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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放假后,我接到茜伶的电话,说是所有高中同学都要去给许万萍老师拜年。
我们约好时间地点后我放下电话,无意间一个念头,像锐利的尖锥刺破混沌的脑海:那张天叙不是也会去?
我有点忐忑地向衣柜看去,长长的穿衣镜里的自己,裹着旧式老棉袄,头发凌乱不说,颜色还很奇怪:头顶是黑色,中部是黄褐色,发梢却是红棕色。我摸了摸黑色的部分,离染发已经过去六个月。在这六个月中,我称得上漂亮的次数,恐怕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新生的黑发不伦不类地盘踞着,居高临下,嘲笑着被赶走的、我那伪装的青春。
我打开衣橱,随手在里面翻找着。
上次去班主任家给他饯行,我好像穿的就是这件红色的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披散一头茜伶形容的像莫文蔚的浓密长发,我想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比那更漂亮的外表。
可是……他依然没有注意到我。
我早就明白,再怎样装扮,我都不可能比过茜伶的天生丽质。
我傻吗?肤浅吗?
我对镜子里说:“周月年不是有个性的现代女性,如果有天她突然为了某个人丢弃所有自尊,一点也不奇怪……她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你说她不争气也好,丢人也好……”
电脑里放着莎拉布莱曼的《EDEN》,低吟的男声配着她反复的那句“Youareeden……”我把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取出来,忍着一月的寒冷换上,光脚站在地板上,散开头发……那管粉红的唇彩早就干了,耳洞也已长牢,不可能再任点滴鲜红垂挂耳边,脚趾上鲜艳夺目的指甲油斑驳不堪,只觉得刺眼。我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一个就像一座荒芜的花园的自己,“我不可能再美丽起来,”我对自己说道,“这跟季节没有关系。”
第37节:一直不说永远(37)
眼泪悄悄地流了出来。
我天生只会无声地哭泣,因为每滴眼泪对我来说都是一段音乐,一段我自己才能听见的音乐。
脱下衣服叠好塞进抽屉,我拿出睡衣去洗澡。坐在喷洒的莲蓬头下面,我想,他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即使我像阿槿那样善于装扮,即使我像雪那样冰雪聪明。他始终没有选择我的可能,他在高一的时候就把心交给了茜伶,她那没有经过任何伪装的美丽足以打败任何对手。
为什么我不能早些发觉自己的心意,为什么爱情没有给我任何预示、任何征兆,为什么当时我的心没有跳,脸没有红……书上所描述的南辕北辙的经历,让我失去了他,连可以回忆的交集都少得可怜。
就像雪离开我时那样,我知道我必须面对又一次失去。人生有很多形式的失去,其中这种令我平静。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知道,留不住。
闹钟没有响,我就醒过来了,窗外是一片朦胧的晨昏。
我悄悄起床,叠被子时,看见自己那本硬面抄呈摊开状,翻到最后一页,又是大段大段难以辨认笔迹的文字。
我心里微微一动,稍加思索打开电脑,登陆嘉年华,注册了一个ID“荒芜花园”,这次的帖子文章叫《眼泪的声音》。
下线时,心里舒服许多。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毕竟还有写作这个世外桃源供我容身。
外面天已大亮,我随便梳洗一下,套上外套,背了帆布包走出家门。
买一个煎饼、一袋豆浆拿在手上,又能取暖又能果腹。
茜伶等在车站,一见我就说:“走吧,我们去挑礼物。”
“礼物?”
“去老师家拜年哪好空手啊。”
“哦。”我紧了紧衣领,“但是有必要这么早吗?”
