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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氿抿唇忍下眼底满溢的湿润,又洗了洗布巾,拧干了才一点一点开始擦拭起他的身体。
为了擦干净他那些伤口里嵌进去的碎石和泥巴,柏氿接连换了十盆水。
她用的是雪融化之后的雪水,因为担心许谦文的尸体接触了过高的温度之后便会开始腐烂发臭,所以就没有命人烧水。
雪水很凉,冻得她双手通红。
柏氿却不觉得疼。起先是硬忍着这样刀割般的寒冷,后来渐渐的便没了知觉,再后来,柏氿想换一盆水,才端起了盆子,手里却没了力道。
那水盆哐当一下砸在地上,污水泼了一滩。
柏氿蹲下身来想去捡,却忽然被人抓住了双手。
那人的手掌很暖,仿佛春阳之下的挺拔松柏。
九千策听见了声响,便从帐外奔进来,捂着她的手,道:“剩下的交给我。”
柏氿闻声缓缓抬头,看见他那样冷峻深沉的面容,她眼底忍了许久的泪不知为何忽然滴落下来,“师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九千策却像是已然明白了一般,扣住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生死簿上不会有我的名字,黑白无常找不到我。”
……所以,不论白木的诅咒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
柏氿的睫毛微微一颤,又听他道:“就算许谦文没有遇见你,他的选择也不会变。这个人从小就崇拜狄成周大将军,立志要成为狄成周第二。所以,他的结局是他的性格造成的,不是你的错。”
狄成周,大苍帝国的开国大将军,功高震主,后来被奸人陷害,死在边疆的战场上,暴尸三日,死了还被人鞭尸。现在连他的坟都找不到。
……许谦文,你这个傻子!
柏氿的手被九千策暖得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她缓缓站起来,一点一点握紧了拳,心底仍有怒意滔天,又听帐外有将士来报:“郡主,宣王诏令,急招郡主回宫!”
柏氿闻言朝帐外走去。帐外,来报的将士单膝跪地,手中平托一枚黄金羽令,在午阳之下微泛寒光。
第十三道诏令。
柏氿从这黄金羽令上收回了目光,负手淡淡问道:“邢元正何在?”
立刻便有将士将那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邢元正拎到柏氿面前。
柏氿拔掉塞在他嘴巴里的布团,邢元正还没来得及咳嗽,她便迅速扣住他的喉咙,没让他出声。
柏氿看着这年迈的大司徒,眼神很凉,声音很静,“听说,当年萧家的案子,您也有份?”
不等他回答,她眼底刀芒忽地一闪,仿佛最冷锐森凉的笑意,“甚好。”
邢元正听得心里一惊,未及反应却觉口中一凉,随后便有一截血淋淋的舌头掉在苍白雪地里。
白的耀眼,红的惊心。
柏氿割掉了邢元正的舌头,漠然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来人,将这截舌头蒸熟了,给宣王送去。”
……许谦文,你一个人待在黄泉边上挺无聊的吧,我这就把许国王室送下来,跟你团聚。
☆、第144章 月升
许宣王三十一年初秋,郡主夜柏谋反。
这是一场从边疆一直蔓延到许都王宫的战火。
这是一场涉及了所有许国子民的动乱。
动乱的开始,是那金秋的朔月宴上,许宣王收到了一只从西戎寄来的,香喷喷的人舌头。
起初世人没想明白郡主夜柏此举的用意何在,后来有史官猜测,郡主大约是借此讥讽许宣王听信谗言,不辨忠奸吧。
宣王收到人舌之后,当场大怒,立刻派了一支军队前去平反。这军队才出了许都城,尚未见到夜柏郡主,却是先遇上了城外暴起的叛民。
战神冤死,民怨沸腾,又有威名赫赫的夜柏郡主相助,不出几日,举国谋反。
夜柏郡主说了,不需要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与王室军队正面对抗,他们只需要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搞点诸如偷袭之类的小动作就成,剩下的交给她来做。
军中又有爱戴战神的将士们瞬间被策反,成了卧底,与叛民们里应外合,各种小动作搞得贼欢快。
偷军粮,烧营帐,敲昏了守城士兵,大开城门恭迎郡主回国。
于是柏氿从西戎回许国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直逼许都王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失了民心的王,最是不堪一击。
