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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围巾,在身后,猎猎飘荡。
立冬那天开始下雨,很久没下、下了很久,一夜北风呼啸,树瘦人肥。长城为什么不能垒得高一点,好像所有的冷空气都来自北方。
一家人围着桌子包饺子,老人说过冬不吃饺子,数九寒天会冻掉耳朵。仔细看,饺子的模样真的像一只小小的耳朵,清绘握一只在耳边比划。
阿咪故意将一只饺子包成耳朵的形状,把耳垂捏得像佛祖。
“啊呦,你把饺子捏得这么异形,等一下还吃不吃?”妈妈牢骚,“别包了,做作业去,清绘你也去,看着她。”
“耳朵大有福。”爸爸用指头点一下阿咪的脸,怜爱地笑笑。面粉在滴泪痣的地方,留下一枚雪花一样的指纹。
阿咪赖着不走,她又在饺子大大的耳垂上钉了一根芹菜当耳钻。
“要阿咪学习之前,别忘了带上鞭子。”清绘在一旁催不动她,向妈妈柬言。
爸爸包完一只饺子,又拿过来一只妈妈刚包完的饺子,合在一起:“看看,两只耳朵合在一起,是不是一颗心的形状?”
“啊呦,在孩子面前你肉麻不肉麻?”妈妈推一把爸爸的脸,立刻在爸爸脸上留下一片清晰的九阴白骨爪,感觉像是被掴了一巴掌。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完。”爸爸挪了一下位置,逃出妈妈的攻击范围,“既然两个耳朵是一颗心,那么如果打一颗耳钉的话,是不是一剑穿心呢?”
“那明天就算贷款也先给你打一颗耳钉,第一个先刺穿你的心。”妈妈对爸爸,现在是不共戴天,水火不容,耳钉成了降妖除魔的灭灵钉。
阿咪还在捏她的“耳朵”,妈妈起身,揪起她的耳朵,“啊呦,耳朵现在长茧了,说了多少遍了,听不见是不是啊?”
真耳朵受到攻击,阿咪只能无奈地放下手里的假耳朵,悻悻地回房间看书。妈妈这招声东击西、欲擒故纵还真是妙,看着阿咪龇牙咧嘴,清绘在一旁幸灾乐祸。
“啊呦,你还好意思笑,你看看你那个物理考的跟阿咪的英语似的。”妈妈转移战线。
阿咪的英语烂到令英雄无语,清绘也不知道从何下手给她补习,刚摊开书,妈妈又在外面喊起来:“清绘,快去找一枚硬币,包在饺子里,谁吃到谁发财。”
“那多脏啊,包一颗金丝小枣吧。”爸爸建议,“谁吃到谁甜蜜。”
妈妈夹他一个卫生球眼:“没钱,你甜蜜得起来吗?”
一句话,呛得爸爸灰头土脸,默默走回厨房煮饺子去了。
“清绘,去楼上喊小安下来吃饺子。”妈妈指挥若定。
清绘蹬蹬蹬跑上去,扑通一声推开门,许安正坐在窗前看书,被她吓了一跳。哇,他今天穿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大馅儿饺子,一直遮到膝盖的军大衣,厚厚的棉裤。
连妈妈都吓了一跳:“啊呦,才十一月初,小安你怎么穿这么多,冬天还怎么过?”
