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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思考着什么,犹豫着什么,痛苦着什么。
他十分清楚让她半夜睡不着的因素是什么。
是他,他的自私,他的贪婪,他的不负责任。
蒋一澈半坐起来,张开口,轻轻地叫了一声“晚云。”
陆晚云没有反应。
他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声,她仍然没有回头。
他借着月光定睛看了看,发现她耳朵里插着耳机,应该是在放音乐。
他知道音乐应该是她的避风港,虽然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听过。
蒋一澈不想打扰她,默默地又躺回去,等了许久,才等到她终于调整好心情,转身走了回来。
他立刻闭起眼睛装睡,感觉到她那侧的床垫晃了晃,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坐了进来。
她探身过来,极轻极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根。
那双唇冰冷极了。
☆、13…蒋一澈…2
第二天早上蒋一澈醒过来时刚七点多,陆晚云已经不在了。
他飞快地穿上衣服奔下楼,在厨房里找到她。
见他起来了,她便指指吧台,让他先去吃早饭。
吐司,培根,炒蛋,麦片,咖啡,橙汁。与他在伊斯坦布尔住酒店时选的自助早餐一模一样。
他先过去看她在做什么。
她应该是刚出去过,买了很多菜,几乎将宽大的厨房岛台堆满了,正在一样一样地收拾。
那么多食材,感觉至少够两个人吃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瘦弱的她是怎么全都搬回来的。
意识到这么多吃的大概是她无声地想要挽留自己的方式,蒋一澈脚软了一下。
他很想走过去牢牢地抱住她,但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胆怯了。
他曾经经历过的感情都直来直往,好就约会、在一起,不好就分开,坦坦荡荡地挥手告别,从来没有人把对他的感情用这么曲折而深刻的方式表达出来。
陆晚云收拾完了东西见他一直呆站着,便走过来,强行把他按在吧台椅子上,又把早饭热了一遍放到他面前。
蒋一澈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勉强笑笑,陪她默默吃了一点。
吃完饭他洗碗的时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没什么事可以做。
按照计划,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美国了。家里现在连个电视沙发都没有,难道两个人要在厨房里坐着聊天吗?
好在陆晚云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给他看手机。
“我有点困,上楼睡一会儿。煤气上在煲汤,你帮我看一下,两个小时以后关一下火,好不好?”
他忙不迭地点点头。
他在厨房看了两个小时火,期间发了很多邮件,处理了一些非处理不可的工作,又一头恼火地跟VPN抗争了半天,才上了What'sApp联系了一下想要联系的人,掐着点把煤气关了,上楼去看陆晚云。
她把房间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整个屋子里暗成一片。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蹲下来,刚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就发现了不对。
她脸色通红,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他紧张地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她发起了高烧,烫得吓人。
一定是昨晚冻着了,蒋一澈顿时后悔没有及时叫她上床,由着她站在窗口听音乐。他拍拍她的脸,想要叫醒她。
她只是眉头紧缩地扭动了几下,完全没有醒。
他吓坏了,把她从床上捞起来,给她套上大衣和裤子,抱着她便匆匆下楼。
整个过程中她都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软绵绵地几乎没有配合他,只是好在她瘦,抱在手里的重量轻极了。
他抓了自己的钱包钥匙就抱着她出门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见状赶紧帮他冲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蒋一澈上车就急匆匆地跟司机说了声“医院”,而司机显然并没有听懂,扭着身子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中文到底有多不标准,刚要心急火燎地再试着说一次,司机倒是看见了陆晚云的状况,又跟他说了句什么,就匆匆地转身回去开车上路了。
医院离得不远,司机很机灵地十分钟就开到了。
他抱着她跑进急诊室,一瞬间就迷失了方向。
急诊室里人山人海,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奔忙。他定了定神,往一个像是咨询人员的小台子那里走去。台子后面的医生已经看见了他,远远地冲他说了很多话,应该声音很大,整个人动作都有点夸张。
等他走过去,医生已经不知从哪儿拖了一张轮床,让他先把人放下。
他一边小心地把烧得东倒西歪的陆晚云放下,一边对医生说:“Sorry, I don't speak Chinese。” (对不起,我不会说中文。)
那医生本来又在跟他说话,听他这么一说,才终于停了下来,反应了一下,去叫了一个圆圆脸的姑娘过来。
那个女孩走到他身边,应该是用英文跟他在说什么,可是他心一乱,再加上人家说的可能并不是那么标准,就完全什么也没懂。
他暗自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又说:“Sorry,I’m deaf。”(对不起,我是聋人。)
圆脸姑娘怔了一下,他又说了一遍,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手足无措了一阵,才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写了ID两个字母。
他出来得匆忙,哪里还想得到带她的证件,不禁又愣了。
圆脸姑娘见他一脸茫然,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地去想办法帮他处理了。
另一个医生走过来,听了听陆晚云的胸,粗粗检查了一番,又开始对他讲话,见他听不懂,就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知道说了什么。
好在那个圆脸姑娘及时回来,递给他一本薄薄的病历册,又写了“blood test”(血检)“payment,right corner”(付款,右边角落)几个字给他。
他跑去付了钱,拿着回执单回来,等医生来给陆晚云抽血。
等血液报告的半个多小时里,他一直忐忑不安地死死抓着陆晚云的手,好在她的呼吸虽然有些急,但是基本还算平稳,只是脉搏跳得快了些。
血液报告出来以后,刚才来检查的医生十分潦草地在陆晚云的病历本上写了点什么,一言不发地重重塞还给他。他只能再去找那个圆脸姑娘求助,这回她索性直接带着他去付钱,取药,又帮他找了护士来给陆晚云打点滴,跟他说吊两天水就没事了。他一路上对女孩说了很多遍“Thank you”,她没有回答,只是用无比同情的眼光一直盯着他看。
他坐在陆晚云的床脚,仔细地研究病历本上医生的字迹,看了半天只看出“炎症”两个字。