“还可以逛逛街啊。”茜伶甜甜地说。
我们来到市中心,茜伶告诉我一大早刚开张的服装店因为没什么顾客,容易还价。我淡淡一笑,这方面她是专家了,我哪有插嘴的余地。
茜伶很快买下一件嫩绿色的毛衣,领口点缀着红色皮草,俏皮可爱又妩媚。还有一条方格呢子裙,告诉我说金南珠穿过类似的款式。我纳闷金南珠是谁,她笑道:“韩国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小年你不看电视的么,她最近那么红。”
茜伶边说边抬起脚给我看,“我今天特意穿靴子,就是为了搭配这款裙子。”
我想她是因为要和张天叙见面显得高兴,“对哦,张天叙从北京回来呢,要不要去麦当劳的厕所换一下?”
茜伶摇头,“不要,等从许老师家拜完年再换。”
我一愣,“为、为什么呀?你不是穿给他看的吗?”
茜伶神秘地冲我笑笑:“傻瓜,我身上这件大衣和里面的毛衣就是他买给我的呀,所以我才穿着嘛。”
我更不明白,“那为什么又买?”
她只是笑,“你就别问了。”
我没有问下去,但我觉得她似乎在为见其他人而准备。
许老师家大门开着,里面传出一片欢声笑语。我们一走进去,大家一齐叫道:“哇,茜伶来了,大美女呀!”
一个女生嘴里含着滚烫的饺子,一边哈气一边朝角落里大喊:“张天叙!你老婆来了——”
茜伶呵呵笑着把果篮放在茶几上,许老师客套地责怪她破费,茜伶说:“没有啦,我和小年分摊的。”
许老师笑着招呼后面的我:“来来,周月年快进来,外面冷吧,去暖气那里烤烤。”
我走到暖气前面,沙发上的张天叙主动让出位子。
我本想说没关系我站着就好,不过还没开口,他已径直向茜伶走过去。我也只好怏怏地在沙发上坐下烤手。
茜伶看见他,很响亮地打招呼:“嗨,没瘦的样子嘛!”
“还好。”他说道,接过茜伶脱下的大衣,掂了掂,“冷不冷,这么薄的衣服。”
“嗯,蛮冷的。”茜伶说,“让我烤烤。”她跳到我旁边,挨着我坐下。
他没说什么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两碗饺子出来,茜伶把两碗都接过,一碗递给我。
第38节:一直不说永远(38)
“等一下,我去拿醋。”他沉静地说,没发现有什么语病。
一个男生起哄:“茜伶吃醋咯。”
茜伶叫道:“胡扯!”她喊住张天叙,“别拿啦。我吃饺子不蘸醋的。”
他已经走进了厨房,端着一个小碟子出来,我正埋头朝饺子吹气,他把那个小碟子放在我面前。
“加一点油,比较香。”
许老师拿着一瓶小康牛肉酱,用勺子挑了一点放在醋碟里。
隔着许老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虽然我很想知道在给我碟子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
不该得到的,就会在中间永远隔着一个人。
茜伶忽然喊了一声,接着从嘴里扒出一个硬币。
“哇!好福气呢!”
离她最近的同学马上喊出来。
“包了一个一毛的,一个五毛的,一个一块的,茜伶的福气最大。”许老师笑着说。
话刚说完,茜伶又喊一声,吐出一个硬币。
“是五毛的哎!”
有同学开始叫:“为什么为什么!我吃了这么久都没吃到!”
“拜托至少让我吃到一个一毛吧!”
“哎,八成茜伶马上又要叫一声,然后吐个一毛钱出来。”一个同学打趣着说。
茜伶瞪了他一眼说:“你当我是吐钱机器啊。”
话是这么说,已经吃完饺子的同学都不约而同把注意力放到她和她的碗里,“我赌最后一个也是茜伶吃到!”
“幸运女神附身了。”
“讨厌!你们别盯着我行不行啊。”茜伶喊道。
我忽然咬到什么硬硬的东西,齿根硌了一下,隐隐生疼……
茜伶已经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把碗倒过来,“看见没,吃完了!”
