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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雪,似随风同样呼啸,雕刻一个空洞的夜。
这时的情话,轻易让人幸福。以前的时候人对你说,我爱你,只爱你。你推开他亲过来的嘴说“谁信你谁是笨蛋。”那样自然显出亲近。可分开了以后,就不能这样胡闹,甚至你想,也大概是不能做到的。怎么办呢!他说的时候低着头,像飘在远山里的风,那些情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用自嘲的方式。其实是说给你听,你听到了才能让他的自嘲变得有意义,但你也只能止步在静听这种情形上,深深的注视着他,同情可怜他也同情可怜自己。这样就变成了最珍贵的爱情。
纹身姑娘不肯起床,哲顺准备好了早餐,端来床里喂她,纹身姑娘吃一口,原溪也吃一口,用一个勺子。你要与个别的男人女人用一个勺子吃饭,哪怕这人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大概也是吃不下的,也只有爱情能有如此变污秽为香甜得力量。饭后,一同站在镜子前洗脸刷牙,原溪自豪的对镜子展示自己健壮的肌肉,纹身姑娘吐了他一身的牙膏泡沫。一天的行程从吃饭的地点开始,名典小屋斜对岸的餐厅,吃西餐,怀着无比饥饿的心情而来,草草吃过些不记得是什么的东西,饮品倒是尽数喝完。这就开始了下一站,坐上地铁离开,去距离名典小屋很远的地方,美丽的喧哗的地方。
这时候重逢的俩个人,可以做任何一件事,停在一个角落里或是不知疲倦的走,刚经过的路即时回头走过,仍旧会兴致勃勃。离开名典小屋,其实是没有目的的,吃喝玩乐,关键点在于“乐。”俩个人只要不在这显得贵重的时间里分开,就能拥有共同需求的乐。那些艰难的岁月俩个人得有精密的计划才来店里坐坐,没有咖啡,没有红酒,就点一份牛排,俩个人省着嘴,希望给彼此多吃一点,一个人吃着,一个人用心看着。如今再来,各自盘子里有了牛排,旁里放了咖啡,俩个人一同吃,不时对视一眼,温柔的笑。临近桌里有个吵闹小孩,挂在男人手臂上,男人想着什么入神,对孩子吵闹不闻不问,小孩很无趣扔掉手中叉子,蹭到纹身姑娘身旁,她欢喜起来,将孩子抱在怀中,切好小块牛排。小孩摇头拒绝,却不怕生,抢来桌上咖啡大口往嘴里灌,嘴脏了就在她的衣服上简单擦擦。原溪愣愣看着,也如临桌男人般入了神,纹身姑娘咯咯笑着,悄悄对小孩漏出牙来,杯子摔在地上,小孩伸手往她嘴里抓,喊叫着“老爸,这女人是个长大的怪兽。”她只顾着咯咯笑,把头埋进小孩脖子里吓唬他,原溪将小孩拉走,指着她的牙说“那是姐姐,不是女人,更不是长大的怪兽,你看姐姐多可爱!”小孩回答“那才不是可爱,昨天我被狗咬了屁股,牙就是这样的。”他说完打了原溪一巴掌,躲进男人怀里呜呜哭着,一只手蒙住屁股,一只手摇晃着男人说“老爸,走吧!我喝了她的咖啡,等会你得付钱。老妈肯定来不了啦。”男人惊醒过来,将小孩搭在肩上,同纹身姑娘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我会一同结账。”原溪起身回话,拒绝男人的善意,纹身姑娘拉住挣扎的孩子说“他很可爱,您不用客气。”男人还是一并结了账,孩子同纹身姑娘挥手告别。
离开小店,纹身姑娘抱走了店里的老旧吉他。以前来的时候,原溪对这把吉他近乎着迷,可惜这是老板的钟爱之物,不愿出售,他们也买不起。小店换了个老板,店里的装饰仍旧没变,纹身姑娘也记得原溪对吉他的执着,将它买下来。但原溪已经不那么在意,这时的他早学了一手口琴,对于吉他没了执着的热情。他说:吉他弦伤手,还不容易携带,就比如来这座城市看看你,我总不能带着。但我们有一份未完成的音乐梦想,我总得完成。