急诊室里的人来来往往,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撞到他的身体,还有人态度极差地冲他吼,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这种处处碰壁的情况他遇到得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味担心她怎么样了。
陆晚云下午一点左右终于醒了,两瓶点滴都快打完了。她睁开眼睛迷茫了一下,动了动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手腕。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他手表上的时间,接着松了一口气,又摸自己的口袋想找什么。
蒋一澈凑过去说:“Sorry; I forgot our phones。” (对不起,我忘记带我们的手机。)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勉强坐了起来,先是咳嗽着找路过的一个医生要了纸笔,然后才很认真地写道:“我感觉还好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点点头,把她的病历册递给她。
她自己翻看了一下,“没事的,只是呼吸道感染了。昨晚没睡好,刚才其实有意识的,只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让你担心了,抱歉。”
他摇了摇头。
她看了看周围纷乱的环境,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匆写道:“刚才是不是很麻烦?”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好像高烧不醒、值得担心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他终于没有忍住,探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的嘴唇贴在他耳畔,有微弱的滚烫气流吹过,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他给她带来那么多的烦恼,连送她上医院这件小事都搞得狼狈不堪,居然还要她来安慰自己。
蒋一澈先松开她,有点担忧地说:“You can’t go to work like this。”(你不能这样去上班。)
没有想到陆晚云笑了,她低头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抓着他手,把他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喉咙上。
“嗓子已经全哑了,上不了班。”
她好像还觉得挺高兴的,对着他笑了几秒,才又写:“我每年冬天都会这样一次,不怪你,你不要担心。”
他将指尖缓缓移到她的脸颊上,触着她还有些发烫的皮肤,感觉就像触着在他生命里忽然开放的一朵花,柔软,温暖,美好,又无限迷茫。
而他能给她的又有什么呢?除了片刻肉体上的欢愉以外。
因为这场病,他从老天那儿又偷来了她几天时光。这几天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除了陪她去医院以外,其他所有的时间他们都待在家里,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醒了就在厨房里做各种他没怎么见过的菜式,让他帮忙打下手。
她总是夸他切菜切得很完美,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她好像是打算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能做给他吃的东西都做一遍,每顿饭都要摆满一桌子的菜。
他想说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吃什么,让她不要那么辛苦,那些中餐对他来说都一样,可是每次她都用欣慰的眼神看着他吃东西,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她看他的眼神已经与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那几天里的她仿佛冲破了一层壳,整个人绽放出无比欢乐和阳光的一面,而现在她又回到了那个温柔而略带忧郁的状态,脸上的笑意已经不再那么浓重。
可是他也很喜欢这种状态下的她,那是让他一见钟情的她。
喜欢早晨她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喜欢晚上她落在他唇边的晚安吻,喜欢她打点滴时一言不发地依偎在他怀里,喜欢她跟他挤在床上,一寸一寸缓慢地抚摸他的背。
他从来没有这样深深地喜欢过一个人,连她的一个缺点他都找不出来。
在她面前,他的一切心事都无所遁形,也不用掩饰。
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再像这样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
几天以后,陆晚云病好了去上班,蒋一澈先送她去了单位,然后去见了一个他这两天绕了很多个弯子联系上的熟人。
那个叫Patrick的同事的前同事现在在上海工作,是一家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几年前他们曾经在一个项目上合作过。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见了,在约好的咖啡店坐下以后,蒋一澈解释了一会儿才说清楚他们以前的关系。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大段大段地讲英文了,见Patrick之前一个人偷偷地练习了很久。
“你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上海工作?”Patrick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蒋一澈点头。
“可是你在LA的事务所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最近你们的项目我也关注了,应该处在上升期吧?”Patrick的语速有点快,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谈话,还有一半是要靠猜的。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他打开电脑,“这是我以前做过的项目和简历,已经都发给过你。”
Patrick点点头凑过来,又翻了翻他的简历和作品照片,喝了口咖啡,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他再次点头。
“单看你的作品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初级设计师的工作。”
蒋一澈知道还有“但是”,便紧紧地盯住他的双唇。
“但是……你用英文可以顺利交流吗?不光是跟母语是英语的人,还有其他国家的人,比如说英语的中国人。”
蒋一澈犹豫了,他想骗他说可以的,但是他不能。
“美国人的话,我读唇可以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正确率,一般没有问题。说英语的中国人……”他想到那天在医院的经历,“还需要练习。但是我可以读写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