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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小时候的事情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或许，我的记忆真的比你好吧，所有的细节，我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个时候，你爸就在摘着那株丁香树，现在还在照顾那株丁香树，可是这树就是有脾气，怎么都不开花。”
“你说这树我肯定知道，从它第一天移植到我们家院子里的情景我还都记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爸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得到了一个什么巨大的法宝一样，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到了聚宝盆呢。”
“呵呵呵~~那个时候，你总是给我糖吃。”
“有这事？”
“对，你爸爸对你特别好，他那个时候还有固定工资，所以，你用一毛钱买两块糖，你吃一块，然后给我一块。”
“真的，我对你居然这么好？”
“是啊，你都不记得了。”
“……”
白下继续说道：“有一年冬天，我们两个一起放爆竹，把点燃好的小爆竹扔在天上，然后专门听响声。其实，我们两个很危险，但是，我们却乐在其中，最后，你被你爸揍了一顿，我被我爸揍了一顿。”
“……”
白下家就跟一个老人家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情，王霄就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也不讲话，听得饶有兴致。
两个小时以后……
白下轻轻地问道：“王霄，你睡着了没？”
“没有。”
“哦，我还以为我已经把你烦得直接睡着了呢。”
“怎么会，你讲得很有意思，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小时候真的很有趣，小时候真好，无忧无虑，爱的人都恰好在身边，长大了，烦恼多了，勾心斗角多了，真是不快活。”
“……”
王霄突然间问道：“白下，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遮遮掩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你有些不正常。”
“啊？”
“你……是不是？”
白下的小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王霄再次问道：“是还是不是？”
白下反问道：“你是不是？”
王霄很干脆地回答道：“我是。”
“……”
“你是不是很惊讶？”
“很惊讶，你不像。”
“你却很像，你的眼神完全遮掩不了。”
“有……那么明显？”
“嗯。”
“……”
雨依旧在下，一点没有停的意思。如此情形之下，或许才最适合互诉心声吧。
白下苦苦地说道：“你从小到大没有苦恼过吗？”
“没有。”
“啊？”，白下不可思议道，“你……”
“因为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一点色彩都没有。”
“……”
“你小时候就很苦恼了？”
“没有，从……”，白下想要讲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讲不出来，“从……我自己知道的那一刻起，我就满心的忐忑与不安。不过，其实还好，没有我想象中的糟糕。因为，我心里的色彩只有一个。”
“是吗？谁呢？我认不认识。”
暗夜里，白下不再讲话了，只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王霄突然间就沉默了，白下也跟着沉默了。
而雨还在下，那雨声就变得更大了。
王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聊了两个小时了，真是不知不觉，睡吧，明天一起，应该就天晴了，到时候我们就回去了。”
“好。”
……
……
白下大约两三点的时候被一阵痛苦的叫喊声惊醒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来电，黑乎乎的一片，但是，他却在王霄沉重的呼吸里知道了一切。
上一次，在H市的时候，也是这样，白下忘不了当时王霄脸上的痛苦表情，他究竟是做了怎么样的一个可怕的噩梦，为什么他会看起来那么痛苦。
白下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王霄的脸。
王霄并没有醒，他一脸的冷汗，痛苦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白下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心里跟着一阵抽搐，但凡有人看到了他那张痛苦成这个样子的脸，恐怕心里都会跟着难受起来。
他推了推王霄，想要把他推醒，这样他就可以从那个噩梦里醒过来，但是他怎么推都没用，他就像是永远坠入了黑暗里，怎么都拉不出来。
白下无奈坏了，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
……
王霄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噩梦，这个噩梦他时不时会重复梦到，他感觉自己就在一个冷冷的冰窟窿里，浑身不能动弹，全身越来越失温，他就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整个死亡的过程，越来越窒息的感觉，无数锋利的冰刀都挤进了自己的血肉。他难过的想挣扎，却越挣扎冰刀陷得越深，是绝望的感觉。
可是这次他在慢慢感受自己死亡的瞬间，突然间一股温暖的热流吹散了冰冷，他看到那些冰刀缓缓退去，他就在这股温暖中舒服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王霄一醒来就感知到了背后的怀抱，他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转过身，看到白下懒洋洋的睁开了眼，仿佛王霄的动作打扰到了他睡觉，还很是不满。
“你，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哦，你昨天晚上做噩梦，怎么都推不醒还浑身发冷打颤，我这不是看你可怜，就搂着你吗，我容易吗。”
