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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金虎呢?”
“逃到对面去了!”
“×!姓江的,你有种给我回来!”
那道裂缝着实宽,一时竟没有人敢跳过,一群人只好隔岸向他叫嚣。
另一个小弟一把揪起委靡的梅玉心,见她容色,先是一愣,再来就是贼忒兮兮的馋笑。
“妈的,姓江的真会挑老婆,娶了个老婆这么水!”手指已经不干不净地摸上她脸颊。
“金虎,你快逃,不用理我!”梅玉心惨呼。
江金虎咬了咬牙。
下一刻,众人眼前一花,一道劲风陡然从对岸掠过来。
江金虎一把将老婆抢回来,破口大骂——“干!女人,会被妳害死!”
“我还以为妳改变主意,打算跟着他亡命天涯了。”
叶天行优闲地坐在小牛皮沙发上,啜口酒,端详对面不动如山的女人。
她很美,真的很美,沉静端坐的时候彷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有着说不出的冷艳。
但是,当叶天行直视她深不见底的眼瞳,一股细微的寒栗感从背心泛延开来。
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连枕边人都能毫不容情下手的女人,他可没有那个胆去碰。
“我不是绊住他,让你们顺利将他抓到手吗?”梅玉心冷淡地答。
“很高兴江金虎的老婆比他本人守信用。”
“江金虎的老婆”这个称号让她的眉间起了下波澜,片刻又回复毫无情绪的模样。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应该是问妳希望我如何处置他才对。”叶天行勾起的嘴角隐藏在酒杯后。“依照我们的协议,妳把江金虎所有的暗桩密盘全告诉我,我则替妳解决江金虎,让妳以悲伤未亡人的身分回去培植傀儡,慢慢接收他的势力。看,我一点都没忘。”
在见过梅玉心以前,他本来对这个协议嗤之以鼻,然而现在,他不那么肯定了……
叶天行不是没有看过凶神恶煞在他面前摆谱,但这女人轻描淡写的神情,却别有一股阴森骇人的气势。如果她说她要取代江金虎的位子,他相信,她真的做得到。
“先让我见他一下,我有几个关键问题得先问清楚。”她沉默片刻,突然说。
“妳不会突然心软,想帮助他逃跑吧?”叶天行警觉起来。
梅玉心的脸上再度出现表情——冷笑。
“我若会心软,就不会主动联络你江金虎今天打算离开了,更不会在更早之前帮你和钟老大牵线。我说要摆脱他,自然就是认真要摆脱他。”
“好吧,让妳见他无妨。可是过去几个小时,我的手下好好招呼过他了,妳看了可别心疼。”
她端端正正地挺起身,甚至不看他一眼,跟着一名手下直接走向地下室。
下了楼梯,扑鼻而来的阴湿恶臭让梅玉心蹙了下眉。
未打开地下室的小房间之前,她先低声向身后的手下确认,“里面除了江金虎还有谁?”
“没人!现在是中场休息。”手下油腔滑调地回一句。
“嗯。让我和他独处。”
打手耸了耸肩,没意见。
铁门叽嗄一声打开,一盏微弱的灯挂在天花板上摇晃。
她的呼吸微微一屏,说不出是为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或是为了眼前所见的景象。
江金虎被打得很惨。真的很惨。
他双手反剪在后,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右眼已经肿得完全看不见,左眼再过不久应该也会肿出同样的效果。在衣服遮盖不住的地方都有伤痕或血污,已经找不出一块干净的皮肤,相信衣服底下也好不了多少。
触目所及还没有看见断肢残骸,所以目前都还是皮肉伤而已,梅玉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稍稍安心。
看见这男人自食恶果,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事,不是吗?
“金虎……”
纤细颤抖的轻唤打破地下室的宁静。
江金虎勉强还能看的左眼转动一下,缓缓对准焦聚,充血的口腔组织让他的咬字含糊不清。
“他们……没伤害妳吧……”
“没有。叶天行说,冤有头债有主,而且他从不为难女人。”她的脆音在小空间里,显得清冷无比。
江金虎困难地咧了下嘴,稍微放心一些。
叶天行素来名声不好,今天突然君子起来,还真让人意外。
方才被人当沙包打时,他心里一直挂念的是她。他们男人家出来混,挨点儿刑当家常便饭,但若让她发生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遭遇,他会恨自己的。
说他大男人也罢,但男人惹出来的祸,不应该让女人来受,这是他的哲学!
“之前有钟老大……今天有叶桑……看来……妳比我吃得开……”都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她走近他身前,紧盯着他的眼。
“废话……妳是我老婆……”
“但是我们的感情并不亲密啊。”
“少、啰唆了……只要是我的人,别人就别想动。”一丝血沫子沾上他的唇角。
“即使救我会危害到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她轻问。
“有什么办法……谁教我倒楣娶了妳……这辈子、这辈子只好罩定妳了!”他沙哑地笑了下,牵动胸口已断的肋骨,猛地咳嗽起来。
不懂!
梅玉心完全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他们非亲非故,只有一纸薄薄的证书将两人连结而已,甚至不是因为爱而结合的。江金虎为什么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对她许下一生的承诺?
他不应该是个无血无泪、逼人家破人亡的恶棍吗?
她捂着胸口,退后了一步。
那种不确定感再度席卷她的心。奇怪,她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过的当年为了帮父亲坐上系主任的宝座,她雇用私家侦探挖出竞争对手的丑闻,费尽千辛万苦将对方拉下台去,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迟疑,为什么对这个她一直想除之而后快的男人,却一再地产生动摇?
