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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景色很好,”倪丰化粗略地扫了周围几眼,转看向她,道:“韦将军如今闲赋在府,不过,一切都好,我在京中自会照料,你不必挂心。”
“是啊,很漂亮,在太和,我最喜欢这个地方,”韦长欢与他说着话,眸光却一直看着湖面:“谢谢你,师弟。”
现在还在正月里,只开了几株红梅与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可这片滇池之景,依旧美的动人。
“你与他,后来,见过吗?”倪丰化斟酌半晌,问道。
韦长欢轻声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果然,大豫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地,跑到南诏来为她祝寿,将近一年还未抓到岩秀,大豫皇上,心急了吧。
她半转过身子,看向他,道:“没有。”声音里不辩情感,好似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你,放下他了吗?”他又问道,若说,前一问是为了交差,那这一问,是为了自己。
“师弟今日,不是来为我祝寿吗,提那些往事做什么。”韦长欢眸光一闪,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你不愿意提起,便是没放下了。”倪丰化道,虽心中早已猜到,却仍有些失落。
“没放下如何,放下又如何。”韦长欢忽地心生烦闷,自大婚那日以来,她身边所有人,皆心照不宣地,对那件事,那个人,缄口不提,时间久了,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今日,倪丰化突然提起,这般直白,这般□□,她才发现,倪丰化说的对,她从没放下,更可能,已在不觉中日渐深陷。
“并不如何,”倪丰化道,见她的反应,他已心中明了:“我只是想看见你过得,如那些年在梅里山一般,天真无虑。”
“我们回去吧,祖父今晚,会为你设宴。”她不想再答,索性翻身上了马。
“好。”
☆、相遇梅里
过了五六日,韦长欢动身去梅里山,倪丰化与她同行,他他这几日在南诏并未查到什么,接下来,要去白水一趟。
“以后,我们每年元宵都在梅里山一聚如何?看一看师父他老人家,也为你庆生。”到了梅里山脚下,倪丰化勒住马道。
“好啊。”韦长欢道。
二人在此地分了手,韦长欢上山,倪丰化继续往西走。
梅里山是座雪山,铁舟大师住在半山腰山,以往,韦长欢除了练功外,不是在山谷打板栗,就是上雪山追雪狐,逍遥自在的很。
“师父?师父?徒儿来看你了。”韦长欢推开半掩着的院门喊道。
迎面一颗板栗带着香气袭来,她灵活一个翻身,胳膊一伸,便将它接住,剥了吃:“果然,还是师父炒的板栗最香!”
“回来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还要送一篮子板栗,才请得动你。”铁舟大师自茅草屋顶上飘身下来,幽幽道。
他一身布衣,一头银发,因驻颜有方,虽一把年纪,面上也没长几道褶子,且瞧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过去一段日子,徒儿心中有事,怕忧扰了师父,所以才迟迟不上梅里山。”韦长欢也不找借口,直言道。
铁舟大师听完,心中自是明镜儿似的,不过也不点破,只道:“今日既然来了,便多住些日子吧。”转过身子往屋里去了:“你那一手臭棋,也不知有进益了没有。”
韦长欢一听,浅笑着的脸就垮了下来:“师父,你若真想找人下棋,我这就去把师弟给你抓回来,你可饶了我吧。”
“不成,你若是一局都赢不了我,就别想别下山了。”铁舟大师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在小院里荡起阵阵回声。
韦长欢万般不愿地进了屋,果然,桌上棋盘已经摆好,铁舟大师手执白棋,正等着她。
毫无悬念地,铁舟大师连胜三局,却连连叹气:“有时候,为师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板栗。”
韦长欢不以为意地摆起了第四局:“师父你棋艺高超,徒儿输给你,实属平常。”
铁舟大师落了一个子,将它推到棋盘中央:“借口。”
二人你来我往地又下了大半会儿,眼看着韦长欢又要输了,铁舟大师拦住她刚要落下去的棋子:“你真要下这儿?不再想想?”
韦长欢刚要点头,可看见她师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迟疑地收回了手,斟酌起来。
她看看棋盘,又看看铁舟大师,循环往复,摇摆不定,思来想去,觉得兴许是她师父看着她要赢了,故意诓她,这样一想,她不禁仔细地去观察铁舟大师的表情。
铁舟大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道:“下棋就下棋,你这般瞧着为师做什么?”
韦长欢有心戏谑,道:“徒儿在想,师父你长的这般玉树临风,怎么没给徒儿找个温婉贤惠的师母?”
韦长欢挨了一记棋子儿,耳边响起铁舟大师淡淡的声音:“为师若娶了妻,再生几个孩儿,就没你跟那个闷葫芦什么事儿了。”
“噢?那这么说,是我跟师弟,耽误了师父你?罪过罪过。”韦长欢马上接口道。
铁舟大师睨了她一眼,到底没忍住,慢悠悠开口道:“你跟岩家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岩秀,韦长欢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她垂了眼帘,力作淡然,道:“不过是我那时年少无知,做的一件傻事。”
铁舟大师听了轻笑一声:“年纪轻轻的,学什么老人家说话。”
“确实如此罢了。”韦长欢落下了手上的黑子,还是原先想下的那个位置。
铁舟大师又摇头轻叹,他这徒儿,认准的,再想千百遍,也还是不会变。他也落下手中的白子,这一局,依旧是韦长欢输了。
韦长欢一挑眉,便伸手去收捡棋子准备下一局了,她虽然棋下的臭,不过棋品不错,从来都是落子无悔,也不会开口叫人让她。
“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再下吧。”铁舟大师将手心的棋子放回藤编的棋篓里,起身道:“我去歇个觉。”
“欸——”韦长欢一愣:“那我做什么啊?”她好不容易来一回,师父就将她撂在这?
