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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不说,今晚邢芳归可是信誓旦旦专门招待锦衣卫所,不招待外人的。
这种时候有人混了进来,还闹出事情……她怎么脱得了干系!
“应天府的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郗浮薇思绪如潮,只听欧阳渊水道,“虽然陛下因为皇长孙的缘故,如今越发的偏爱东宫了,但一来陛下正在壮年,日后如何也未可知;二来,汉王跟赵王至今仍在应天府,没有就藩的意思;三来,陛下回宫后,宫中诸位妃嫔伺候用心,据说很得上意。”
总而言之,东宫的地位,只能说暂时还算稳妥,放眼长远,仍旧是……一言难尽。
皇长孙备受永乐帝宠爱的缘故,除了长孙这个自古以来对于长辈都特殊的身份外,也是本身的聪慧孝顺。
但汉王、赵王也有子嗣,也都是永乐帝的嫡孙。
虽然他们目前的孩子还没有争宠争的过皇长孙的……皇长孙已经是可以搁房里人伺候的年纪了,孩子么,长大了总归不如小时候讨喜,何况大了就是能掌权了,掌权之后就是要担事了,担了事就难免犯事,自来伴君如伴虎,谁知道永乐帝什么时候就又改了心思?
这一点,汉王自己就是个例子。
要是永乐帝这会儿就快不行了,东宫倒是顺理成章的上位。
可这位皇帝刚刚亲征过,显然身体好着呢。
他在位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改主意不说,皇帝如今膝下三位皇子都是徐皇后所出,距离皇后薨逝也有几年了。尽管永乐帝迄今没有册立继后,后宫的妃嫔却从来没少过。
如果这些妃嫔有人生下皇子……人对老来子总是格外纵容宠溺些的。
欧阳渊水缓步到郗浮薇跟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道:“这人不是你良配。”
他说的很笃定。
郗浮薇则是面无表情:“那你觉得,谁是我良配,你?”
“为什么不是?”欧阳渊水反问。
“芬芷楼里住过的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有三个。”郗浮薇淡淡道,“天真如姚灼素,世故如傅绰仙,还有一个我,你看谁考虑过你做夫婿?”
“诚然你这么年轻的举人必定前途无量,然而论家底看着也就那么回事,不如傅绰仙联络的曾公子孙公子的富贵;论长相看姚灼素心心念念的是谁也晓得,你也没什么优势;至于我的话,你心思太深,相处太麻烦,我宁可找个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我的。”
欧阳渊水嘲讽的笑了笑:“沈窃蓝心思就不深了?”
“你为什么要帮邢芳归?”郗浮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我听你语气跟她似乎也不怎么对盘,早先咱们来往,你虽然常说些有的没的,不过也该知道,大家都没往心里去。这次居然连夜跑过来……莫非邢芳归跟你是同僚吗?”
她思索着,“嗯,那么到底是邢芳归爱慕百户大人,看到狐裘之后起了疑心,未雨绸缪呢,还是其他人,比如说某位贵人的意思?”
“为什么不猜是太子妃的意思?”欧阳渊水看着她,“太子妃是沈窃蓝的嫡亲姨母,不管是为了沈窃蓝的前途考虑,还是为了东宫的将来,会不希望沈窃蓝娶个父兄出色的名门闺秀?”
郗浮薇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这么个人,如何入得了太子妃的眼?”
“这么说你还没想好?”欧阳渊水似乎很想知道她的心思,摸着下巴沉吟道,“也是,你对应天府不了解,对沈窃蓝的家世也是一知半解,不可能说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估计多半还要跟宋尚书透露一二?”
“你刚才提到太子妃,难道你是在给太子妃做事?”郗浮薇道,“我不太相信你这话,太子妃贤良淑德,深得陛下赞许,怎么可能私下里用你这样的人?”
欧阳渊水冷笑了一声,道:“贤良淑德……自古以来的宫妃,尤其是正宫,有几个场面上不是得这样的赞许的?”
“那也要在大位上坐着的那位。”郗浮薇淡淡说道,“就陛下的英明神武,太子妃一介女流,跟陛下玩心眼,岂不是贻笑大方?还不如就贤良淑德着,也能得陛下些怜爱呢?”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还没说你连夜跑过来的目的?别说就是生怕我跟百户大人有什么!”
“那你觉得我这会儿过来是图什么?”欧阳渊水似笑非笑。
郗浮薇冷着脸:“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她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整理出了一些线索:
沈窃蓝在来之前,就已经说过,今晚要将计就计,看看打着支持开河的旗号来济宁的邢芳归,是否也带了汉王赵王的使命。
这份怀疑与戒备,邢芳归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因为郗浮薇跟这位行首实在没什么瓜葛,所以她也是吃不准。
可从欧阳渊水的到来看,邢芳归估计也是心里有数。
否则将欧阳渊水放行到此做什么?
想来是因为那件白狐裘,以及坚持让自己也来这边赴宴,觉得沈窃蓝对自己有意。
既然如此,今晚之事,就算不能够从郗浮薇处旁敲侧击出什么端倪,派人在这边看住了郗浮薇,也算是捏了沈窃蓝的一个把柄在手。
如今两人看似平和,甚至还有些痴男怨女的意思……郗浮薇拿着小银叉子,叉了块水果吃,淡淡瞥了眼对面的欧阳渊水。
实际上,却已经是邢芳归跟欧阳渊水的人质了?