爸爸端着饺子进来:“没办法,医生关照了,他的腿千万不能受凉。”
许安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清绘在一旁,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饺子,心里“咯噔”一下,她咬到了预埋的那颗金丝小枣,可是她却觉不到一丝丝的甜蜜,一口一口,味同嚼蜡。
第二十五章 '本章字数:2147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13:18。0'
许安下班回家,妈妈叫住他:“小安,小安,帮我再焙一截侧柏枝,我的老胃病又犯了。”妈妈痛得蜷在椅子上,用一截甘蔗,一头顶住胃,一头顶在椅子上。
许安跑过来:“阿姨,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那是偏方,因人而异的。”
“不用不用,老毛病,疼了半辈子了。”天寒胃寒,雪上加霜,妈妈却痛到满头大汗。
“你就是犟。”爸爸捧着一杯热牛奶出来,“小安说得对,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放心。”
“去医院?去得起吗?胃病要养,你有钱让我去疗养半年,我吃头牛都能消化。”妈妈推开爸爸递过来的牛奶。
许安站在一旁有点尴尬。爸爸也有点尴尬,转身对许安说:“小安,你先上楼,阿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许安点点头,回房间去了。
“我什么时候永远休息,才会真的好了。”妈妈还在对爸爸咆哮。
爸爸久炼成钢,誓将关爱进行到底。
妈妈喝完一杯热牛奶,又服了药,才稍微缓解了一点。爸爸在她的肚子上贴一个热水袋,再盖上厚厚一床毛毯,然后拍拍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有喜了。”
妈妈打掉他的手,“有也不能是你的。”
“那是谁的?我来问问。”爸爸把耳朵贴在妈妈肚子上,“嘿,叫爸爸。”
“想得美,你这辈子穷我、穷我女儿,还想穷我儿子啊?”妈妈使劲推爸爸的脑袋,爸爸的脑袋弹簧一样,推出去、又弹回来。
“噢……”妈妈突然想起什么来,挣扎着坐起来,“一直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爸爸抬起头。
妈妈想一想,说:“你有没有觉得,小安跟咱们家清绘最近走得有点近?”
“那不是同路上班上学,你想什么呢?”爸爸不以为然。
“不对。”妈妈忧心忡忡,“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小安这孩子性格是不错,长相也清秀,可清绘还是小孩子。而且,小安……太穷了,没学历、没工作、没背景、没房子,腿脚还不好。”爸爸也敏感起来。
“啊呦……”妈妈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爸爸,“你不是视金钱为粪土,只讲究精神层面吗?”
“我是我、我女儿是我女儿。”爸爸强调,“我自己的爱情可以是浪漫主义,但我女儿的爱情一定要是现实浪漫主义。”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许你坑人家女儿,不能人家坑你女儿。”妈妈讥讽他。
“那不也是你女儿吗?难道你同意?”爸爸反问。
“同意你个头,穷的嫁个更穷的,永世不得翻身。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没得选,第二次可得睁大眼睛选好了。”关于嫁人,妈妈这辈子算是活明白了,不在失败中沉沦,就在失败中总结。
“清绘要是将来嫁个这样的,我就跟她同归于尽。”妈妈又补充道,一派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壮烈。
“我可以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但是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婿。”爸爸总结陈词。
“你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你就巴不得他能娶个清绘这样的姑娘了。”妈妈一针见血。
早上起床,清绘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小雪,她兴奋地在门口跑来跑去,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扬州这个不南不北的地方,每年都会下雪,但每年都只是牛毛小雪。
许安跨在自行车上等她,妈妈跑出来喊:“啊呦,快点快点,要迟到了,下个雪而已,鬼叫鬼叫的。”
清绘:“噢噢噢……”答应,蹦蹦跳跳爬上自行车后座,拍一拍许安的后背,“驾。”
妈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有点复杂。
爸爸在剃胡子,满脸泡沫,探出头来,“还下个雪而已?你忘记插队那时候,鹅毛大雪,你仰着脑袋、扬起脸、平伸双手,就像清绘这样沿着河坡边跑边喊‘下雪喽、下雪喽……’一低头,伊人已在水中央。”
“是啊是啊,就是那一次我脑子进水了,才嫁给了你。”唉,妈妈什么话题都能扯上她不幸的婚姻,“现在就差平伸双手,到大街上边跑边喊,打发点喽,打发点喽……”
在学校门口,许安习惯地朝小卖部一瘸一瘸地跑过去,帮清绘买酸奶。
清绘买好早点,飞奔着迎向他,那画面,藉着蔌蔌细细的雪花,像是一幕韩剧。有无聊的男生路过,吹起口哨起哄。大鱼也混在他们中间,穿一件黑色的大衣,拎着一把吉他,落拓地走在雪地里。今天下午学校彩排圣诞晚会。
许安把手里戳好吸管的酸奶递给清绘,“快进去吧,要迟到了,我也去上班了。”
清绘接过来的时候,有片刻怔忪,被这小小的细节与关怀瞬间打动。
下午,清绘路过学校的小礼堂,发现大鱼正在唱歌。
他安静地坐在舞台中央的圆椅上,脱去了厚重的黑色大衣,白衬衫被惨白的追光隐没,只剩下一张忧伤的侧脸:迎着风向前行,我们已经一起走到这里,偶尔想起过去,点点滴滴如春风化做雨,润湿眼底……
是张信哲的《且行且珍惜》。
小礼堂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个人,清晰得可以听见他的呼吸,还有每一次转音。清绘站在角落里,站在人群边,静静地听。
旁边有和阿咪差不多大的小师妹走过来问:“喂,师姐,是不是你们班的?”
