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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洋需要周末调剂精神。
从前还真不觉得周末有什么益处。
之洋再一次来到实验室,凝视那两排键钮。
真捉摸不到其中诀窍,只得碰到什么是什么,像真实世界里命运安排一样。
时珍在一旁说:“我完全同意。”
她们二人已心意相通。
“为何踌躇?”
之洋怕再遭遇到阴暗的人与事。
时珍说:“故事里主角自然是多灾多难的占多数。”
之洋颔首,“那样,才能吸引读者。”
“之洋,我们分头去找,那样成功机会多一半。”
“我是希望与你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要紧,我同你宛如一家人,来日方长,此刻寻人要紧。”
“那就分头入梦吧。”
“喂,同床异梦。”
“别引人遐思,这只是一张沙发。”
时珍戴上仪器首先入梦。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派安详,姿势与教授相同,之洋也学着她的样子,相继入梦。
这位作者一定费了许多篇幅来形容湖光山色,因为之洋所见到的,风景美不胜收。
她也乐得享受,在山坡上坐下,迎着蓝天白云,与一地黄色洋水仙,深深呼息。
一边留意是否有人走近,一有人物出现,就必定是男女主角无异。
可是之洋等了半晌,尚不见人,噫,她诧异,这莫非是一篇散文诗,没有人物主角。
之洋伸了个懒腰,索性躺下来。
忽然之间,她听到有人吟道:“离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声音就在不远之处,接着,之洋看到草地上有人打个滚,伸个懒腰,坐起来。
声音熟悉无比,只是较为稚嫩,之洋大喜,冲口而出,“教授!”
只见离她三四公尺的是一名少年人,看到之洋,立刻说:“你好。”
之洋凝视他,只见少年约十三四岁年纪,身边放着一具古老当时兴的风筝,显然是玩得倦了,躺下舒展一下身子。
之洋笑了,“你好,李梅竺。”
李梅竺大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见过你。”
“是吗,怎么我不记得?”
“唏,你怎么会看我们这种老女人。”
少年李梅竺笑了,这位姐姐恁地诙谐,相信与她之间不至于产生代沟。
“高兴见到你。”
之洋笑道:“相信我,我比你更开心。”
“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又多一个机会了解你。”
李梅竺问:“你为何要认识我?”
之洋侧头想一想,“我对你有好感。”
“请到这边来。”
李梅竺把风筝交给之洋,他自己取起线辘辘奔得老远,然后打手势示意之洋松手,风筝“飕”一声窜上空中。
少年又说:“时来风送滕皇阁。”
他对古文似相当熟悉。
他走回来陪之洋在草地上坐下。
之洋看着风筝在空中翻舞,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风景如此优美。”
李梅竺大表讶异,你竟不知道?
“请告诉我。”
“这是英国湖区,这个湖叫区斯华特。”
“原来如此,你在这里度假吗?”
“我陪家母在此养病。”
之洋耸然动容,“她身体有何不妥?”
“她已三次更换新心脏,可惜身体对之排斥不已。”
“如此说来——”
少年低下头,“其实已经没有救了,不过是拖日子。”
多么不幸。
少年悄悄落下泪来。
原来教授与母亲如此相爱,这件事恐怕连时珍都不知道。
“小朋友,别难过,这是一个人在成长中必须经历之事,生老病死,乃天理循环。”
少年用手抹去眼泪,非常沮丧。
风筝的线用尽了,它飞进云间,只剩下一个小小黑点,肉眼几乎看不见。
少年取出一把童军刀,一割,线断,风筝飞去无踪。
之洋脱口而出:“放晦气。”
少年点头,“是,我亦知道母亲的病不会再好,可是希望她少受些苦。”
之详情不自禁,搂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会坚强起来。”
少年看着之洋,“请问尊姓大名?”
“你叫我林姐姐即可。”之洋心中忍不住好笑。
“我出来已有一些时候,该回去了。”
之洋颔首。
“请到我家喝杯茶。”
“好呀。”
李梅竺到一株梨花树下推出一辆脚踏车。
“我载你一程。”
之洋很乐意地打横坐在后座,李梅竺熟练地踩着车子往家驶去。
这堪称是之洋一生中最愉快的一程路,小路清幽无比,繁花似锦,香气扑鼻,整个空气中洋溢着明媚的春光,迎着薰风,之洋不禁微微眯上眼睛享受。
到了目的地,之洋下车,发觉身上都是嫣红姹紫花瓣。
之洋抖了抖衣襟,可是花瓣又迅速落下。
一抬头,才发觉屋前有一列数十株樱花树,落英纷纷,在地上已积了三四公分深,此情此景,如仙境一样,将花瓣轻轻踢得扬起来。
一边李梅竺说:“到了。”
他母亲病重,他已无心欣赏风景。
李梅竺推门进屋,之洋尾随进去。
之洋发觉李家环境相当好,女仆立刻捧出下午茶点招呼客人。
李梅竺示意之洋进房。
之洋一进去便看到一位太太躺卧在一张沙发上,虽有病容,却打扮得十分整齐。
她约莫四十余岁左右,之洋讶异她的容貌长得与时珍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时珍得到祖母遗传。
李太太招呼之洋坐下,闲谈数句,已觉吃力。
看护连忙前来照顾。
之洋再与她玩了一局牌,尽快想办法输给她。
李太太微笑说:“林小姐请用点心,梅竺,你陪陪林小姐。”
之洋退出去。
边用茶点边问李梅竺:“你爸爸呢?”
“他在伦敦办公。”
“他也是科学家吗?”