“咳咳咳……叶天行放妳下来看我做什么?”江金虎歇了会儿气才问。
“他要我劝劝你,把上个月军火的那笔款子交出来,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她飘忽地道。
“呸!他有种自个儿来跟我说。”江金虎咧了下嘴。“我没捱到他亲自送的拳头,还觉得不过瘾咧!”
“你有办法逃出去吗?”
“阿诺、咳,阿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台湾了……再过不了多久,他发现我们失踪,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关系开始找人的。”江金虎龇牙咧嘴一下。“希望他动作快一点,别等到我只剩一口气了才找到人。”
“我明白了。叶老大看我只是个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我看管很松,我再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偷偷拨电话出去。”她一步步开始往后退。
“不用了!”
这三个字让她停下脚步。
“不用了?”
他喘了口气.“妳、妳还是注意自己安全要紧,不必为我冒险……咳……早来晚来,阿诺总会找到这里的。妳……好好照顾自己……”
“你在关心我?你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在关心我?”她的呼吸又开始不顺畅起来。
“妳、别以为我现在就没力了,我要打出一条血路……可还、还容易得很……”嚣张的语气又出现了。他江金虎可不能让女人瞧扁。
不懂……完全不懂……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宁可放弃求救的机会,也要他的女人先保护自己?
梅玉心几乎是用逃的离开地下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从来都奉行着如斯准则,无半丝半缕地怀疑。她将江金虎送到叶天行的手中,为的也不过就是求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而已。
每个人不是都应该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优先吗?不是应该先让自己有活路了,才顾得到其他人吗?
而今,这个她从来瞧不起的鄙俗汉子,却在她面前展现可笑的骑士精神,与人性高贵的一面。
她突然发现,或许她想象中的“江金虎”已经扭曲了,现实中的他并不是那样的面貌。
不,更可怕的是,她突然发现,或许她一直执着不放的求生法则,出现了盲点。
梅玉心据存了二十二年的价值观,开始剧烈地颠覆!
第五章
地下室的铁门被人撞开时,江金虎以为自己在作梦。
这一幕在他充血肿胀的脑中已想象过太多次,当它真实发生时,他反而不确定是真是幻。
“老大?呜,我们来迟了!老大已经……呜!”一个激动的家伙扑在他身前大哭。
“他奶奶的……老子又还没死……”
“啊?老大老大老大!”
江金虎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他叫得比较痛.可不可以换另一个人来?
他视线模糊,神志半涣散,隐约感觉他的漂亮老婆来过,但他说不准是何时。
可能是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前。
来人笨拙地将他从绑缚中解下来,钻进他左腋下,吃力地将他搀扶起。
痛!他抽了声气。
“阿诺……”
“诺哥来了,一堆兄弟都在外面和叶老猴的人对杀!诺哥要我领着几个兄弟来救你出去。”
两人吃力地步出小房间,江金虎感觉另外几双手臂抢着扶住他。兄弟们了解他好强的个性,没人敢提议要背他或抬他出去。
唔……痛……
“靠……伤啦……”
“对不起、对不起,虎哥,我小心一点。”现在扶他的人身高和他相当,他稍微好走一些。
“什么时候了……”
“老大.你已经失踪两天又十个小时了,再二十分钟就满十一个小时!诺哥是前天下午六点零七分回到台湾的,之后就听到兄弟们和你在路上走散的消息,就派了二十七个人分十二路出门探消息,在昨天晚上十一点确定了你是让叶老猴的人带走,马上在四个小时内。召集来七十一名兄弟……”
“停!”
“啊,是,老大有什么吩咐?”
“没有……不过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江金虎艰辛地爬着楼梯,叹了口气。
“谢谢老大对我的牢记与栽培,我小方今天才有这个机会能报答老大的知遇之恩!”
“你高兴就好……那天……你怎么没事?”
“那天我一上车就被阿陈那个叛徒注射了一针麻药,昏了过去。也幸好如此,叶老猴以为我已经死了,没有防范,把我和车子丢在路边。我醒来之后,开着车立刻下山找诺哥搬救兵!”小方跟在他身后亢奋地唠叨。
“好……现在帮我一个忙……”
“是!老大,你说!我小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热血小弟慷慨激昂地道。
“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啊?”
总算安静点了。江金虎解脱地叹了口气。
短短一道楼梯仿佛有十哩长,江金虎硬气地不肯呼出声,其实有数度走到一半,都以为自己会厥过去。
该死的叶天行,下手这么重,骨头可能断了好几处……待会儿非加倍还回去不可!
踏上一楼,窗外已经是深夜,客厅内灯光大亮。隐约感觉眼前有些人从他眼前晃过。
“我老婆呢?”江金虎虚弱地问道。
“……”四周一阵无言。
一阵不祥的预感窜进他脑海,他扬高音量。
“梅玉心人呢?”
“……”众小厮面面相觐。
他破口大骂!
“你们全聋了?我问话你们没有一个人听见?”
“呃……虎哥,”小方终于小心翼翼地接腔。“您现在是指定哪一个说话?”
吼!
“我有一天一定会被你们气死……”
这是她七十二小时以来,第二度在树林里疾奔狂走。
所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装柔弱博同情,不需要惊吓哀哭拖慢任何人的速度。她步履加快,神色镇定,雪肌玉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