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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就这样走了……
她起身幽然走至门边,雨影又渐渐浓密起来。
看著空荡荡的厅堂,她怀疑他真的来过吗?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是事实还是梦境啊?
七七四十九日已到,喜儿亲自至道观要取回传家玉镯,没想到却发现道观空无一人,霉味显示观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怎么会这样?”金大富得知消息後,气得跳脚。
“钰青,快点发出悬赏令,老夫非得追回玉镯不可!”
那只玉镯对金家而言深具意义,如今丢失了,是不祥之兆,他定要找回,否则便对不起金家列祖列宗。
“喜儿,过两日爹要随同一批贵重古物到幽州去,走水路,你也同爹一起去,顺道去探望你姑母。”
喜儿柔顺的点了点头。
暂时离开京城也好,以免她胡思乱想,真要走火入魔了。
以前只是记挂梦中人,现在梦中人现身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她的心好乱,而且没有半人可以商量。
唉,这两天她又没再作梦了,越想知道梦中的结局,梦境就偏偏不来,不知道梦里的她被带走後,真的会交出秘笈和藏宝图吗?不知道她见到翼了吗?知道他已经断了一臂了吗?
“小姐——”
杜鹃忽然跑进她房里来,一脸的扭捏,喜儿大概猜得出是为了什么事。
不等杜鹃开口,她便先说:“你与卓大哥何时要订亲,我知会我爹一声便成了。”
“小姐!”杜鹃双颊难得的飞上两抹红晕。
喜儿拉起她的手,真心诚意地说:“杜鹃,我真替你高兴,卓大哥是个很好的对象,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她呢?她能否再见到翼,与他白头偕老?
哦,老天,她怎么又想起梦境来了,如此在意梦境,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她真的要正视这个问题了。
“小姐,你不怪我吗?”杜鹃更羞了,却也好奇她家小姐的想法。
喜儿嫣然一笑,“我与卓大哥情同兄妹,又与你情同姊妹,你们变成一对,最高兴的是我。”
杜鹃眨了眨眼。小姐看起来一点都不矫情,难道以前是她看错了,小姐其实对卓钰青没感觉?
肯定是她自己老早喜欢上卓钰青却不自知,所以才一直在留意他们,一切都是她心里作祟罢了。
“对了,这次去幽州,婵娟陪我去就好,你留在这里陪卓大哥吧。”喜儿微笑吩咐。
杜鹃闻言欢喜极了,“谢小姐!”
“金大富重金悬赏传家玉镯其实只是烟幕弹,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镯根本没离开过金府,现在要跟著那些贵重古物一起运到幽州金大红那里。”
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长得鹰鈎鼻、金鱼眼,一脸的坏相,他正是绿水帮盗首丁一坤。
“老大,你的意思是?”
丁一坤狞笑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收为己有才算活得精采。”
“那么人呢?人怎么处理?”
“当然是不会说话的死人最安全了。”
简翼坐在桌边,茶坊里人声沸腾,但有深厚内力的他要听到那两名中年汉子鬼祟的对谈非常容易。
他们要劫船,劫金家商行的船,还要抢金家的传家之宝,凭他和金老板的交情,他本来就不可能置若罔闻,更何况金老板还是金喜儿的亲爹,而金喜儿……
这个名字令他的心牵动了一下。
这事,他是无法坐视不管了。
“翼少主——”孟君仪跟他不一样,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今天,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大人有什么要事,现在不妨直言。”据他所知,金老板的船晚上就要起程,他得加快脚步。
“少主可知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孟君仪凝视著他,他俊颜映著窗外淡淡夏阳,看上去十分挺俊。
“略有耳闻。”
那是前几天京城最轰动的一件事,疼孙的太后下旨,言明孟君仪若未在今年出阁,将在明年一月册封她为太子妃。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太子妃。”接到这道毫不尊重她的懿旨,她生了好久的闷气,直认为是太子搞的鬼。
“我知道。”她洒脱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入宫为妃。
“不过也不是毫无解决之道,只要我在今年出阁,太后便拿我没办法了。”说完,她深深凝视著他。
他这才注意到,今天她的穿著特别女儿气,非但衣服薰香,身上挂的金玉腰饰和扇饰都精巧而名贵,与平时她简雅的打扮完全不相同。
他心念一动,没有开口。
“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她幽幽地看著他。“我俩相识已久,性格合契,不知道你可愿意有我这样的女子终身守在你身边?”
这大胆的求婚告白,也是她经过一夜无眠才下的决定,她自有想法,要嫁就要嫁给自己锺意的人,绝不向太子那臭家伙妥协。
“承蒙大人错爱,在下已心有所属。”当他说这些话时,脑海不知不觉浮上金喜儿的面孔,然而他并没有感到太讶异,似乎金喜儿真的就是他心仪的女子。
孟君仪泄气的瞅著他,“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的,说有心仪之人,只是推托之词吧。”
她才不信他有心上人了,除了她以外,他从来不和女性交往,这又不是新闻了,他的心哪来的所属之人呢?
第十章
夜色如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有艘沉稳的商船往幽州的方向赶路,船头的红纱灯笼上,一只写著“金”字,一只写著“商”字,船尾另有一只硕大的灯笼写著“平安顺利”四字。
金大富和几名商行管事在舱房里对帐,喜儿倚著船身凝视远方,祈祷著入夜之後,梦境能够接续。
这趟幽州之行,往返约莫要三十天以上,除了可以探望姑母,还可以将她的小玲珑给接回来,她希望暂时离开京城可以阻止自己对简翼的存在胡思乱想,最好神智能够清楚点,将梦境与现实分开,不要混为一谈。
不过,很难吧?
