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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有分参与。”
呵!小觑了他。
张医生走过,“你们在干什么?春池,七○一号病人在等你呢?”
张仲尼说:“春池,我们再约。”
“好,一言为定。”
她匆匆赶去看病人。
张医生笑问兄弟:“怎么样?”
“一见钟情,只觉她对生活充满童真热情,可爱之极。”
张医生大笑,“加把力吧。”
那天,春池在医院工作到深夜。
张医生与她同时当更,他说:“要不,在医院休息一晚,要不叫仲尼送你回去,这都会一街罪恶,非得小心不可。”
“仲尼也要休息。”
“那么我送你。”
车子驶到缆车径路口上不去,张医生吓一跳,“春池,你的居住环境这么差!幸亏立刻可搬进宿舍,你看,就在废墟旁边,小偷大贼均可自露台爬入,太危险了。”
春池但笑不语,轻轻话别。
真的,被母亲知道了,不知多担心。
若非还未睡,正在收拾行李。
她把杂物逐一装箱,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咦,去何处?”
若非看她一眼,笑说:“就准你一人往高处飞不成。”
“相处数月,倒是有点不舍得。”
“这所老房子不知做过多少年轻人的歇脚处,环境略好便搬出去。”
“若非,你搬到什么地方?”
“去乙新公寓暂住,然后待他工作结束,一起赴美国定居。”
“你的工作呢?”
若非放下手上杂物,“我是游牧民族,那里有可安息的水边便到那里,同你的优差不一样。”
“今日好似事事针对我。”
“做文艺工作怎同医生比,你的学历便是盔甲与护身符。”
“记得卓羚吗,她也做文艺。”
“前辈固然真材实料,可是更加鸿运当头。”
“你考虑清楚了?”
若非坐下来,“看得出你是真关心我。”
春池不出声。
“我对本行无比厌倦失望。”
“就因你有个对头擅长利用肉身去换取报酬?若非,外国主妇生活吃重枯燥,家母每天光是收拾家居园子便喊救命,所以只生我一个孩子。”
若非笑了。
“喂,莫自火坑跳到油锅去。”
“我深爱吴乙新,我心甘情愿与他走这一趟。”
春池还能说什么,只得摊摊手。
“你放心,我不会做伸手派,我接了好几段稿件来写,收入不多,但可以支付生活费用。”
春池松了口气,恋爱时也要吃饭,别忘记这点便可。
“祝福我。”
“我由衷希望你心想事成。”
第二天在医院里,春池接到乙新电话。
她立刻问:“可是旧金山有消息?”
“不,仍然失望。”
“嗯。”
“春池,出来喝杯茶,有话同你说。”
春池笑,“邀请我做伴娘?”
吴乙新一怔,“什么?”
春池立刻觉得不妥,实时说:“出来再说。”
“下班时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那日比任何一日都长,永远不到五时似的,叫春池心急。
五时正她便走到停车场。
吴乙新已经在等她,看见她吹一下长长口哨。
春池笑着迎上去,“有什么重要消息公布?”
“我那份报告已经做妥,先回纽约,上司批阅后,便往赫尔辛基开会。”
春池狐疑地问:“你要走了?”
“正是,向你道别,多谢你帮忙。”
“若非呢,”春池脱口而出:“与你共进退?”
吴乙新变色,“这里头有重大误会,她不是我的责任,彼此是成年人,大家都明白这点才可能发展下一步。”
春池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
“你好象不接受,春池,你太保守了。”
“不,这与我的人生观无关,正如你说,这件事里有重大误会,林若非亲口同我说,你们将举行婚礼,并一起赴纽约生活。”
轮到吴乙新吓一跳,“我,结婚?想都没想过。”
“乙新,我想你得立刻同她说清楚,请问你给过她何等样的承诺?”
“什么都没有!”
“她又不是妄想狂,我觉得事不宜迟!你非解释清楚不可。”春池急得顿足。
“我已讲得一清二楚,我居无定所,收入普通,连自己身世尚未弄明白,怎样成家?”
春池呆住。
可怜的若非,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竟被自己蒙骗。
“我甚至不配拥有同居女友,她会独守公寓沉闷至死。”
春池打了一个寒颤,凶险!稍一不慎,连春池就是林若非。
这次是若非做了替死鬼。
春池低下头来,也许,吴乙新得到他父亲不良遗传,也许,成年人无论做什么,后果自负,不能怪别人。
“你怎么了,整张脸忽然缩小了。”
春池悲哀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舒服?”
吴乙新想伸手过来摸她额角。
春池连忙退后一步。
“你怪我?”
春池不知说什么才好。
“请相信我,我从未给过她任何虚妄的承诺。”
春池不想介入其中,又退后一步。
幸亏这时救星来了,停车场内忽然有人自车中探头出来,“春池,我送你回家。”
啊,是张仲民那愣小子。
春池立刻对吴乙新说:“我朋友来接我,祝你一路顺风。”
她奔过去,开了车门,立刻跳上车,张仲民马上把车驶离医院。
一路上春池面色煞白,犹有余悸。
对若非说什么好?惟有只字不提。
张仲民体贴地一言不发。
她若要告诉他,自然会和盘托出,假使不讲,他得尊重她私隐。
黑暗中他不知那比他高大的男子是谁,不过看样子不会与可爱的春池有瓜葛,她看见那人像见鬼一般,到现在还魂不附体。
终于,他听见春池叹一口气。
“想不想喝杯咖啡?”