“你……”王霄终于想起昨天晚上的梦了，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洗了脸，这个梦王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了，每次都是一样的难以逃离的窒息感。每次做完这个梦，王霄都会觉得自己死过一次，也就只有这次是例外，这次终于被救了，他曾经在这个熟悉的梦里挣扎痛苦的时候，也多么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双手拉他出来，然而每次都是慢慢地感知着自己的死亡，只有这次，这次不同。
王霄整理完自己，认真的看着还想继续熟睡的白下的脸，白下似乎发现被盯着了，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王霄正在看他，竟是满眼的温柔。这是他能见到的王霄比较少有的表情。他微微一愣，随即翻身起床了。
无奈天公不作美，雨还在继续下，而且一点没小，反而更大了。
白下看着已经没有信号的手机上那个已经不更新的天气预报，摇了摇头道：“这个天气预报太离谱了，说是三天晴朗，这都下了两天大雨了。”
王霄看着外面的大雨说道：“这么大的雨下山太危险了，看来咱们要等到雨停再走了。”
“那就等雨停吧，你也没什么急事吧？”
“没有。”
“哎，那就好，那也没办法了，看来咱们两个是被困在这了，希望下午的时候，雨停下来吧，我们勉勉强强还可以回去。缆车是做不了了，走还是可以的。”
“那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白下耸耸肩不满道：“可是我真的很饿了，居然都九点了多了，这一下雨都不知道天黑还是天亮了，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
“我们去餐厅吧。”
“这么大的雨懒得出去呀。”
“肚子要紧。”
二人看到这个宾馆房间里有一把大伞，看来，服务做的不错，想得很周到。
二人就在这把大伞下去到了餐厅，餐厅里坐满了人，都是被拦在山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他们也没得挑吃食了，随便叫了两样小菜，点了两瓶小酒，还要跟人拼桌。
索性，对面是两个大美女，要不然，不知道该有多么无趣。
王霄善交际，三言两语就把对面美女的情况了解了遍，大概除了三围，恐怕那二位是真的事无巨细地都跟他讲了。
这顿饭吃的，大家都是嘻嘻哈哈。
临走时，两位美女还邀请他们去他们的房间一起玩游戏呢，不过被王霄一口拒绝了。
当时，二位美女的脸现出了无比的惊讶，最后也只是尴尬地走了。
回到宾馆以后，白下问王霄，为什么他拒绝的那么快。
王霄也就只是笑笑道：没意思而已，这个世界上有趣的灵魂太少了。
第十六章 三天大雨（二）
雷声轰轰隆隆，大雨依旧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二个人就站在宾馆的窗边看着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白下说道：“你走的时候，我心里不高兴了很久，不过后来也明白，人这一辈子，聚散离合本就是常态，没有啥是过不去的。”
王霄道：“其实走的人未必好过，如果有选择我宁愿留下。”
白下奇异地看着王霄道：“你去了以后过得不好吗？可是你，明明现在很优秀的样子。”
“那个家冷冰冰的，比冬天的雪还冷，比冬天的冰还冰。身处那个地方就跟地狱差不多。”
“这么惨？”
“那个男人家里的正房有一个儿子，而我们却总是要碰在一起。”
“你们一起？这怎么可能？”
“是啊，挺不可思议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啊。”，王霄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烟，但是整个房间很小，所以，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白下。
“你抽吧，没关系。”
王霄点燃了烟，靠在窗口上，眯眼望着远方。
“大房二房住在一起，那个世界能不热闹吗！呵呵~~”
“你妈原来不是？”
“对，她是一个三，但是，是一个被正房认可的三。霸占着那个房子，霸占着她的男人。但是她却一点也不介意。”
“那这个正房是不是很爱那个男人啊，一般的女人哪里肯忍。”
“就是因为不爱，所以，她不在乎。”
“……”
或许，下雨天就适合讲故事吧，王霄就此讲起了他的故事。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在一个精神病母亲身边长大的孩子的感受。时常发疯，疯得不能再疯。你也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亲缘的兄弟是怎么样的一种恶毒的诅咒。那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
王霄就这样靠在窗边慢慢地讲着，仿佛这个完全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一样。
“不过现在好了。”，王霄把手里的香烟掐灭，说道，“他们终于离我远去了。”
“怪不得你不愿意跟你母亲说话，哪怕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讲。”
“她是一个无比自私的女人。除了她自己恐怕这世界上的人她都不爱，她甚至也不知道爱一个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吧！”
“你恨她？”
“我可怜她！”
“……”
“一个男人决不能太弱，如果弱了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一个男人决不能眼瞎，被女人的外貌迷得神魂颠倒，弄得自己一生悲剧！”
“……”
白下不知道讲什么好了，他也不想讲了，只是坐在窗边，跟着他一起看下雨。
雨水落在青松上，雨点慢慢地滴落在地上。
白下笑道：“这场大雨下完以后，肯定有很多很多的蘑菇，看来，我们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里的店家也高兴了，毕竟新鲜的蘑菇不是什么时候说有就有！”
“恩，对啊，到时候，我们饮一壶酒。”
“你活得真是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