“不,他是驻英国大使馆的参赞。”
啊,时珍从来没提起过。
“你的功课怎么样?”
“我是跳班生,明年该中学毕业了。”
他自小是个天才。
正值此际,看护忽然匆匆走出来,“快,快。”
李梅竺站起来,打翻了茶,之洋跟他进房。
前后不过十多分钟时间,李太太已经不行了。
她整个人软下来,双目阖上,脸色灰败。
李梅竺看了看护士,护士颔首。
他趋前扶起母亲上半身,搂在怀中,轻轻呼唤:“妈妈,妈妈”,声音至诚至爱,之洋在一旁感动落泪。
李太太听到呼声,微微又睁开双眼,她忽然笑了,脸容变得极之极之年轻,她轻轻这样说:“梅竺是妈妈爱儿,梅竺是妈妈瑰宝。”
李梅竺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把母亲紧紧拥在怀中,泣不成声。
在该刹那,李太太停止了呼吸。
第6章
看护拍拍李梅竺肩膀,嘱他放手。
他又过了很久,才放开母亲,将她的头轻轻在枕上放好,才肯离开。
之洋上前扶住他,他把头靠在之洋肩膀上。
在该刹那起,之洋决定结婚生子,她愿意在垂危之际,有孩子叫她妈妈。
稍后医生与律师都来了。
趁人多,之洋悄悄走出李宅,站在那排樱花树下,感慨了好一会儿。
早知与时珍一起来,她会对家事有进一步了解。
之洋刚欲离去,忽然听得有人叫她:“林姐姐,林姐姐。”是李梅竺追了出来,“你到什么地方去?”
之洋答:“我回家呀。”
他语气迫切,“林姐姐,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可以。”
这时屋子里有人叫他:“梅竺,你爸要同你说话,他在电话另一头等你。”
李梅竺不得不即时回到屋内。
之洋不想留下打扰人家,便静静离去。
回到实验室之际,她双颊犹自儒湿。
她伸手抹去眼泪。
时珍递一杯果汁给她。
之洋问:“你见到了谁?”
“我在康桥遇见徐志摩,同他谈了一会儿。”
“他有没有说起他的感情生活?”
“他说一切均是误会。”
“我也相信是,他们都不愿承认真相。”
时珍端详之洋,“你像是哭过了。”
“是。”
“遇上什么样的故事,是个悲剧吧?”
“我日后慢慢告诉你。”
时珍走到另一个角落去,“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家父甚爱文学。”
“是,教授文武双全。”
“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安排你与他好好聚一聚。”
“你想想,假使教授这项发明可以商业化……”
时珍笑着接下去:“一百美金做一次梦,任君选择,月票九折。”
之洋也被她逗得笑出来。
“像看电影或读小说一样,不过是到现场去体验,我想不愁没有生意。”
“是,每次不过三五分钟时间,客似云来,定可发财。”
叶珍这时才说:“可惜我爸对于经济实惠是一点儿兴趣也无。”
“我也猜到。”
“据说是靠祖业才维持到这间屋子呢。”
“将来都是你的妆奁吧?”
时珍笑了。
她可爱晶莹的面孔同祖母极之相似。
之洋忽然伸手过去搂住好友肩膀。
“喂,干什么?”
“小朋友——”
“你叫我什么?”
之洋笑了,觉得难以解释,适才在梦中,她叫时珍的父母为小朋友呢。
时珍说:“听讲曾国峰到处找你。”
“不必去理他。”
“他找我,托我向你说好话。”
之洋诧异,“有这样的事,你如何回答?”
“不关我事。”
“喂,我是你好友。”
“是,但你与老曾之间之事与我无关。”
之洋沉思一会儿,“谢谢你。”
“找个新男友,就可以叫他死心。”
之洋问:“你忘记这个故事?为了除鼠,带一只猫进屋,为了除猫,带一只狗进屋,为了除狗,带一只虎进屋……”
时珍笑着摆手,“是是是,我知道。”
之洋问:“时间还早,有何节目?”
“我还是想找家父。”
“来,我们找他的秘书详谈。”
时珍按动父亲的通讯号码,荧幕上出现一个金发女郎,一见时珍,她便作无奈状。
“李小姐,请你耐心等候,我暂时没有李教授的讯息。”
时珍不客气,“在过去一星期你一直敷衍我,教授一定有吩咐你,如有真正重要的事,该往何处去找他。”
那位金发女郎也光火了,“李小姐,你何苦咄咄逼人,我不过是一具机械人,我不过听差办事。”
嗄,机械人?
时珍说:“让我见一见家父。”
“他那重要名单中并无你的名字。”
时珍十分震荡。
荧幕上映像自动消失。
之洋连忙安慰时珍,“机械人哪里懂得好歹。”
“不,”时珍摆摆手,“机械人最老实,绝不会巧言令色,它说没有,一定没有。”
“教授不知你会找他。”
时珍看之洋一眼,“算了,别再安慰我了。”
“他人就在家里,找他做甚?”
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时珍深深叹口气,“家父不重视我。”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何必赌气。”
时珍说:“我去准备晚餐。”
之洋笑,“叫机械人帮忙。”
时珍一走开,荧光幕忽然恢复功能,刚才那个金发女又再一次出现。
之洋抬起头,看着她。
她很客气,“是林之洋小姐?”
“不错。”
“教授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什么?”
“是,有你,但是没有李时珍。”
多么奇怪。
“他在何处?”
“他很安全。”
“我知道。”他的身躯就在储物柜里,多么匪夷所思。
“你要与他联络吗?”
“如何联络?”
“依照指示,他说,请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