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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卡德，”她轻声地念着，眼泪从脸颊上滚滚而下，“我……”
无论她将要说出什么，那些话都被突然打断了，因为他们面前的地面突然颤抖着裂开了。晃动的地面仿佛要将他们用力抛出去一样，几分钟之前除了荒草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着光冒着浓烟的洞穴。那洞穴一路吞噬着地面，直到逼近女人和孩子的身边才停下来。
恐怖的怪兽以重获自由的姿态从地下爬出来，那些怪物们尖叫了起来，它们拼命击打着地面，似乎比最狂热的教徒还要卖力。一只骨节嶙峋的甲虫矗立出现在他们面前，巨大的长着爪子的附肢紧紧抓着地面，它的头颅有女人的三个身体那么大。这东西用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两个人类，然后张开嘴巴在温热的风中狂笑，死亡和毁灭的气息飘散出来。
你的妻儿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跟燃烧地狱的那些家伙们生活在一起了。这个声音在凯恩的脑海中轰鸣。大天使泰瑞尔，那只令人生厌的野兽，现在作为囚徒也同样落入了地狱之中。现在你将要加入他们的行列，臣服在我——彼勒尔的脚下，燃烧地狱的统治者和所有生活在地狱里的生物很快就会变成庇护之地和高阶天堂的主人。
彼勒尔，谎言之王，高高地站立在凯恩的面前，似乎准备好了将一切阻拦在自己面前的不自量力的家伙碾成齑粉。凯恩紧紧闭着眼睛，退回到那片心灵领地中去，多年以前当他失去阿米莉娅和儿子之后，那里能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到研究杰瑞德·凯恩的教义上，那位先贤曾经如此写道：战士的本质就是要有能力在战斗的洗礼中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他似乎回到了母亲的家里，坐在烛光下的陈旧书桌旁；他的手很年轻，没有任何岁月的标记。他的目光炯炯，内心满是欢喜，因为他找到了生命中的激情。杰瑞德所著的书中的一些章节和熟悉的旧书页香味使他保持了镇静。
但是脑海中的画面并没有静止。他又看到妻子和孩子一动不动的躯体，他们在被那穷追不舍的山羊怪凌虐致死后拖到了灌木丛里。
“他们的伤口一定很痛，啊，即便是现在，他们一样在遭受着痛苦。没办法从地狱逃脱，只能徒劳地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英雄。他们的英雄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你知不知道，你早就了解这个真相了，但是仍然选择对它视而不见。”
画面又变化了，那里充满被诅咒的人惊叫。火焰舔舐着一群人的脚底，他们被捆绑悬挂在一间宽阔的房间里。恶魔的头领用鞭子残忍地抽打着他们的脊背，驱使着他们向前走。他们拉着一车车融化的铁水，温度高到足以将他们的皮肤从肢体上烫下来。其他人用铁锤将其敲打出长剑和盔甲的形状，他们从铸造台上将它们取下来，成堆成堆的靠着墙放在一起。
“我们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彼勒尔说道，“盖瑞斯·劳已经向我敞开了心灵，很快我就会控制住他的肉体。首先卡尔蒂姆会失守，然后是庇护之地的其他城市，当不死军团完成了它们的工作之后，我们将发动我们自己的军队，利用庇护之地踏破水晶穹顶，占领银色之城和高阶天堂。”
凯恩盯着数以百计的人，他们赤裸的双足鲜血淋漓，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饱受折磨的痛苦之情。他的心都碎了。
他妻子和儿子的灵魂就在那些人当中。
当迪卡德·凯恩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视线里的幻象都消失了。那只是一个影像而已——只不过是彼勒尔，这操控人心的大师讲给他的一个谎言。他是知道的，知道他所爱之人的灵魂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劫持。然而怀疑的情绪已经产生，不管他如何尝试着将它们驱逐出去，疑虑始终在挑战他的理智。
他的意识返回到黑暗之塔顶部的房间里，在这里，暗心者正站在莉娅身旁探出双手。数以千计的不死士兵从地下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凯恩想象着它们一排排走出地面的景象，它们的脸还没有完全成形，仍被一种非自然的力量恐怖地扭曲着，它们瘦骨嶙峋的手上抓着生锈的武器。
力量继续从莉娅的身体里流出，穿过盖瑞斯·劳和黑暗之塔，冲到洞穴的下方。它像火焰一样跳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它不是火焰，虽然莉娅完全没有意识，但她体内的什么东西继续在对劳的法术作出反应。
他一定不能让劳和彼勒尔影响自己本来应该做的事情，一定要行动，马上就动手。
凯恩挣扎着站起来。他的手杖就丢在不远的地方。他捡起手杖，然后蹒跚地接近莉娅颤抖的身体，凝聚体内仅存的力量挥出手杖。
手杖的木柄打中了盖瑞斯·劳的太阳穴，对方的脑袋猛地向后仰去。黑色的血从他额头上的伤口流了出来，他对莉娅的控制似乎被中断了。凯恩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用双手抓住手杖的末端将它举过头顶，将锯齿状的一端插进了劳的胸膛。
劳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股浓稠的血液从他的伤口喷了出来，他用力抓着刺入体内的手杖。凯恩感觉到整座高塔都在巨大的风中摇晃着，渐渐开始起了某种变化。外面恶魔军队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他冲到莉娅身边，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像第一教派的人说的那样，她肯定是被药物迷倒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只有一种迷药有如此强烈的效果。
凯恩将手掏进帆布背包，拿出几个小时前教徒采集的树根汁液。这是托拉然秘方的解药，他认为暗心者就是用这种药物迷倒了莉娅——他曾经使用这种药令莉娅变得平静，那是当他第一次在吉莉安的家里见到她的时候，当时她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没有其他药物能像这样控制她。
他轻柔地将液体滴入莉娅的双唇之中。
