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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涤尘有姚涤尘的骄傲，她可以在这苍茫的大地上和爱她的阿丑谈情说爱，即便这份爱情是否真的存在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不敢再去坚持，可她仍不愿意听身边这位叫做李烁的皇子说阿丑不好，说他们之间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所以，她的笑一瞬间就淡然了，就黯然了，那是她对三皇子的礼貌，有或没有都是无所谓的。她身姿傲然，一双冷眼傲视天下，三皇子是什么，在她眼中不过云泥一般，那纤瘦的身躯在猎猎狂风中竟然不动不摇，她用那样轻，那样倦的声音说了句：“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然后翩然转身，再不理会身后的叹气声。
叹息声伴衣袂翻飞的声音传来的清清楚楚，却没有人看见那绝美男子脸上的笑容有多苦楚。他学着姚涤尘的样子一个翩然的转身，希望自己走的可以潇洒一些：“姚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肯救秋阳。”
这就是他的道别，他谢谢她救了秋阳，即便没有听到她的答话他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秋阳是回忆，而墨黎是愿望。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秋阳山岗，永远不会忘记那段灿烂的可以支撑起整个生命的时光。那是他的珍宝，是他唯一仅存的梦想，就算这一身真的就此不入红尘，他也希望留下什么可以纪念，可以让自己相信的确有那么一段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时光。所以，他不要秋阳死，他要秋阳活下来，活下来照顾阿尘，要他寂夜时分，陪阿尘听那入梦的雨声，那样也算他没有骗阿尘。他曾经希望可以美梦成真，可以厮守相望，他希望可以永生莫离；可以永世不弃，可是这样的愿望早已经灰飞烟灭，遥不可及。
我不会去看你的，不会。那不是阿丑应该做的……所以你明白了？你终于——放手了？终于可以不用再惦记着阿丑，然后给你爹报仇了？
阿尘，我走了。这次走了，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解脱，一定会忘了我，我知道一定有个很好的人愿意为你完成我没有完成的誓言，愿意帮你扛下我已经扛不下的重担。阿丑是谁？你不需要记得。你只需要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一心只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你可以，请你为了他——好好的……
第十二章 血染京都（一）
阿丑走了，没有玉碾，没有骏马，就那么一步一步消失在荒凉而苍茫的天地之间了。
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起来，有什么东西把如同珍珠般散落的过往一一串联，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大刀阔斧，丝毫不听自己抗拒的多么哀怨，有什么东西鬼斧神工一般描画着自己不敢承认的画卷……
姚涤尘咬唇落泪，身体上所有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吸的干干净净，连勉强支撑身体重量的那一部分也没有留下。柔软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柔软的雪地之上，却痛的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原来，自己的眼泪也是有重量的，也可以把纯白的雪砸的坑坑点点，原来，自己的眼泪也是有热量的，可以融化了所落之处的积雪冰晶，可是怎么，怎么你就不在乎了呢？你怎么就再也不顾我的眼泪？怎么就走的那么决绝？姚涤尘有姚涤尘的骄傲，我不能挽留，我舍不得挽留，我放你走，就像三年前一样，即使知道就此天崩地陷，我还是会让你以身涉险，这就是我姚涤尘的温柔。
多少人不懂得这样的温柔，我以为你懂得，我以为你终会回头……
☆☆☆
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再握紧。
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捏皱了随身的行囊。他不要听，不要看，那些人说的做的都是骗人的。姚姑娘答应过自己会带着公子来幽州找他的，姚姑娘不会骗他的。他才不要相信那些人胡说八道，他现在去长安只是想看看公子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对，只是这样！
可是谣言一声一声，声声入耳，让他避也避不开，躲也躲不了。
“哎，你听说了么，三皇子逼宫造反啦。好像集结了军队攻入了皇城，说是要皇上废了太子，另立新储君。”坐在饭庄北角的路人甲闲来无事的八卦着。
“是啊，是啊，听说了。还说什么选贤任能，我看巴不得自己当皇上，庶出的果然就是上不了台面呢！”路人乙接过了新鲜的话题。
“谁说不是呢，枉皇上还觉着亏欠了他，他竟然逼宫造反，藐视人伦。他还真当咱大唐无人了？”路人丙一拍桌子气势震云霄，说话之间还放下筷子站起身形，大有登高一呼而天下云集响应的意思，“太子为人宽广不与他计较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也不想想，就是要造反也轮不到他。我听我堂哥说左相已经接管京城禁卫军，调集大将军李光弼的军队以勤王之名入驻京师剿灭叛军了。”
“真是苍天有道啊！天不灭我朝，天佑我朝啊！”
“左相真是一代良相，一代名相啊，真可谓是‘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有左相在，我朝永存啊！”
……
