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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脱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不到,小狼儿已精疲力竭,眸中失了凶野锐芒,宛如一个神经衰弱的老者,在痛苦的折磨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当鞫容疯也似的击棒摩擦出一溜火星时,那尖锐刺耳的金属噪音已到达了小狼儿无法忍受的极限!
微弱的呻吟声中,小狼儿颤然伸手,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揪住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杯毒酒已然握在了小狼儿手里,在另一波魔音钻耳残噬脑髓之前,他猛地一仰颈,将融于酒水中的“噬心蛊”一口闷!
猩红似血的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噬人心魂般的“魔音”,戛然而止。
看看手中铁棒,竟磨出细微弧度来,鞫容倒吸一口凉气,“当啷”扔下铁棒,甩甩酸麻的膀臂,破了皮的掌心沁出血珠,这一甩就甩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当这一出皮影戏谢幕,傀儡师起身时,鞫容的足心犹如成百上千只蚂蚁钻进来,刺刺麻麻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而上,他拖着疲软的脚步,缓慢地转出“屏风”,扶着墙走了几步,就一屁股跌坐在小狼儿面前,喘着粗气,伸手掏下塞在耳中的棉花团,擦了擦额头密布的一层细汗,张口就来一句:“格老子的!”忽又改口道:“无量天尊!欲渡有缘人,本仙舍身求法,险些下油锅把自个给煎得外焦里嫩!”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得璞玉
小小一间斗室,饱受煎熬的可不止小狼儿一个,鞫容也是够拼了。
此刻,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用脚尖踢一踢酒盏,又伸手拍一拍小狼儿的面颊,这孩子紧闭了双眼,趴卧在地上,没了半点反应,他喃喃自语:“药性发作得这么快?”
将陷入昏迷中的小狼儿揽进怀里,鼻端闻得一股子令人心旌摇曳的奇香,居然是从小狼儿体内散发出来的,鞫容暗自吃惊,慌忙剥开中毒者的衣襟,不可思议的一幕奇观,瞬间映入眼帘——
小狼儿蜜色的肌肤上,状如野兽搏斗后留下的一道道伤疤,奇迹般的淡去,皮肤色泽犹如蜕壳后新生般的白皙无瑕,隐隐透出如陶瓷般迷人的光泽。
伤疤消失的同时,小狼儿身上原有的创伤印记统统被抹去,柔润光滑的肌肤,犹如婴儿般的极佳触感,似乎已变得完美无暇!
惟独,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猝然浮现了“红线”,妖艳之极!宛如盛开了一朵曼珠沙华,丝丝缕缕的花瓣,倒披针形,边缘呈皱波状,艳红之色,像是一根根的红线蔓延后、交错缠绕出的图腾,十分的美,却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昔日,皇长子珩胸口深扎的无情之毒,此刻,已然中在了小狼儿的心口,这股奇异的体香、以及这妖艳的图腾,将伴随他一生!
若非身死,再难磨灭!
将小狼儿紧紧搂在怀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鞫容忐忑地等待着一个奇迹,兀自揣测着:小狼儿醒来时,会有怎样的一种反应?
等待的过程,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估摸着,外头天色已暗,鞫容还在耐心等待着,紧紧搂住小狼儿时,他轻哼着一种乡野俚俗的调儿,恰似农家小院里,倚窗而坐的一位慈母,轻轻哼着曲儿,一手轻摇着婴孩的摇篮,一手抚拍着孩子,哄儿入睡。
小狼儿“睡”得很沉很沉,鞫容却丝毫不敢大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闪失!虽然,他已非常疲惫,非常困乏,却不敢阖眼,连打个盹都惟恐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强撑着眼皮,紧盯着小狼儿,他迫切期盼着:这孩子能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醒来时,丧失记忆的小狼儿,第一眼看到的人,只会是鞫容!
民间曾有一种说法:刚刚诞生的小婴儿,睁开眼吮奶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不论是奶娘,还是生母,那个人,都将成为这孩子此生最重要的人,能令这孩子心生依赖、割舍不下的一个至亲之人!
最紧要的是,至亲之人的所言所行所思,都将成为那个孩子模仿、学习的对象!
鞫容脑海里想象着:一个生母该如何对待刚出生的孩子?
搂在怀里喂奶?
那是最亲密的接触,能让婴孩通过生母的体味、触感,增强记忆,自觉地来亲近,从此产生依赖!
想到此处,鞫容不禁犯难:大老爷们,哪来的奶水可喂?
却不知小狼儿醒来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如新生儿般的讨奶来吮?
还是……像个丧失了记忆的痴子?
呆呆傻傻,沦为智障?
鞫容的心,咯噔了一下,回想起皇长子珩病恹恹的模样,整日整夜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不见半分清醒的意识,不由得令他惴惴难安——
倘若,服下“噬心蛊”的小狼儿,也变成了那般庸碌不堪的模样,废物般的,只能沦为蓥娘把玩于股掌的玩偶傀儡,又怎能成为他预言中、宛如破军煞星降临般、能颠覆帝座的“天谕”?
此时此刻,鞫容才感觉到了一丝心慌,觉得自个真是大意了,不曾预料到最坏的结果,一味的操之过急!
事已至此,唯有祈祷奇迹的发生!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他难以克制地、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是心慌,犹如吊上了水桶,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实是叫人坐立难安,却也只能独自煎熬着,苦苦等待着!