宫里的宫人跑了大半,守卫王宫的军队反叛了大半,柏氿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攻进了这深深王宫里。
宫阙深深,雕梁画栋依旧在,人已渺。太监和宫女们背着各自的包裹跑的跑,逃的逃,宫阙深深,宫阙空空。
这一场胜利来得太过轻巧。
柏氿看着这偌大宫殿,看着宫殿里仓皇逃窜的太监和宫女,突然下令:“封锁宫门,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于是那些太监和宫女们便被将士抓起来,按在地上跪成好几排。
柏氿缓缓的朝他们走过去,一步一步,她故意走得很慢,仿佛刽子手行凌迟之刑一般。
这样缓慢的凌迟里,有一名小宫女忽然轻轻抖了抖。
柏氿眼底刀芒一闪,却是在那小宫女身边的太监前站定,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太监一直低着头,他身边的小宫女却不由的揪住了膝上衣料。
静静沉默半晌,柏氿朝那太监道:“抬起头来。”
那太监一颤,眼见着便要抬头露出他的面孔,他身边的小宫女却忽然动了!
眨眼间只见冷白光芒凛凛一闪,柏氿迅速抓住那小宫女朝她刺过来的手腕,略一使劲,那小宫女手里的刀片便跌在了地上。
柏氿转头看清那小宫女的样貌,却没有多少惊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许梓瑶,是你。”
柏氿说话时的声音很冷,许梓瑶不由听得微微颤了颤。
那刀片跌在地上,却又迅速被方才那太监捡起来,直直的刺向柏氿。
他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碰到柏氿,就已被周围的将士扣押跪在地上。
他头顶的太监帽掉下来,柏氿冷冷一笑:“许宣王,好久不见。”
柏氿冷然话音一落,许梓瑶突然在她身边跪下来,哀求道:“夜姐姐,我知道父王有许多事情都做得不好,但我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声声哀求,昔日独得荣宠的宣王独女,如此天真,而今却是跪在她的脚边,如此卑微。
听说,宣王下令斩杀许谦文的时候,这个许梓瑶也曾跪在宣王殿前苦苦求了三天。
夕阳西下,暮霭红天边。
有那么一瞬间,柏氿忽然想起曾经她在许都郡主府里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这许梓瑶也曾欢欢喜喜的唤着她,夜姐姐,一双眼眸水润晶亮,小兔子一般。
事到如今,竟然只有这个许梓瑶还肯陪在许宣王身边,甚至不惜为了她这个父亲,出手伤她。
真是个天性纯良的小丫头,只可惜,却是错生在了帝王家。
柏氿眼锋一凛,又听许梓瑶道:“夜姐姐,我求求你……”
许梓瑶说着便要扑上来抓她的脚踝,柏氿转身一避,漠然下令:“按住她。”
左右将士当即按住她的肩膀,许梓瑶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惊叫起来:“夜姐姐!不要!不要——!”
柏氿却已不再理会她,握着手里的薄翼短刀,直直的朝许宣王走去,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地狱入口,步步成血。
许宣王忽然抖了抖。
柏氿迅速掐住他的喉咙,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一刀剜掉了他的双眼。
“不辨忠奸,这双眼睛留着也是无用。”
许宣王的眼珠骨碌碌滚到地上,堪堪停在许梓瑶身前,许梓瑶一怔,惨白了脸色忽然哭不出声来。
许宣王双目被剜,疼得厉害,张大了嘴巴却被柏氿掐着脖子喊不出声。
口水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又有刀光一闪,削耳两只,鲜血四溅。
“听信谗言,不如聋了的好。”
柏氿说着,紧接着又切掉了许宣王的舌头。
“宣王,你这辈子下了这么多错杀的王令,也该歇歇了。”
舌头啪嗒一下湿漉漉掉在地上,溅开一滩血水。
柏氿没有急着这么快弄死这个许宣王,她放开他,缓缓站起来,手里的短刀还在一滴一滴滴着血。
天幕如血,映在柏氿墨色沉沉的冰封眼底,“拖下去,关进地牢。”
黄昏昏黄,夜色将临。
许都,世子府。
探子急急禀报:“殿下,叛军正朝世子府包围而来,殿下还是快些离开吧!”
