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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在心底慢慢发酵,宛如冬季难得的暖阳般,令人醺醉。
由于是假日,没多久,两人后面就排了一长串。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靠近落地窗,因此当阳光射进骑楼,高岁见注意到她全身都罩在阳光下,但她并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出现,就算脖子被晒得开始转红,也没有嚷嚷叫说被晒黑了。
高岁见下意识地以自己的身高替她挡掉阳光,她似乎察觉了,低垂着脸,一迳地微笑。
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买到两套餐点。
“这样不好意思,还是不能让你出钱。”上楼坐到位子上之后,她还是坚持各付各的。
高岁见从没遇过有礼到近乎固执的女生。每次跟女孩子出去,她们都把男方付钱视为理所当然,像这样坚持付钱的,她是第一个。
“那下次换你请我好了。”他没有收下她的钱,也不跟她争,仅随口道:“这次我请,下次你请,这样就扯平了。”
“啊!?”她略微惊讶地瞅住他,然后愣愣地说:“下次啊……”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着薯条,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免费的电影票,给你。”刚才付帐的时候他才看到皮夹里有这玩意儿。是上回同学送他的。
“这是下次要用的吗?”她盯着那两张票问。
“呃……嗯,也可以。”高岁见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打算把票转送给她而已。不过,就算和她去看电影也无所谓吧,所以一时之间他并没有否认。
“真的吗?”她满脸高兴的表情,珍惜地将电影票收到自己的小钱包里。“那票的钱……”
“不必了,那票是人家送我的。我不是说了免费的吗?”他终于叹气了。她简直比他还怕他吃亏。
“是吗?那谢谢你!我好开心呢,真的喔。”她绽放温和的笑意,喜悦中毫无杂质。
她的期待和他的不在意,仿佛两条永远不会交集的平行线;忽然之间,有种像是心虚的感觉如同闪电般窜入高岁见的胸腔。但那也仅只是一刹那间而已。
“你真的和二十三班那个四眼书呆交往啦?”
下课时间,高岁见才刚从贩卖机投罐饮料回来,几个朋友就凑上前起哄。
“什么四眼书呆!”他皱眉道。那称呼不怎么顺耳。
“别假啦!前几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你和二十三班那书呆女坐在一起。”人证甲开口道。
“那又怎样?”高岁见拉开易开罐。虽然他跟眼镜妹之间没什么,不过他觉得同学实在无聊得教他不想浪费口水解释。
“没怎样啊,只是没料到而已,我们也算促成一桩好姻缘呢!”几个人互相拍肩玩闹,完全当成笑话看待。
“这倒是真的。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们呢,因为——”某人话说到一半就被同伴顶了一拐子打断。
“什么?”高岁见斜瞥着鬼祟的同学。
“没有啊!我们是在说,若非我们提议玩大冒险,你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其余同学连忙附和。
闻言,高岁见不觉蹙眉。想来自己真的完全忽略掉这件事了。的确,如果不是因为和同学玩游戏,他和眼镜妹应该是没有机会交谈的,错置字条的误会、所有几乎被他遗忘的每个重点,之前他还想着必须坦白解释,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算是熟识到某种程度了,他不会没常识到把这种事情拿出来对她说。他不讨厌她,当然也就没必要破坏和她之间淡淡的和平友谊。
“高岁见?高岁见!”
有人在叫唤他,他抬起头,就见班导走近自己桌边。
“啊啊。”糟糕!
“总算逮到你了。跟我到办公室一趟。”班导说完就往教室外面走。
高岁见放下喝了一半的铝罐,双手插进口袋里,在同学怜悯的目光下离开。
高岁见被导师叫进办公室里讨论升学的事。由于他不准备参加联考,而是报名大学的数理资优甄试,因此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展开冲刺,况且他又是重点考生,或许是他最近看来有些散漫,导师只得不停地提醒他时间紧迫。升学的压力以及时间迫在眉捷,让他无法再像之前用笑闹的态度来面对。
甄试只有专门科目会加入计分,如果参加联考,光是国文一科就会让他很难看。想想,自己也真的该准备考试了。向来,他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于是,第三次段考完的整个寒假,他把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念书复习上。寒假过后,他通过第一次学科能力测验,第二阶段的指定科目甄试也顺利完成,四月中放榜,他已经确定进入第一志愿。
为避免影响其他同学,所以导师并没有提早公布;毕业典礼之前,他还是照常上学。
回到学校,他已经无“试”一身轻,看见同学们仍在拼死拼活,他觉得好累,决定跷课去睡觉;他步向图书馆,在经过阅览室前,意外发现一抹熟悉的背影,他跟了过去,想要唤住她,却想不起她的名字,于是直接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轻拉住她的辫子。
“呃——”她没有任何准备,身体往后仰。
“小心!”他忍不住笑着提醒。
闻声,她像是吓了超级一大跳地转过头。
“啊……”她按住自己被放开的发辫,傻愣地望住他,表情显得非常讶异。
他觉得奇怪,便调侃道:“怎么?才过一个寒假,你就不认识我了?”他应该没有认错人才对。
她不知为何怔忡地凝视着他,久到他面露疑问了,才缓慢地垂下眼睑。虽然露出笑容,却相当轻声说:“没有啦,我还以为你又忘记我了呢。”
又?他一时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倒是见着她的笑容带着些许疲倦。
“准备考试很累?”他问。
她抱着书,道:“大家都一样啊。你也是吧?”