想通此节之后,她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
这么说来,沈窃蓝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还是太子妃所赐的白狐裘下车,估计也是算准了邢芳归跟欧阳渊水这些人的反应。
用一个所谓的心上人,牵掣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腾出手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自己也许是弃子,也许不是,不过按照郗浮薇对沈窃蓝的了解,只要自己这次活下来了,他应该会不吝赏赐。
就算死了,沈窃蓝应该也会善待郗矫,甚至还郗家一个公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内侍的人?”郗浮薇心平气和之后,主动挑起话题,“怎么会同邢芳归扯上了关系?”
欧阳渊水不知道她心思,见她说着说着居然越发的平静了,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你还真是对他死心塌地?你这样的人也会对谁死心塌地吗?”
“你之前牵挂的也一直都是开河的事情。”郗浮薇没理会这话,继续道,“现在倒是对我的终身大事感兴趣了吗?莫非陛下亲自返回应天府坐镇之后,开河之事已成定局……所以这件差使已经结束,换新差使了?”
欧阳渊水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转向外头,道:“开始了。”
“什么?”郗浮薇微怔,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内情
郗浮薇问这话的时候全身紧绷,只道是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谁知道目光触及垂在琉璃窗前的帘子时,却听着一声熟悉的鼓点“咚”的传来,跟着是歌姬高亢嘹亮的嗓音,拔高了两个调之后,随着乐声又缓慢而婉转的落了下去……至于说唱的什么,因为离的远又不在一座楼,却是听不清楚了。
“……”郗浮薇皱眉。
“跟你开玩笑的。”欧阳渊水微笑着道,“锦衣卫百户亲自在此坐镇,能出什么事?你看邢芳归恨极了你,不也得好声好气的过来给你敬酒?”
此刻被他提到的邢芳归,正媚眼如丝的同沈窃蓝告退,要下去收拾一下沾了酒渍的裙衫。
酒渍是一个总旗不当心打翻上去的。
本来底下人知道邢芳归是应天府行首,还与沈窃蓝有旧,此番专门设宴招待一干人,都心照不宣的将她当成了沈窃蓝的相好看。
由于之前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爱慕沈窃蓝的姚灼素坑惨,这次又碰见个跟沈窃蓝关系似乎不简单的女子,大家多少抱着补偿的想法,格外的客气恭敬。
哪怕是一块儿被沈窃蓝叫进这间雅间吃酒的三个总旗,也是尽量的目不斜视,正气浩然,免得让沈窃蓝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是吃了会儿酒之后,却发现尽管邢芳归不愧是行首,待人接物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宜喜宜嗔,而且什么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差不多都能信手拈来……虽然她肯定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精湛,可至少都能扯上几句,看着就是一脸才女相啊!
最重要的是,邢芳归的确很美,而且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美。
然而沈窃蓝就好像是块石头一样。
全程神情冷漠心不在焉。
邢芳归在高台上起舞,吸引了包括郗浮薇在内的一干人的视线时,他甚至都没看几眼,目光倒是一直往中庭那边飘。
三个总旗不知道那是郗浮薇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纳闷难道应天府的勾栏就这么高端,以至于从应天府过来的百户大人,对于邢行首亲自献舞的场面无动于衷不说,甚至还觉得有点无聊?
尽管他们都很为邢芳归这一舞倾倒,可是为了不在上司面前显得太没眼光,邢芳归下台之后,梳妆打扮一番过来招呼时,都表现的十分矜持,唯恐她看不出来自己脸上写着“老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你这点儿把戏也就那么回事”。
这情况邢芳归仍旧是言笑晏晏,但心里想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她几次试图跟沈窃蓝说话都被沈窃蓝不冷不热的敷衍回来,到底是行首,连碰几个软钉子之后也就转移目标,开始跟三个总旗撩上了。
总旗们原本还想矜持的,然而到底受不了行首动了真格,一番语笑嫣然下来,哪怕沈窃蓝当面,也有点飘飘然了。
这会儿一个总旗说说笑笑之际亲自给美人捧盏,不想邢芳归接的时候却不当心撞了下他手腕,于是一盏酒水直接翻在了石榴裙上。
总旗一边赔礼一边伸手去擦,石榴裙很薄,沾酒之后沾在肌肤上,触手处温热绵软如凝脂,擦着擦着就是心猿意马。
邢芳归却在此刻含笑起身,道:“不妨事,奴奴去换件新的便是。”
她带着一阵香风袅袅娜娜的出了门,脸色就冷了下来,“那边怎么样了?”
“绿儿说那欧阳渊水果然不久就又上去了,如今孤男寡女正关着门在说话呢。”方才陪她一起去给郗浮薇敬酒的蓝衣女婢上来扶住她,主仆俩一块儿轻手轻脚的朝后面走,她说着,“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
邢芳归沉吟:“太明显了。”
“那有什么关系?”女婢提醒,“反正宋家夫人跟宋小姐都是一个意思,要宋家这位义小姐不好过,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宋小姐至今还仰慕沈窃蓝。”邢芳归提到“沈窃蓝”的名字时干脆利落,眼中却添了几分沉郁,顿了顿才继续,“所以绝对不能让这郗浮薇跟沈窃蓝有什么!从她披着沈窃蓝的白狐裘下车来看,宋小姐当初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沈家无论如何都不接受宋小姐过门了……这些闲话且不说,就说欧阳渊水,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郗浮薇若是跟他有了首尾,不管宋小姐是否满意,对咱们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女婢不解的说:“这欧阳渊水是出了名的风流,郗浮薇就算靠着宋尚书,吃亏之后嫁给他,只怕也过不好吧?”
“你怎么能将这郗浮薇当成宋小姐那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