“你若实在无趣,便去山上追雪狐吧。”铁舟大师边走边道。
韦长欢在原地哭笑不得,师父还拿她当小孩子,她明明,早已过了追雪狐的年纪。
不过,反正也无事,不如上山去看看,不知十年前在山洞遇见的那个狐狸精男娃娃,如今,长大了没有,还在不在。
她随手拿了件银色的斗篷披上,便往山顶去了。越往山顶走,越是寒气逼人,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加快了脚步,不过雪越来越厚,她走的很小心。
此时正值傍晚,几丝晚霞浮在天上,雪峰独享落日的余晖,金碧辉煌。时隔数年,她又见到了这日照金山之景。赤金色的雄峰,让人心生敬畏,那座最高的峰,谁也不曾上去过。
她远远地就瞧见了那个山洞,它并没有被风雪掩埋,看来,那只小狐狸一直住在那儿?再走的近些,竟然有模糊不清的火光射出,她心中惊喜,顾不得脚下轻柔,嘎吱嘎吱地踩着雪飞快地往山洞那儿去。
“小狐狸!”她喊着,兴冲冲地跑进山洞。
却意外地看见了自己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足够让她认出。
只见山洞深处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来,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的袍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添几分寒意,与以往那个总是一身猩红锦袍的他,截然不同。
韦长欢愣住了,待回过神来,他已走到了她跟前:“你这是第几次,叫我狐狸精了?”
韦长欢喉头哽咽,只觉得心中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直往下坠,她下意识地转头就跑,却被岩秀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拉住:“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还是,不敢见我?”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目光,张了张嘴,却终是无言。
岩秀苦笑:“韦长欢,原先,就算我们之间隔着山海,我也不曾怕过,我想着,我踏平了山,填实了海,我们总能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因为,世间万物,我皆自信可以掌控,可你,独独是我最想要你的,却是我唯一的不可知。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动心?”他的眼眶有些红,捏着韦长欢的手越加用力。
韦长欢却并未觉得吃痛,也没有挣开他,只是看着他,艰难地,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云栽,在我的饮食里,下化功散,你知不知道,这一身武艺,对我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早日练成赤灵冰焰。”
岩秀眼中划过痛色:“对不起,我……那时我还太小,是我思虑不周,可后来我……”
“别说了!”韦长欢终于甩开他:“你步步为营,算无遗漏,如今玄岩铠大成,身份明了,大可放手去争这天下,何必费时费力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岩秀反问道:“你觉得,我对你,是惺惺作态?”
韦长欢后退一步,抚了抚方才被他捏皱的衣袖,道:“你我志在四方,各负使命,不应纠缠于儿女情长之事。”
“那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做戏吗?”
“我向来即兴而为,若你觉得那是在做戏,便是吧。”
“韦长欢,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只是嘴硬,还是心硬!”岩秀上前一步,冷硬的目光,看的韦长欢心头发颤。
她不想答,干脆转了身朝外走。
“你站住!”岩秀伸手抓过她的肩膀。
韦长欢翻身一躲,斗篷掀起一阵风:“你做什么。”
“做什么?”岩秀道:“我,不想让你走。”
“你——”韦长欢面带哂意:“你越活越回去了吗,岩秀?”
“是,”他脱口道:“我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只有重逢时,才会明明白白地知道,时光不减深情,更添浓烈。
“你要与我动手?”韦长欢冷眼看着他。
“我不会伤了你的。”他一直很清楚,该怎么激怒她。
三白四黑七枚棋子迎面飞来,岩秀手中昆吾刃轻挥,一一挡了回去,小小的山洞已容不下二人施展拳脚,外头广袤的雪地,才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韦长欢除了没放出赤灵冰焰,其他招式皆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岩秀也十分谨慎,并未让着她。
两人打了两刻钟的时间,不但不觉得疲惫,反倒觉得畅快了不少。
“欢儿,你明明下的一手臭棋”岩秀接了飞过来的棋子,又一颗颗抛回去:“又为何偏爱它做武器?”
“闭嘴!”这一声‘欢儿’听的韦长欢莫名来气,抽出腰间赤霄剑朝他劈去。
天色已暗,雪山仿佛盖上了一层薄纱,暗淡了下去。刀剑相接之声中,似乎还夹杂了别的声音。直到一片半大不小的雪块砸在了韦长欢肩膀上,二人才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心——”岩秀喊道,朝韦长欢扑过去。
一条银色的巨龙,扬着漫天雪尘,自山峰轰隆而下,呼啸着吞噬它前方的一切。
☆、二次诀别
万幸这场雪崩只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便归于平静,如同山神爷打了个个长长的哈欠后,沉沉睡去。
韦长欢艰难地从雪堆里爬出来:“岩秀!岩秀!”
周围的一切皆被雪掩埋,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银白。
韦长欢就近在雪地里挖了起来,“他一定就在附近。”她心想,适才岩秀扑过来,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挖着挖着,不同于雪的蓬松,她抓到一把柔软,仔细一看,是岩秀的衣袍!
她更加快速地挖了起来,岩秀的半个身子露了出来,只见他双眸紧闭,唇无血色,韦长欢将手放在他鼻间探了探,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还有呼吸。
“岩秀,岩秀。”她轻声喊道,不敢随意挪动他。
他睫毛颤动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韦长欢有些焦急的脸色,唇边泛起淡笑:“我没事。”
韦长欢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