过了一会儿，莉娅发出轻声的呻吟，她的眼睑抖动了起来。凯恩试着打开束缚她的锁链，但是没有成功。女孩的皮肤惨白，双眼凹陷了进去，四肢瘦得皮包骨头。凯恩的全身被一阵寒意卷过，他为女孩所遭受的折磨愤怒不已。
一阵嘈杂的声音令他转过身去。盖瑞斯·劳已经努力站起来了，他抓住刺入胸膛里的手杖，一次一英寸地向外拉着。当他将最后一截拉出体外的时候，他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愈合到了一起了。
“你应该比这做得更好才是，”劳说着将手杖丢到一旁，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牙齿上到处都是血迹，“彼勒尔很快就会来检阅它的大军了，那女孩的力量将它拉到了这里。”
“那么它就会直接控制你的肉体，”凯恩回答道，“你到那时就不复存在了，被挤出了你自己的躯壳，被丢进无尽的虚空之中，而谎言之王则进驻你的体内为所欲为。”
“不可能，”劳摇了摇头，但凯恩看到了他的一丝怀疑，“他曾经向我许诺，我会和他一起统治……”
“彼勒尔根本不可信，”凯恩说道，“你真的以为他会允许你继续占据统治的地位？他已经在你祖先的问题上撒了谎，盖瑞斯，这是为了控制你，让你完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关于我的事情他也对你撒了谎。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
他想着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劳童年的事情——一个孤儿艰难地成长着，他亟需抓住一切东西来给自己希望。彼勒尔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感觉到自己非常强大，强大得可以掌控一切，然后利用这一点来找到进入他体内的方法。“躯壳的占有一般都很慢，很阴险。”他说道，“想一想你的力量，它们是怎么变强的。你有没有感觉到它们好像并不完全属于你？”
“你害怕了吧，老家伙。你那些话出卖了你的内心。”
“彼勒尔极有可能已经将它的力量在你身上表现了出来，只是利用你作为一个导管。它正在给你洗脑，一边测试你的控制力，一边弱化你的内部防御。他的意图不仅仅要倾覆这个世界，同时还准备袭击高阶天堂。一旦它利用你进入这个世界，那么你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它还需要你做什么？”
劳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起来，最后现出一丝恐惧。他的大脑好像正在因为什么挣扎着。
“不，”他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不会……”
凯恩不确定这家伙到底是跟他还是和其他人说话。劳突然惊叫起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惊呼着拼命撕扯自己的脸颊，将它撕出道道血痕。他的表情起伏变化着，眉头皱了起来，两只眼睛开始发黄。
他最后终于放松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傲慢笑容。盖瑞斯·劳已经不复存在了。
“迪卡德·凯恩，”谎言之王粗声粗气地说道，它呼吸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以你这把年龄来说，你的恢复速度不错啊。我必须要感谢你将小莉娅带到我身边来，但是我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一样。
“你和你那小朋友的死期到了。”
第三十六章
艾尔·卡特的僵尸军团
米库洛夫醒了过来。
他侧身躺在地上，身边到处是半枯焦的食尸魔和小鬼。他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废墟之中：他身下的石头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而他正处在这坑的中央。通往高塔的道路上所有的石质材料几乎都被破坏了，露出一条又深又宽的裂缝，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在更远的地方，恶魔与食尸魔的尸体遍布了庭院的各个角落。一些受重伤的生物则在垂死挣扎着。
但神奇的是，他几乎毫发无损。
米库洛夫的头悸动着，嘴唇如棉花一般干燥。他坐起身来抖落掉尘埃，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周围。眼前的一切不禁令他打了个寒噤。他发现到处都在涌现出新的亡灵战士，它们从管道出口，从巨大的裂缝和庭院的小细缝中一个一个地爬出来。现在已经有上百个了，而且还在变得越来越多。它们骨状的手指用力勾住石头，将自己的身体连同双脚一起从地下拖出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成排，它们的武器搁在身体一侧，面孔全部都对着黑色高塔。
他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塔门前。乍一看这个人的装束非常平常，不过是中年农人的模样，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而且指挥这支亡灵军队的姿势挺拔有力。
米库洛夫走向那群亡灵战士，它们仍一动不动，当他经过时连头都不转一下，他擦过它们光滑的皮肉时，它们也毫不理会。米库洛夫保持着自己的步行速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如果他能够抵达队伍的前方……
那些亡灵战士似乎无穷无尽。那个奇怪的男人一声不响地看着武僧。当米库洛夫距离他还有二十英尺的时候，他举起了手。“不要再靠近了，”那个男人说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叫米库洛夫，是艾葛罗德的武僧，”米库洛夫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我的事别人管不着。”
“我是阿努克·马阿诺，血之战狂巴图克军队的指挥者，也是这座塔的主人。我再问你一次，你来这里干什么？”
“让开路。”米库洛夫命令道。
“不行，”马阿诺笑了起来，“你只不过是孤身一人，而我们是一大群被主人精心打造出来的精通黑暗艺术的法师。你不该在这时候进来。”
“我们不止一个人！”武僧听到似乎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过了一会儿，托马斯和库伦冲了出来，颤抖着穿过那群怪异而沉默的亡灵军队。“最少有三个！”库伦站在米库洛夫身旁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