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些人痛骂着公子，就好像公子杀了他们一家老小，如今终于大仇得报；他们赞着左相，就好像左相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的乱世，使他们免遭灭门之祸一般。他们忘了，要不是两年前公子一念之仁，这座小镇早已移为平地。秋阳听着这些不绝于耳的声音，忽然明白了一个姚姑娘告诉了他很久的道理；这个世上本没有对错，没有善恶，那些都是人说出来的。原来是这样啊，不管你是对是错，世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不管你是善是恶，世人评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就好像世间本没有谁是该死的，可是当大家都说那个人十恶不赦，就再也没有人会去问那个人为什么会十恶不赦了。世间没有可以相信的什么，世人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他们说公子该死，说公子该处以极刑，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公子原本可以集结大批军队从北方打过来的，那样打到京城去的胜算会大的多，即使失败了也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半壁江山可以躲。可他却不愿生灵涂炭。他只是想完成他觉得自己该做的，只是想让一切平静的开始平静的结束，所以即使他明知道此去必输，必死，还是不愿意大动干戈。全天下只有公子最善良，可是竟然没有人能明白他菩萨一般的心肠，他不愿流血，所以宁愿让一切回到他出现以前的模样。
“小二结账。”秋阳扔下一锭银子环视了整个饭庄，他这一声喊的极为响亮，惊得原本讨论的沸沸扬扬的人们一下子忘了讲到哪里，只能干干的看着他走出饭庄的挺拔身影。
秋阳走得匆忙，他隐约听到身后饭庄里传出的窃窃私语：“这公子出手大气，身形不凡，这之中不知是谁惹到他了。”他忽然想笑，只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吓成这样？就他这样也能叫做不凡？如果真的见到公子你们会怎么样？当成天人顶礼膜拜？还是直接呆愣到公子已经能够走出好几丈远还没回过神来？他不爱听人说公子不好，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可是至少，在他面前他不想听人说公子不好。
为什么呢？为什么公子和太子非要争个鱼死网破？秋阳见过太子，太子是个好人，他对公子很好，他甚至公子的兄弟里对公子最好的一个，可是公子却从不真心的对太子笑，每次见过太子，公子都会显得很虚弱，很彷徨。是因为陈大人那次的深夜来访么？陈大人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好像什么当朝国母听闻公子还朝兴许会从中作梗，还望公子万万小心。曾经乐妃娘娘之死就是当今国母嫁祸而成，若不是乐妃娘娘贴身侍从拼死保着少主逃出深宫乐妃娘娘可就真的没有沉冤得雪的一日了。还说什么公子的养母让公子隐藏这绝世姿容真是对极了，要不然定会让皇后娘娘派去的杀手给斩草除根。他说自己当年和乐妃娘娘是至交，希望公子能让娘娘的在天之灵瞑目。是不是因为陈大人的这番话让公子开始恨起了皇后所生的太子？可是公子啊，太子是个好人，他还会是个好皇上，他深谋远虑，心静如水，无情能忍，心系百姓，高远如神，这样的太子是可以造福苍生的啊！公子怎么就非要杀了他不可呢？当年的罪魁祸首是皇后，让皇后认罪伏诛不就好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他秋阳认定的主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子，管那个太子再怎么身负朝堂，心系天下，他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子。秋阳不必问公子为什么做，只需要知道公子要做什么。秋阳不必问公子不想让谁活，只需要把公子保护的好好的。公子，你等我，你要等着我……
颠颠簸簸的，一路边打听边奔波，秋阳终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九华山下，终于在一间叫做“翠微”的酒楼里找到了姚涤尘。
“姚姑娘，姚姑娘，”秋阳奔上前去不容分说的拉起姚涤尘就往外冲，“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公子，公子他……”
袖若流云，姚涤尘翻手甩袖，一抽丝袍，转身坐在了自己原本端坐的椅上，丝毫不理会秋阳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呆楞的表情。
“姚姑娘……”秋阳说的恍如梦呓，他不相信，不相信姚姑娘会甩开他的手，“公子他……”
“你家公子怎样是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要求就另请高明，恕姚涤尘才疏学浅帮不了你。”姚涤尘说的不带一丝感情，她的心自从那日白头泉相会后便已经冷冻成冰。
“可是，可是……”秋阳看着眼前这个忽然陌生的女人，大大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要是姚姑娘不救公子了，那么还有谁会救公子呢？还有谁能救公子呢？“可是姚姑娘答应过我，要带公子一起来幽州找我。”
“呵呵，”姚涤尘听着秋阳句句沉重，句句不可思议的语气，忽然笑得灿烂了起来，“那是你家公子托我办得事，他要你好好活下去，这场风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是他的棋子，他还不想让你死。”这些话都是真的，里说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秋阳没必要涉险，这场戏里他注定成不了主角。
“也就是说，姚姑娘曾经的话是……骗我的？”秋阳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他多希望下一秒钟姚姑娘就会站起身来告诉他，这一切仅仅是个玩笑，他们这就可以去救公子了。可是这一点点热切的希望也最终被姚涤尘冷若冰霜的眼神冻结成了灰暗的荒唐，“原来，姚姑娘是骗我的。姚姑娘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救公子，一开始就只是想把公子置于死地。你是太子的幕僚，公子和太子是死敌，你始终是不会放过他的。来求你，是秋阳错了，姚姑娘早就告诉过秋阳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能相信的，是秋阳太笨了。秋阳打搅姚姑娘品茗了，秋阳告辞了。”原本渐渐升高的语调竟然慢慢低沉了，就好像忽然了悟了大是大非，对这人世间的一切都看得淡了。对姚涤尘，秋阳说不怨一定是假的，只是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原来没有怨她的理由，她是想救自己而已，是好意，她只是不愿也不能救公子，这不是她的错，要怨也只能怨秋阳他自己太执着。
他学着公子的样子一步一步向酒楼外走去，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离公子那么远，自己就还在公子身边。世间人情变换，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公子在这浮华之中可会孤独？可会害怕？不要紧的，秋阳会陪着您，秋阳说过，在您成亲之前，不立业，不成家的！
“秋阳，”沏着茶水的姚涤尘吐字如烟，混合着袅袅的水汽缠绕在秋阳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