许昌文听了却是神色淡淡。
离开?如今许国上下尽是叛军,他又能到哪里去?
既然已经战败了,与其窝囊的逃了,不如像个王室那样体面的死去。
思虑之际,却见公孙慕朝他走来,“许昌文,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你会害怕么?”许昌文问道。
“不怕,”公孙慕摇摇头,踮起脚来抱住他,“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许昌文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忽听她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死……”
怔愣间,许昌文只觉背后一阵寒凉,随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许昌文,只要我带着你的首级去见夜柏,她就会相信我。到时候,我会借机杀了她,给公孙家还有许国王室报仇,然后,我再下来找你……”
许昌文睁大了眼睛,微颤了颤嘴角,嘴角溢出一串血红长流。
公孙慕忍着眼底水花,最后一次吻上他。
“对不起……还有……”
“我爱你。”
树梢有鸟惊飞,秋风将起,枯叶飘,红血落。
许昌文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公孙慕跪在他的尸体旁,远处马蹄声声将近,她咬了咬牙切下许昌文的首级,起身朝府外走去。
行到府外,她却是一愣,“哥哥?”
朱红大门之外,公孙城看见她手里血淋淋的人头,脸色有一些白,怔了片刻,随后却是笑道:“萧策与我说,你在世子府里,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他含着笑,朝她伸手,“你没事就好,好久不见你,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瘦了没有。”
公孙慕眼底一涩,依言行到公孙城身前。
紧接着便是腹部一疼。
公孙慕手里的人头掉到地上,滚了几圈,印出一路的血迹。
公孙城手里握着匕首,匕首插在她的腹部死穴。
公孙慕睁大了眼睛,微颤了颤嘴角,嘴角溢出一串血红长流。
公孙城将她抱在怀里,颤声道:“小慕,收手吧……”
时隔半年再相见,她面色镇定的拎着那样一颗人头。
于是他便知晓,他原本那刁蛮却善良的妹妹,早已死在了那一天的家破人亡里。
公孙城收紧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公孙慕渐渐冰凉下来的身体。
叶落随风,泪落随风。
凉风,萧萧。
……以后有老子和萧策罩着你,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妹妹了。
……三殿下,老子这个词……不好听。
……诶——?!怎么会不好听呢?老子的偶像——几百年前跟大苍开国皇帝一起征战中原的狄成周大将军,大将军用来自述的那句对联里……咦,对联是什么来着?
……上联:将军挥师惊天地,下联:铁蹄逐鹿煞古今。
……对对对对对对,还有那句横批:老子天下第一!哈哈!多霸气!多威风!多豪迈!老子将来也要成为狄成周大将军那样的人!
……狄成周大将军功高震主,后来被奸人陷害,死在边疆的战场上,暴尸三日,死了还被人鞭尸。现在连他的坟都找不到。
……这有什么关系?男子汉精忠报国,建功立业,征战沙场,天为被,地为床,不怕死!萧策,你将来想做什么?
……接父亲的位置,当许国的大司寇,肃正朝纲,匡扶律法。
……好!公孙城,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保护妹妹。
年少不知愁,童言无忌。
多少豪言壮语,终成空。
公孙城缓缓放下公孙慕的尸体,合上她死不抿目的圆睁双眼。
……萧策,我荒唐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