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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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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坐在湖边的女子解开衣衫,整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娇养的女儿家皮肤本就生得细腻,在皎洁月光下更是白得惊人,可是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硬生生破坏了这分美感。
这湖是上次在林子里助杜生脱困时偶然发现的,当时为了躲郑澜往林子深处跑,没多远就看到了一片湖水。
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血块早已凝固,脱衣服的时候扯到伤口,有几处又开始流血,蓝雨萱看着湖面上自己惨不忍睹的后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不禁轻声问了一句:“值得吗?”
受这些伤值得吗?挨这些痛值得吗?
她看着江中倒映的那双因心怀信念而明亮的眼睛回道:“值得的!”说完又坚定地小声重复了一遍:“一定值得的!”
她不再多想,拔掉药瓶开始往后背上洒药。
尽管借助水面,她能清楚地看到伤口在哪里。但她手法生疏,洒下的药粉除了少量覆在伤口上,大部分都贡献给了大地,加之她自己下手又没个轻重,几乎每洒一下,咬住下唇的贝齿就往下加深一分,不多时额头已冒出一层薄汗。
“我来吧。”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抽出她紧攥在手里的小瓶子。
听到这个声音蓝雨萱一时怔住,渐渐松开咬住下唇,诧异地抬头看去,声音带了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欣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罗迦自知一去洛阳不知何时才能与风止安再见,以茶代酒拉着他喝到了日落西山。
夜里风止安想着他离去的那句“能与君相识,不枉此一行!我在洛阳备下一坛好酒,等你来喝”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满腹心事的他沿着江边低头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女子□□的后背不期然闯入他的视线,本着非礼勿视的作风他即刻转身准备往回走,谁知身后传来的那声“一定值得的”定住了他的脚,声音很小却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他缓缓回身,看见她一片狼藉的后背,看见她笨拙地上药,看见她忍痛的眉眼,于是鬼使神差地上前了……
风止安把药瓶放在地上,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帕,将其浸湿,垂眸为她清理起背上的伤口。
女儿家皮肤素来娇嫩,他情不自禁地放柔动作,耐心地一点点擦去干涸顽固的血迹,做得十分仔细。
许是这一天过于疲惫,后背传来的丝丝清凉,出乎意料的舒服,令她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擦拭完伤口,素白的帕子变得血迹斑斑,他就那么径直放回怀中,妥善收好。
拿过一侧的瓶子,轻轻向下一晃,洒出的粉末尽数落在了一道渗着少量血珠红痕上。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令她身子不禁一颤,风止安欲接着洒药的手一顿,低声道:“抱歉,我轻些。”
随着她的身子又颤了一下,些许粉末洒在地上。
“抱歉,我再轻些……”
接连几次,他的右手只要轻轻一晃,她的身子无一例外地跟着颤一下,他突然再下不去手,无奈地问:“真的很痛吗?”
“嗯。”她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透,小小软软地呜咽着,“很痛。”
四下一片静默,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盖过失了节奏的心跳。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风止安看着她挺得笔直的后背,一时手足无措。
“借你。”风止安记得幼年的他第一次受伤,娘亲为哭哭啼啼的他上药时要他觉得疼就用力握住她的手,好像还蛮好用的,就是不知道这招对她适不适用……
蓝雨萱犹豫了一下,缓缓握住她面前这只宽厚温暖的手。他的手大她许多,正好能够将她纤细的手完全包裹住。
风止安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洒药的动作。
整个过程,蓝雨萱只用力握紧他的左手,努力保持身子不晃动,始终没吭一声。
直到听到他说,好了,蓝雨萱挺得笔直的腰板瞬间软下来。她伸手抹掉额头的汗,向左侧偏过头对他感激地笑笑:“多谢你了。”
风止安将药瓶递给她:“不敢当这个谢字,你为我上药时我没感到半丝疼痛,可我却弄疼你了。”
蓝雨萱忆起初次见面自己就盯着人家身子看得出神,霎时红了脸,边说“不……”,边去接药瓶,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攥着他的手,忙松了手,脸更热了。
她接过瓶子,接着说道:“不、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太怕痛了。”她边说着边将自己的衣服向上拉,不小心又碰到伤口,痛地“嘶”了一声,手停在那里。
“松手。”
蓝雨萱闻言乖乖放下手,像个听话的孩子,任由他帮自己将衣服拉好。
风止安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一片大好春光藏了起来,然后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她把衣服系好。
蓝雨萱转过来的时候,风止安正出神地望着江中倒影的月亮。那一轮明月在起起伏伏江水中静止不动,大有任你波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之势。
他闻声转过头,扫过她身上的男式衣服和她之前压住腿下现在露出来的□□,到嘴边的“你在做什么,怎么会挨鞭子”转了个弯,变成“你……要保护好自己”。
话落,他抬头望向天边明月,又补充了一句:“别再受伤了。”
蓝雨萱嗯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今夜月色很美,同她在山谷时看到的别无二致,偶尔一朵云飘过,不但没使月光失色,反而为其增添了二分韵味。
蓝雨萱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能确定一点——她很高兴。她不由得将头偏过一个很小的弧度,偷偷斜睨咫尺方寸的他。
月光下少年安静的侧颜,看起来乖顺又干净。高挺的鼻梁上笼了一层细碎的光,一路蔓延到鼻尖。
真好看啊!蓝雨萱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片落叶晃晃悠悠地飘入一池江水,荡起少女心事。
谁料她还没有看够,风止安突然转过头,四目相对的刹那,蓝雨萱腾地站起来:“太、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自顾自说完没等他回话,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风止安怔怔地看着她跑远,片刻后嘴角向上弯起,微微一笑,眉间的忧思消散不少。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开始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一路,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回到房间的他困意止不住地涌上来,什么都懒得做就这么和衣躺下,没多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一早,连敲了两下房门仍没得到回应的程煜一着急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来之后发现风止安睡得正沉,程煜不忍叫醒正欲离去,猛然瞥到风止安怀中有一抹血色,他以为他受伤了于是凑近去看,细看之下发现血迹并不是他衣服上的。
那是什么?