“哎,奇怪了。”
同学们开始把注意力放到我碗里来,里面还有一个饺子。
“肯定是这个!”他们喊道,“拿筷子来!周月年,这个饺子给我好不好?”
“去死,一人一口才公平!”
“靠,有没搞错!饺子才多大,一口就没了!”
许老师把我的碗推推,“你吃你的。你们都给我安静,哪有这样抢福气的,这饺子是周月年的,其他人一边凉快去。”
我把碗放下来,“不要了,我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她吃不下了,许老师!”
“我还没吃饱呢,给我筷子!”
客厅里一幅饿鬼抢食图。
我舌头下紧紧压着那枚小小的硬币,脸上有些烫。
和茜伶那一块五比起来,一毛钱的幸运已让我觉得满足。
因为,我只要这么一点点,而已。
从许老师家出来,我手心里攥着一毛钱,和茜伶并肩走着,她看起来显得心情很好,一边哼歌一边发信息给什么人。
“我们去哪里?”我问她。
“TACOS。”她说,拉着我跳上公车。
在TACOS,茜伶换上了新装,她看起来简直叫人神魂颠倒。
门口的服务生礼貌地问:“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我约了人。”
随着这个声音的飘近,我们桌子边站了一个人,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黑色滑雪衫,黑色贴体的卡其布长裤,厚重的皮靴子。
“哇,美女,你都已经到了啊,不好意思要你等我。”
“坐。”茜伶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
我纳闷地看他坐下,推了推鸭舌帽帽沿,“啊……啊……啊!”
我吃惊地指着他。
“干吗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高傲摘下鸭舌帽扔在桌子上,手插进头发里拨弄一下,不屑一顾地别开目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但没有打开,“雪域抹茶蛋糕和大吉岭红茶。”
茜伶说:“那我就要樱桃奶酪蛋糕和热巧克力吧,如果不好吃你要跟我换哦。”
高傲神采飞扬地挑挑眉,“没问题。”
他看到我研究菜单,托着下巴说:“喂,要可乐和洋葱圈薯格吧,量多。放心,下午茶都是十五块钱。”
虽然他的口气总是这么嘲讽,但他推荐的东西往往很合我心意,我想都不想就对服务生说:“我要可乐和薯格。”
第五章
第39节:一直不说永远(39)
服务生离开,高傲很热情地问茜伶:“上午去哪里啦?本想带你去打高尔夫球的。”
“去老师家拜年啊,已经提前出来了啦,只吃了个饭而已。”
“好可惜。”他托腮说,“要是带你去,一定把那群土包子震死,靠,连XXX他们都觉得漂亮,跟你比简直垃圾,该上哪上哪待着去。XXX你知道不,就是演那个什么格格的。”
茜伶转转眼睛说:“不会啊,我觉得还挺好看的,起码她眼睛比我大哎。”
“比眼睛大不会去找猫头鹰啊!我那群朋友,一个个审美观都有问题,每次说带个美女来泡吧,结果可以组一个恐龙军团,我一定要把你这个活教材带去教育他们一下。”
他用词放肆,眉飞色舞,五官表情无比生动。我不由得愣愣地看着他。
他忽然看到我正盯着他看,马上瞪我一眼,“干吗?”
我一缩,“不干吗啊。”
他懒懒地回过头,继续对茜伶热情地说东道西。
我无聊地靠在沙发上,擦了擦沁出汗水的掌心。擦着擦着忽然惊醒过来,硬币不见了!
那一惊就像坐在了弹簧上一样,我“腾”地蹦起来,把高傲和茜伶同时吓一跳。
“小年……”
“我的钱,我的钱!”我开始趴在地上找起来。
“钱……钱?”茜伶也撩起裙子蹲下,“很多吗?啊?你说呀,掉了多少?”
我脑袋只塞满了一个念头,那些像热气球不断膨胀占据我本来就不大的脑空间,使我看起来更像个弱智。
茜伶说:“高傲,你也帮忙找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