘻的说,“快点儿给他收拾收拾,老板要见呢。”
我先前的破衣裳在昏迷时就给换成一件奴才穿的灰布衣裳,身上也给擦净了的。只需金子帮我将头上的几根稀稀拉拉的黄毛梳起来。
我想,莫非给我换衣裳擦身的也是她?
金子低头瞅瞅我,笑着说:“元宝,你的脸好红哦!”
我赶紧用手捂住。
元宝,你真丢人!
***
金子将我领进一所小小的别院,鸟语花香,假山清池。
原来这儿才是主人住的地方呢!
想起银票说到花老板时的陶醉模样,我开始好奇,小声问金子:“花老板什么样?”
金子答:“长的倒很精神,就是……人有点儿怪……”
“怎么个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