“请到舍下小坐。”
张仲民一句“求之不得”到了喉头又吞下肚子。
春池想得到第二个意见,便问:“老房子是否十分破烂?”
谁知张仲民回答:“旧是旧一点,可是多有味道,像巴黎拉丁区的公寓。”
又一次意外,“你在巴黎住过?”
“公司想打开欧洲生意。”
“你谙法语?”
他立刻说了几句,呀,人不可以貌相,春池听懂了春天、许多、小心……等字。
“说什么?”春池好奇。
“春季会有花粉热,小心处理,许多防敏感药物会产生副作用。”
春池笑得弯腰。
仲民无奈,“我只会那么两句实用语。”
春池安慰他,“已经足够唬人。”
她准备点心招待客人。
在厨房里,无限感慨,谁会想到一个容易脸红,曾经叫她妈妈的年轻人会那样凉薄地处理感情。
而张仲民外形平实,却能时时叫她笑个不已。
外表真不可信。
怎么样叫小女孩当心?狼是狼,披着羊皮的也是狼,终身只能与狼共舞,只能在狼群中苟延残喘……春池歇斯底里地笑了。
张仲民进来取咖啡喝。
春池开口,“刚才停车场那个人,你也认得。”
“啊?”
“他是吴乙新。”
原来是他,“他骚扰你?”仲民关心。
“不不,他另外有女朋友。”
那么,仲民想,春池你为何脸色发青。
春池问:“他与你可算熟稔?”
“我性格比较务实,在年轻人中不受欢迎,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有人敲门,门外是若非,她神情并无异样,可是一双眼睛非常空洞。
她轻轻说:“啊!你有客人。”
春池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过一刻来找你。”
若非退后一步,像一个影子,隐没在黑暗里。
春池转头,仲民已经取过外套。
“明天来帮你搬家。”
“先谢谢你。”
送走客人,春池匆匆去找若非,但是她已经外出。春池再找到珍吧,亦不见人,只得回家休息。
一整晚惊醒,像是听见若非在哭,侧耳,发觉只是风声。
一清早她去敲门,若非惺忪地出现。
“几点钟?我才瞌眼。”
“昨晚找我什么事?”
“没要紧事,聊天。”
春池凝视她,若非改变了倾诉的主意。
“你这一两天搬?”
“是。”春池放下新地址。
“我也差不多这几天走。”
春池冲口而出,“走到什么地方?”
第9章完结
若非若无其事,“咦,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会跟吴乙新走。”
春池无话可说,站起来,“我赶上班。”
她不愿透露真相,春池不敢逼她面对事实。
下午春池心情略好。
新宿舍明亮宽敞,最重要的是,墙壁髹淡黄,静寂无声。
仲民笑说:“只得两件行李的年轻女子的确少有。”
“我不懂生活情趣。”
仲民不知多高兴,“是吗,正好与我一样。”
现成简单家具,一切齐备,春池松一口气,立刻向母亲报告。
“妈妈,你若来本市,可住在我处。”
连太太几乎落下眼泪,“呵,囡囡会照顾我了。”
但凡要求愈低的愈是好父母。
春池躺在沙发上,踌躇满志了五分钟,清醒了,跳起来,“我得回医院工作。”
下班后到经纪处办妥退租手续。
那中年人感慨说:“老房子说要拆卸足足三十年,终于期限到了。”
春池笑笑。
“老房子经历都会兴衰,人间悲欢离合,它若会写字,可写一本小说。”
春池觉得这个经纪十分有趣。
“你的芳邻也将相继搬出,李先生好象移民去澳洲,林小姐要结婚。”
春池说:“我还有点事,告辞了。”
深夜,她在办公室接到电话,“春池,我今晚回纽约。”是吴乙新来道别。
春池忍无可忍,轻轻问:“你肯定不是要结婚?”
乙新笑,“在未来十年内,我不考虑结婚。”
春池叹口气,“再见。”
“我会想念你。”
春池缓缓放下电话。
仲民来接她下班,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又有进步。
“下次同伯母通话,请记得提起我。”
“应该应该。”
春池心中牵记若非。
那夜她在新居休息,一夜到天明,完全没有醒过,只觉安全舒适。
一早,张医生到她办公室来,“我爸妈想请你吃饭。”
“哎唷,还未到时候。”
“你不想令老人家失望吧?”
“还有什么人?”
“仲民是最小弟弟,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三个姊姊,两个哥哥,大家庭,加上各人配偶子女,一共廿二人。”
哗,惊人。
“有没有吓怕了你?”
“我会先压惊再来,他们都像你与仲民那般易相处吗?”
“随和热情得多了。”
春池略为放心。
张医生并没有夸张。
张家上下老小均热情好客,亲切直爽,叫春池非常欢喜,几个侄子尤其可爱,春池一下子便与他们玩成一片,她特别喜欢一个叫子全的五岁近视小女孩。
张子全讲得一口好国语,会得朗诵李白诗篇,叫春池惊为天人。
张家相当富裕,家有厨子,菜式清淡可口,奇%^書*(网!&*收集整理春池贪婪地想,为这一头现成温暖的家就该对张仲民另眼相看,她走运了。
“每星期我们都聚会一次,春池,欢迎你加入。”
“我一定来!”
“下星期做蟹肉小笼包你尝。”
馋嘴的春池感动得鼻子发红。
散会后仲民送春池返宿舍。
春池说:“拥有那样的父母兄弟姊妹真是福气。”
“我也知道。”
春池心想,有人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唉。
“家母只生我一个,幼时无伴,所以我有自言自语习惯。”
“独家子一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