音乐梦想!她想到,口琴的确是更方便的乐器,可是自己对它并没有什么灵魂触感,事实上若说起口琴声,多少听来拔凉拔凉的,让人开心不起来。原溪说“我见你,定然与沉重哀伤已经分不开。”但纹身姑娘还是固执买下了老吉他,看起来吉他的弦腐朽,快要碎了,不是弹奏的时候崩断,的确是快碎了。她坚持以为,吉他最适合原溪,适合他们认识的彼此,因为同样灵动的双手,手指放在吉他弦上,俩只手掌靠在一起,像跳蚤在谷堆里自由的跳动。原溪有所顾忌,但纹身姑娘很从容。初时原溪对于离开名典小屋有抵触的自保意识,可纹身姑娘不认同,非得挽住手臂,这样无论往哪里走走,才总是最熟悉的样子,她不想留下距离,更害怕距离留下的是回去后的沉默。纹身姑娘正视自己的内心,对于原溪的离开没有怨责,只要他回来,在身旁。至于原溪担忧的,在另一个城市熟识的人看到她,她挽着原溪,这不是她想担忧的事。走了一段,原溪也渐渐放下这份担忧,或许终究也是逃不过最熟悉的记忆,最熟悉的她。
一条路没有方向走了一天,离开名典小屋很远。纹身姑娘变成一滩自由温热的水,或者她以前是一只鹧鸪鸟,现时是只百灵鸟,与原溪亲昵起来。可见的,吃的喝的玩的,都一起尝试。一切都如此简单自然,停下来的时候,坐在路边,街上的人匆匆的走,拥挤着忙碌着。他们就在路边坐下,纹身姑娘靠在原溪身旁,乐呵呵笑着。夜色降临,多了天空里闪烁的星星,纹身姑娘拖着原溪洗了相片,背景是昏黄的霓虹灯里往前走,只留看到背影的俩人,雪花飘在路灯光晕处。她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正是一个人背起行囊,走进初雪的夜色里。所以拿着相片说“这样就好了许多。”
回程的路要快的多,用一天走出去的路,半个小时俩人就到了桥头,走出地铁地下温暖的防空洞,夜色里吹来寒冷的风,风里夹着几片雪花。踩过没有足记的桥头雪地,回了家。小楼里窗户里亮着灯光,可能天花板上的灯轻轻摇晃着。纹身姑娘将旧吉他在花纹墙壁上挂好,趴到床里,原溪脱掉外衣随后。
………………
伸直的手臂压在纹身姑娘背上,手指轻弹她的侧身。纹身姑娘反身缩进他怀里,说起白天碰到的孩子。
“原溪,如果那时候的我们有能力抚养。你心里会是怎样的坚持?”
“我多想留下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来到你的肚子里,这是与我的缘分。到如今,我欠他的不多,只不过一份出生的机会。”
“如果留下他,我也许就留下了你。”
“对不起!”原溪这样回答。
她嘟着嘴,亲吻他的眼角,眼角流下来苦涩的泪水,像吞下秋天成熟后仍旧发涩的柿子。如果对于曾经,对于未来都只剩如果,也只有泪水能安抚不安的灵魂。当他们□□的擦掉身上的汗水,原溪从被子里漏出来一个头,点了烟,深深吸一口。纹身姑娘起身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往自己手背上画,画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轻飘飘抓不住的样子。
“怎么办呢?”她问道。
“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我害怕。”原溪来名典小屋前哀伤的同纹身姑娘说起过,他信誓旦旦的想要毁掉拥有的生活。纹身姑娘感到惊喜,似乎原溪离开了一段日子,是这样的。他像个贪玩的孩子,叛逆无比,离开家离开母亲的保护,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与能让他欢喜,让他感到安全的人一起玩耍。可很快新鲜劲过了,欢喜不再,他便累了,倦了,开始想家,于是回家,母亲欢喜的迎回他。纹身姑娘当自己是母亲,原溪要毁掉他追寻到的家,再回来这个老旧的家,她欢喜着,忍不住拍手叫好。还能再拥有原溪,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真好。