她问著自己,回想起在知县府见到他的那一刻,那种震撼的感觉似乎还在她胸口缭绕不去,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商人,她根本不该对他有任何情怀,可偏偏,他们在梦中见过了,还相爱至深,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叫她如何只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呢?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小姐,夜深了,你还不进舱房休息吗?”婵娟拿著深红色的披风出来,替喜儿披上,不过她自己却是一脸苍白。
喜儿关心道:“看你好像很不舒服,你困了就先去睡,我还不累。”
婵娟点了点头,“好,奴婢头实在晕得紧,可能是从未坐过船的关系吧,老觉得要吐了。”
婵娟进去了,甲板上除了她,船头还有五个人,船尾也同样守著五个人,他们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轮流守夜。
海风拂在她面颊上,她想起第一次与翼出游时,他带她去的海边,第一次看到海时,她是多么兴奋啊,那雀跃的感觉至今难忘。
唉,她怎么又想起他了呢?
她与简翼,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蓦然之间,她看到数十艘乌篷船朝商船驶来,其中一艘乌篷船速度特别快,瞬间已经驶近舷下,另有数艘船同时加快划力,刹那间便逼近商船两侧。
“有异状!”
船首的人大喊,喜儿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她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完全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
她神色慌张的望著那些船只,各船的乌篷下已经钻出几名壮汉,合起来约有二十人,几条人影飞身跃上甲板,同时拔出森冷的腰刀,一时间,甲板上嘈嘈杂杂,像一锅沸水。
“发生什么事了?”金大富和舱里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一见到商船被水盗团团包围了,吓得魂飞魄散。
“爹!”喜儿想奔过去,却被一名大汉抓住,腰刀同时架上她雪白的颈项,金大富被这一幕吓得肝胆欲裂。
“别伤害我女儿!求求各位好汉不要伤害我女儿!”他哭著对群盗们下跪,爱女之心,溢於言表。
“你就是金老板是吧?”丁一坤将压在眉际的竹笠往上推,邪恶的笑道:“想不到你这个胖老头的女儿还真美,老子刚好今年还没成亲……”
“不成不成,万万不成,各位好汉要什么,老夫都双手奉上,就是求各位好汉不要伤害我女儿……”说到最後,已是泣不成声,并且自责女儿好端端的留在府里就好,为何他要自作聪明将她给带出来?
“混帐!”丁一坤抬腿踹了金大富一脚,他耍狠的看著他害怕发抖的脸,恶声恶气地道:“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爹!”喜儿六神无主的哭了,这才知道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水盗。听说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她打了个寒颤。
此时月亮忽然探出头来,月色清白,水面密密驶来十几艘快船,喜儿眼儿怔忡的望著那些船,刀还架在她颈子上,她的心一凉。怎么水盗又来了?这水路上究竟有多少水盗啊?
“老大——”手下朝丁一坤耸耸眉。
丁一坤锐利的看著越驶越近的船只,不悦的问:“他奶奶的,这那是哪一路的?”
手下也在思量,“船身写著“简”字,没听闻咱们水路有这样一个帮派啊,而且阵容还不小哩……”
“管他是哪路不要命的,反正这船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这个美人——”丁一坤轻佻的抬起喜儿的下巴。“老子都要了。”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最好问过我。”
一道修挺的身影跃上商船甲板,他的大话立即激怒了丁一坤。
丁一坤火大的瞪著他,“你是什么东西?”
“翼少主!”金大富失声叫了出来。原本夜黑风高,他看得并不清楚,但那声音好不熟悉,他定睛一看,真的不是另一批水盗而是熟人,不由得眼眶一热,喜极而泣。
“原来是认识的。”丁一坤挑眉斜睨著简翼,频频点头,“那更好,一网打尽,把这些不长眼都给我杀了,平空掉下来十几艘船,今夜可是大丰收啊,真是痛快、痛快!”
“休得对我家少主无礼!”
归燕和如箭同时跃上甲板,有了他们两大高手,一干水盗根本不是对手,且简翼本身也是个武林高手,更何况那十几艘船上还有数十人马,顷刻间绿水帮的水盗被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金大富大难不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感激涕零地说:“多亏了翼少主,否则老夫被杀了不要紧,喜儿要是被他们污辱了,老夫才真正生不如死,喜儿,还不向翼少主谢恩。”
喜儿盈盈一拜,心有余悸,泪珠还在睫毛上颤动,“多谢少主救命之恩。”
“小姐请起。”
他连忙扶起她,两个人肢体一个接触,同时都像被铁烙烫到一般,喜儿立即松手,一颗心狂跳不已。
蓦然间,有雨水打在她脸上,原来是下起雨来了。
“翼少主,请到船舱里歇息吧。”金大富连忙命人从舱壁上取下麻索,将逃命不及的几名水盗牢牢捆住,并吩咐另一名随船婢女烧茶水进舱。
舱内的蜡烛点亮了,纸窗户映著夜色,喜儿微感怔忡的端坐在那儿,有种不真实之感。
这个夜晚好奇异,先是她从没见过的水盗欺上船来,接著她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架著颈子,然後他出现了,像个王者般的出现了……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的落在他身上。
他正与她爹在谈话,他们谈的是船靠岸後如何处理这帮盗匪的问题,她插不上嘴,但只要能这么看著他,她已经感到满足了。
捧著热茶,啜了一口,耳际听到她爹正在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