程煜盯着风止安怀中的东西,终是没抵过好奇心的驱使,两指拽着露出的那一角将它从风止安怀中抽出。
也是这一刻,风止安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看清是他,才卸下浑身戒备。
程煜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疑惑:“这帕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扔?这不像你啊?”说完嫌弃地放回他身上。
他见风止安神态自若地折起帕子,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口:“难道……这是伯母给你做的那条?”
程煜口中的伯母,自然是风止安的母亲。
风止安淡淡嗯了声,起身来到屋内的水盆前俯身清洗帕子,神态认真,一丝不苟,仿佛在他在洗的是一件无上至宝。
程煜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他的脸到他手中的方帕。
在翻涌缕缕血色的水中,帕子原本的模样初见端倪。
程煜至今记忆犹新,那一年,风止安十五岁。一夜之间,顽劣不学无术的少年抛弃了以往的任性懒散,开始不分昼夜拼命练功。那时他每日练剑练到手臂脱力,剑从手中甩出,砸出一声脆响,他则不管不顾独自走到一旁坐下,拿出这条手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发呆,一发呆就是半个时辰。这种情况持续了三个月,后来他依旧每日练剑练到手臂脱力,剑被甩地更远,他走过去,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慢,他想趁走路的这段时间恢复力气,这样等他拾起地上的剑,就能开始又一轮的练习。那条手帕,他知道他从不离身,但再很少见到了。
如今,这帕子上染的血是谁的?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应该不会是他自己的,他一向宝贝得很,哪里舍得?宁可撕自己的衣服也不会用它。若是别人的,那么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些问题如同一只猫在一下一下轻轻挠他的心,令程煜心痒难耐却又不敢问出口,怕一旦问起来分寸没掌握好惹他伤心。

☆、第 17 章

程煜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苦思冥想的对象此时正经过江月楼的门口。蓝雨萱打着哈欠,紧跟前面邹南的脚步。
昨夜回去之后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她一夜未眠。这是她离家以来第一次失眠,即使是潜入生死门的第一个晚上,尽管怀有十二分的警惕,最后还是没熬过困意睡过去了。但是昨天,只要她一闭眼,脑中就会跳出风止安最后与她四目相对的情形,如他身后江水那般敛尽光华的双眸,勾人心魂,摄人心魄。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困意,谁知还没睡到一个时辰就被叫起来执行任务。蓝雨萱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向窗外,天蒙蒙亮,残星犹存,她苦着脸在心里哀嚎,饶是千般不愿,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妥当,拿起统一配备的七环刀,随着其余七人一同出了大门。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迎面而来,他孑身一人,每一步走得颤颤巍巍。
邹南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两人肩部相碰,邹南一壮汉,连晃都不曾晃一下,可怜了那位耄耋老人,拐杖滚到一侧,摔倒在地挣扎半晌不曾顺利起身。
对此,邹南目不斜视地继续行走,踢开拦路的拐杖,步伐丝毫不受影响。
蓝雨萱步子慢了一拍,生生止住上前扶人的冲动,后面还有人,她若那么做了,身份必然暴露。蓝雨萱僵硬地迈着脚,内心煎熬无比。
此时时辰尚早,街上行人甚少。
没走出几步,放不下心的蓝雨萱悄悄偏头用余光瞥到一垂髫小儿正蹲下扶起那位老人,她看着面前邹南轻快的背影,怒气止也止不住。
做了错事不仅毫无悔意,还变本加厉嚣张至极,他爹娘是怎么教导他的!
她故作被路上石头绊倒,身子前倾时趁机用胳膊肘狠狠撞向他脊骨。
毫无防备的邹南被撞地趔趄两步,扑向走在他前面的刘明。
蓝雨萱以为刘明会被扑倒在地,然后狼狈的刘明起身后会狠狠踹上邹南两脚然后大骂他一顿。
谁料结果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警觉的刘明迅速侧身右手顺势一把抓在邹南的肩胛骨,五指收紧,硬是止住他的冲势,迫他停住。
邹南左肩剧痛,相比之下背部的疼痛倒显得微不足道,他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在刘明狠厉的目光下垂首低声称谢。
刘明回头望了一眼已走出十步之外的叶魅,暂压下心头的火气,瞪了邹南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快步去追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叶魅。
一行八人穿越喧闹人群,走过斑驳石桥,踏进十里密林。
往里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叶魅寻棵粗壮大树,身子朝后一倚,开始闭目养神,对其他人不管不顾。
刘明对此早已习惯,这位叶大人生性冷僻,少言寡语,素来喜爱独来独往。即使迫于命令带人执行任务时,也极少言语,浑身上下传递出一种“我并不需要你们,我一个人完全能行,你们不要妨碍我就好”的讯息。
其余人毕竟位不高权不重、武功更不比叶魅,自然没有随性的资本,只得各自找个地方藏身,或在树后,或在树上。
蓝雨萱接住刘明抛上来的饼,一边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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