“对啊,我同桌。”清绘特别强调一下,忽然觉得,余有荣焉。
放学回家的路上,清绘一直在心里轻声地哼唱着那首歌。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爸爸正在往屋里搬水果,冬天了,生意越来越萧条,烂掉的比卖掉的多。
许安停好自行车,走过去爸爸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叔叔。”
“呃,什么事?”难得他主动与人讲话,爸爸意外地抬起头。
许安继续讲:“我过两天要搬走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这下,爸爸更意外了。
“工程结束了。”许安还是很小声。
“明年还来不来?”爸爸问他。
“如果有工程就来。”许安也不确定。
“明年要是来的话,还住我家,房子给你留着。”爸爸有些遗憾。
他要走了吗,怎么刚刚一路都没有听他提起?清绘坐在桌子旁,等着妈妈做饭,听见他与爸爸在门口的对话。
该死的大鱼,一曲成谶。
第二十六章 '本章字数:2037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13:54。0'
一整天,清绘的思绪都游离在课堂之外,她觉得应该请庙口的神婆帮自己叫一下魂儿。
深陷离婚旋涡的老班终于被迫签字,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反倒豁然了,每天乐呵呵的,今天居然从离心引力一直讲到B612星球:“要知道,小王子只有一朵玫瑰……”
清绘就想起许安送给她的木头玫瑰,想起他即将要回星星的源头了。
老班又说:“在外太空,人是没办法哭的,因为没有地心引力,眼泪流不出来,就像苹果掉不下来一样……”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泪却在眼眶打转,万恶的地心引力啊,正在拼命撕扯他的伪装,还有悲伤。
老班朝大家抱歉地摆摆手,“同学们先看会儿书,老师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
教室里安静得像是幽深的山谷,大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会打扰到老班的休息。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中华儿女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鱼最激动,高举双手,脸憋得通红。
老班终于平静下来,眼泪始终没有滚落。他吸一吸鼻子,长呼一口气,“同学们,今天在这里,老师要像你们郑重道歉,前一段时间,老师不该把自己不好的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来。”
掌声又一次响起来,清绘混在人群中,拍着手,他觉得老班超勇敢,敢爱敢恨敢于承担,可是她连喜欢都说不出口。是老班没有教给她,还是她自己没有学到?
下午,学校组织看德育电影,清绘看到一半,觉得无聊,便走出黑暗的放映室,然后就又看见大鱼了,站在走廊的另一头,依然穿着那天的那件黑色大衣,挽起袖子,靠着窗台,静静地想着什么。
他好像没有看见清绘,只是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很失神,许多心事的样子。
清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斑驳的东教楼,光秃秃的杉树林,一枝干枯了的爬山虎垂在檐角,被风吹得打转。
大鱼站了一会儿,扭头对清绘笑笑,“先进去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