“我?”寒假时是很累,现在则是闲到发慌。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她打开装着一堆影印讲义的提袋,掏出一本黄色的笔记本。“其实想早点给你的,可是一直没遇到你……”
“这是什么?”他睇着那本子。那不是她之前很努力写的神秘东西?
“是国文的笔记。我把比较重要的部分重新摘录,不会太复杂,你应该看得下去。”她朝他递出,温温地笑说:“就要联考了,你那么优秀,一定没问题的。我们都要加油喔。”
高岁见完全怔住,瞪着她,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你……”居然为了他这么用心地……从寒假之前到现在,几个月来,她除了自己念书考试,还抽空帮他整理容易阅读的笔记。“……我已经通过甄试,不用参加联考了。”只是简单的几句,他竟有些语无伦次。
“……咦?”她歪着头。
“我的意思是,寒假期间,我已经甄试上大学了。”那本笔记,她的心意,白费了。
“啊!”她听懂了,仓卒地放下手,慌慌张张地把笔记本收到身后,满脸胀得通红,低头羞愧道:“真对不起,是我太多事了,我怎么没想过你可以参加甄试啊……真的恭喜你!”
“你……”
“我有事要先走了……对不起。”她匆忙又狼狈地落荒而逃。
高岁见正欲追上去,有人从后方拉住他的手臂。
“岁见!”娇滴滴的女声唤住他。
他回头,见是方雅玟,只说:“等一下,我有事。”
方雅玟并没有放开他。道:“你有什么事?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所以才没来找我?”
甄试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因为他们都还是考生,他不想炫耀。
“你先放手。”他冷静道。
“我干嘛要放手?你要去找那个女生吗?我刚刚看到了,她是我们班上的,我之前偷听到阿凯他们在谈论时还不相信,你真的想和那个戴着老花眼镜的书呆女在一起吗?”她咄咄逼人地质问。
怎么又来了!难不成他做什么事都要跟大家报备?高岁见有点不高兴地道:
“别叫她书呆。”
方雅玟忽然生起气来,娇怒道:“干嘛啊,我又不是在骂她,你袒护得也太明显了吧!”
钟声恰恰响起,高岁见不愿和她在校园里拉拉扯扯,便抽回自己的手,道:“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去。”说完,也不管她在背后怎么跺脚怒骂,转身就走人。
顺着眼镜妹刚才离开的方向找去,在文具部附近,他张望四周,却没见着人。一个男同学经过他身边,他眼尖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猛地横臂拦下。
“干嘛?”那人被挡了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一个疏忽,原本拿在手上的黄色笔记本就被夺走了。“喂——喂!你干嘛抢我的东西!”
高岁见翻开那本笔记,上面的字他认得。
“这是我的。”他瞪着对方,冷酷地打回抗议。
“那是……我们班那个小老师……刚刚借我的——”那人想要拿回去。
“二十三班是吗?这是我的。”高岁见冷冷地望着对方,再度重复一次。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如利刃般将那人的微弱气势俐落摧毁,最后对方只得缩起肩膀退开,摸摸鼻子认了。
这明明就是特地为他写的,为什么她要随便拿给别人呢?高岁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愈想愈闷恼。找不到人,他干脆走向二十三班。因为是最后一节的自习课,所以大家都在念书,并没有老师在。
远远地,他睇见走廊上有人站着,一看到高岁见,那男同学立刻迎上前来,唤:“岁见。”他是高岁见同班的同学。
“你在这里做什么?”高岁见诡异地问。
他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岁见,刚刚雅玟发脾气,把我们都叫来,好像是要问那个戴眼镜女生的事……”说到一半停下,他满脸忏悔,“唉,其实都是我们不好,一开始就不应该恶搞的……”
“恶搞?”高岁见不悦地问。
同学嗫嚅许久,叹了口气,才非常歉疚的道:
“岁见,玩大冒险的时候,你以为你把字条放错位置了吧?其实……唉哟,其实你并没有放错,是我们、是我们在后面偷偷把它调换的……”
高岁见霍地瞠目,简直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
“一开始只是觉得玩游戏很有趣而已,我们知道你会找雅玟过关,所以故意等在雅玟的置物柜那里,等你放好字条走开后,我们就把它放到那个戴眼镜女生的柜子里,打算看你出丑……所以,那张字条,是我们放的——啊!”男同学忽然不自在地呆住,眼睛望着高岁见身后。
某种不祥的预感令高岁见猛地转过头,他们所讨论的“戴着眼镜的女生”正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啊……那个、我、我……”她不知所措地惊惶低头,抿住嘴僵硬后退,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竟突然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等等!”高岁见这次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追上前。
只下了半层阶梯,他就捉住了她的手。
“我、我的事情还没办完,请你——”她想像平常那样露出笑容却办不到,只能抖着嘴角低下头。“请你……放开我。”她轻喘,微微地挣扎着。
“等一下,你——”
她听见了多少?弄错、误解;必须要解释的事、应该要说明的事,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刻,变得一团混乱。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参与那个冒险游戏就好了。这样,也就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复杂又难以解决的情形。
“放开……”她细声说道,近乎哀求。
“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他能说的,其实和她听到的并没有太大差别。总之,他们玩了一个可笑的游戏,自以为高潮迭起,却将无辜的她卷入,并且把她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