※※※※※
从清晨熬到深夜,又至拂晓时分,迎来第一缕晨光,洒在灵山之上,一片片彩霞从天边飘来,万道霞光晕染了东方。
天机观内晨钟敲响,响彻霄汉。
身处在地下密室的鞫容,想象着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生机盎然的春日之景,而自个眼前则是一片漆黑——蜡烛燃烧殆尽,暗室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鞫容将手轻轻覆盖在小狼儿的眼皮上,凝神感触着,惊觉小狼儿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他迅速擦亮火折子,在一圈橘红的光晕中,凝眸看去,看到小狼儿先是蹙紧了一下眉头,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微动,而后,缓缓睁开眼来……
浓密的睫毛轻颤如蝶翼飞起,瞳人透亮如明澈的水镜,却无丝毫杂质,纯粹清透得几近空灵!——当小狼儿悠然转醒,睁开双眼的一刹那,鞫容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进他的眼底,透过骤然敞开的一扇心灵之窗,看到“水镜”里的空灵,纯净得一尘不染,又似一张白纸,完全空白!
果然丧失了记忆!
鞫容屏住了呼吸,目不交睫地观察着小狼儿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小狼儿将目光转向他,眸光灵动,透出几分好奇、几分探究,似在观察着眼前这陌生的事物,又似在暗自思索……
鞫容惊讶地发现:这孩子虽然丧失了记忆,眼中一度茫然,但在默然观察他时,如此灵动的眸光,并无丝毫的呆滞,似目蕴钟灵,欲夺天地之灵秀,恍若一块璞玉,深具慧根,只欠雕琢。
小狼儿仅仅是丧失了记忆,却没有失去异于常人的灵性,——这一发现,使得鞫容惊喜若狂!
“自今日起,本仙就是你的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盯着小狼儿的眼睛,鞫容压抑住激动的情绪,沉稳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道:“记住为师的道号——癫狂!”
自今日起,他将要在小狼儿身上实施一个非常疯狂的计策,此计若能得逞,举世震惊之下,方能不负“癫狂”之号。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名羿天
“尊上——尊上——”
天机观中,正在四处找寻尊上行踪的弟子们,直累得满头大汗,才在厨房那头,找到失踪了一个昼夜的师尊。
此时的鞫容,居然坐在厨房火灶前,用叉子串着几只不知打哪儿猎捕来的飞禽,拔毛剥皮,架在火灶上烤,烤得几串鸟肉滋滋地冒油,香味扑鼻而来。
就着几口小酒,鞫容享用着烤熟的野味,十分惬意。
“尊上……您昨儿去后山了?”
焱戎与几个小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想到前不久宫中还派了位姑姑来,督促尊上尽快找回皇长子,而眼下,尊上酌着小酒,吃着烤肉,嘴里头咂摸得正香,弟子们心里头却诚惶诚恐:叉子上那几串当真只是鸟肉?还是打后山寻来的——皇长子身上的碎肉?
“后山?嗯,不错!”鞫容嘴里含糊地“嗯”个一声,随口又问:“今日可曾听得那些奇怪的鸟鸣声?”
“没、没没没……”盯着师尊手中那串烤得喷香的野味,焱戎喉结一滑,吞了吞口水,“这几日都不曾听到了。”
“如此甚好!”灌一口酒,抹一抹嘴角,荤腥不戒、胃口大开的鞫容,又命弟子赶紧去准备午膳,“再起一口炉灶,摆一口大锅,本观的弟子人数,这几日还得增添一些。”
“师尊又要广纳弟子?”焱戎颇为吃惊。
“不错!”鞫容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嘱咐:“今日起,为师要招一批关门弟子,你们去山下张贴布告——凡十岁以下、失恃失怙之幼子,一心向道、且与本观有缘者,皆可纳入本仙座下!”
“这、这……”弟子们面面相觑,焱戎小心问道:“边疆兵荒马乱、北方饿殍载道,布告一经张贴,惟恐来的饥民乞儿人数众多,挤不进本观,再起一口炉灶也不顶事……”
“不不不!”鞫容勾一勾手指头,唤得焱戎俯首帖耳凑上前来,他才轻声补一句:“为师招这一批关门弟子,还有个极特殊的要求,你且听好!”
焱戎凑耳来听,越听越吃惊,不由得面露惊异之色,直至尊上挥手让他赶紧去办,他还傻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师尊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怎的要招这样一批关门弟子?真真匪夷所思!
“尊、尊上……”焱戎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多言,只问:“本观众弟子,按五行相生相克之法排列辈分——金、木、水、火、土,已悉数列尽,再新招一批弟子,是否依‘土’字辈排列?”五行已尽,“土”字后面还能接个啥字?
鞫容一面往山门走,一面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为师早已想好,新招弟子,不论俗家名号,入得本观,一律为‘天’字辈!”
天圆地方,乃古人所见,“土”字辈,后接“天”字辈,理所应当,定不会招人起疑!
步出山门,站在九九八十一吉数为一层的数层石砌阶梯顶端,鸟瞰灵山之下,比邻而居的宫城,绵延环绕的宫墙、巍然耸立的城楼,防备严谨之中,似无疏漏缺口,鞫容微微一哂,猝然张开双臂,老鹰扑食般的,将手掌覆向宫城,由上而下,一掌蔽之!
“东风起,草船夜行!昔有孔明计,今有天机策,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易如反掌矣!”
他亲口预言的“天谕”,李炽只将其作为刺客杀手收入麾下,连个名号都不曾赐予,世间只是多了一个“无名氏”般的刺客,助李炽暗中行事罢了!
幸哉,而今“天谕”落在了鞫容的手中,必然不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杀人利器!
何所谓“天谕”?
只不过是一个癫狂道人,假借天意,狂妄吐出嘴来的——妄诞之语!
妄言皇朝命运、帝王生死!
然,一旦预言成真,鞫容就是这天,他所说的话,不再是妄言,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