“那意味着你仍旧没有长大,或者变成了坏孩子。”但纹身姑娘担忧,担忧原溪如离开自己一样,离开那个已经有了合法名义的女人。他们的名字被写在红色的本子里,无人能将他们分开。而若他自己离开,他就变成了一个坏孩子,他甚至早已相信,世界给他证明了这样的离开不是错误的,女人离开男人,男人离开女人,都可以是正确的抉择。
“这也不是我的原想。我满腔热情的去到她身旁,我信任的,我能给她幸福,也能让自己幸福。可是这不对,如你总是坚持爱情的珍贵一样不对,我总坚持生活只有现实也不对。她的父母如此霸道,我无力承受。”
“可是,原溪,你爱她不是吗?因为爱她所以成为她的丈夫。”
“是的?我想我的确爱她,但那是爱过。我想我可能做得不够好,惹怒了她的父母,我可以改正进步的,真的。但她使我感到冰冷,我的骄傲被践踏,她的冷漠如此冰冷,我几乎不愿意承认我不爱她,是的。但当外来的问题展示出她与我之间真正的温度,我像是一片自由生长的落叶,我想我不能再爱她,如果我爱她,我却感到她不爱我。”
“因为爱我吗?”纹身姑娘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或许谁也不爱,不再提起爱情。”原溪孤独的说。
“可你若爱她,就得学会忍受,给她宽容,付出自己再收回回报。”
“我被你宠坏不是吗!你让我变得如此骄傲。”
“可你离开了。”
☆、第 10 章
大抵如此,有一个人犹如迫不得已离开,俩个人因为相爱而重聚。但爱与不爱,都已经不是初时才开的柔花,它看起来,偶尔高洁得不好靠近,偶尔诱惑犹如陷阱。即使不确定它到底有什么意义,毫无疑问,它比一切更珍贵,谁能不流着眼泪惊叹破镜重圆这样的奇迹呢?纹身姑娘想到,原溪没离开过,至少从缥缈的灵魂印记上来说,自己没有忘记,他就没有离开过。可他为何总是从远方陌生的城市回来看看呢?她从原溪口袋里掏出来小心保存的纸,离婚协议的简单范本,这样写到:无感情纠纷,无财产纠葛,无子女抚养权争执,俩人感情不和难以一起生活,申请离婚。
这协议带着几分平淡,没有一点伤感情绪。原溪正熟睡,皮肤柔和像个襁褓里的婴儿,她感到有些陌生。
下雪的街头,他背着行囊离开,从学校门前属于他们的小店视野里消失。纹身姑娘记得自己的样子,靠在店门上,像只慵懒的犀牛,断了角的。原溪离开,没有回头,甚至连挥手告别都没有,纹身姑娘盯着雪下灯火里他的短发,他背后的行囊。前一天晚上原溪决定离开,纹身姑娘觉得自己流光了所有的泪水,恐惧害怕也就得到安抚,原溪仍旧温柔,用纸巾替她擦干眼泪,然后自己流着泪,却无人擦,他显然舍不得离开,哽咽着说“对不起!”先表达他内心的不舍与愧疚,红着眼继续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我也一无所有。”纹身姑娘自是坚决否定原溪的落寞,对他说“你还有我,绝不会一无所有。”原溪吻她,说“正是因为你我才一无所有。”纹身姑娘想,原溪是不得不离开,生活像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应该被原谅的,他累了,找个舒适的角落躲起来。这可不是伸手往别人的衣兜里不被人发觉的偷点东西,纹身姑娘相信他,是个有梦想的男人,说有一天要给她整个世界。是的,纹身姑娘不能如此自私的将原溪捆绑起来,她赞成,男人的梦想高于一切。事实自然也证明,原溪离开是个正确的选择,再相见的时候他终于是位绅士,而不是从小就脏兮兮那个打架的孩子。
至少他离开自己的时候表现出不舍与沉重,而事实上自己只是一段时间里拥有他的女人。他就要离开那个被称为妻子的女人,却简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