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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雍州每年都会向朝廷呈报灾情,顺便请求减赋赈灾以示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自从忠王做主雍州之后,这片土地就和它的主人一起,被人刻意忽视与遗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连每年呈报灾情的奏折也销声匿迹。
唐宁在心中权衡这两个职位。雍州同知是从六品,和他现在是职位平级,比起去泰安做七品知县有种被贬的感觉,这种平调应该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水明轩给他挑的都是有实权的职位,同知分管督粮、捕盗、海防、水利诸事。他前世家在南方,洪水台风都见识过,一些简单的防洪知识也是研究过的,虽然都是纸上谈兵,但起码心中有些章程。
而且雍州在琼州北边,虽然被万法山脉所隔,但若是从海上走相当方便,说不定他哪天就能调到琼州去呢,想到可以去琼州见两个兄长,唐宁终于下定决心,对水明轩道,
“劳老师费心了,这三个职位都是千挑万选的好缺,但学生觉着雍州同知更可心些。”
水明轩不出意外地点点头,这三个职位唐宁选哪个他都能安排,雍州因为是忠王的封地,同知这个职位没多少人盯着,倒比其他两个职位更好办些。
不久,唐宁脚步轻快的从屋里走出,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唐宁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甩掉一个沉重的抱负一般,与悄然站到他身后的谢白筠对视一笑。
谢白筠上前搂住唐宁的腰,身轻如燕地带着他飞上屋顶,在乳白的月光下,紧靠的两人像是月下蝴蝶一般,从这个屋顶飞到另一个屋顶。
头顶是黑幕般的天空,眼下是被月光披上一层白纱的古朴的屋檐和纵横交错的街道。
炎热的夏天是没有风的,可是唐宁知道他们在像风一样疾驰,快到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是静止的,房屋在脚下跑过,这一刻,唐宁是真的感觉到了地球的转动。
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视角,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唐宁完全依赖着身旁的人,却丝毫没有害怕掉下去的紧张。此刻的他们是如此和谐,像是一个整体。
唐宁仰头,迎着银盘一样圆月,盯着近在咫尺的下巴,眼神晶亮似星光。
谢白筠默契地低头,淡笑道:“怎么,下定决心了?”
此时唐宁晶亮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谢白筠放大的俊脸,如同初见那般深刻,唐宁从不知道原来月光下的谢白筠有着如此令人沉醉的魅力,让人沉迷到窒息。
“嗯,我决定去做雍州同知。”不知过了多久,唐宁终于醒过神来,知道谢白筠一直等着答案,方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道。
“昆南正好在雍州西边,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谢白筠提议。
唐宁脑中想到旅途中的二人世界,心中立刻涌出一股热流直冲脑海,他立刻应道:“嗯。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准备一番。”
谢白筠知道他不放心家人,走前肯定是要妥善安排的,反正官员上任都有时间限制,唐宁拖不了多久,便大方道:“你走的时候通知我便是。”
第二天,唐宁便把自请贬官的奏折呈了上去。虽然他是当事人,但是他品级太低,皇帝没招他上朝,他便没有资格上朝自辩,只能上书给自己求情。
能做的都做了,其他还得看水明轩如何周旋,唐宁相信水明轩的能力肯定能办到,便不再多想这事。
因着事情还没有明文确定,唐宁便没有跟府中众人明说,但是他已经开始吩咐人把唐木做的那两辆马车修整一番,又让陶婶收拾衣物行李,这番大的举动,即便没有明说,众人也知道唐宁的意思了。
做完这些,唐宁便换上出门的衣服,他打听到今天是吕太医的休沐日,时间太紧来不及递帖子,只能直接上门做那不速之客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架空,这些地名纯属编造,地理位置气候等等都是编造。其实默默地理不好,所以位置安排的很简单。以雍州为中心来说,雍州南边是江南,西边是昆南,南边是琼州,东边是其他小城市海。
琼州是个城市,是省会,雍州也是,所以雍州东边一大片地是隶属雍州的小城市,再往东就是海啦。所以雍州要去琼州,要么直接翻过万法山脉,要么是要先往东走到港口,才能坐船的。
☆、第九十三章 联让皇儿感激你
唐宁与吕太医接触不多;唯一见过的一面还是多年前唐宁逛国子监回来的时候,昏黄夕阳下的匆匆一撇。
唐宁对吕太医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此人大概四十多的年纪;得了吕大夫真传;医术不错;是二皇子的专属太医,后来因救治圣上有功得了圣上青眼。
虽然唐宁冒然到访,但是吕府的招待规格仍然给了唐宁相当的尊重。这倒不是说吕府要打开中门,一众仆人接迎什么的;唐宁在京城历练几年;经常应酬,自然有了见识;这种见识不可言传,只有见多了才会随之有了一种感觉。
比如招待唐宁的仆人,身份是多年老仆,从这个老仆的待人接物,礼仪气质,到别的仆人对老仆的态度就可以推测出老仆在主人面前的地位,进而就可以看出主人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其次再看主人安排待客的地点,招待的茶水点心。茶水是不是最珍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最贴心的。唐宁骨子里还保有几分现代人的特质,在古代出身也寒微,对茶一向无感。平时应酬为了装文人,自然随大流地对品茶侃得头头是道,看着有八分爱茶之人的样子。但只有唐府里的人知道,他最爱喝的还是各色清甜花茶,尤爱舒鸿宇泡的菊花蜜茶。
而此刻吕府招待他的正是菊花蜜茶,唐宁轻尝一口,眼睛眯了眯,暗想这季节还没到菊花开的时候吧。正待他准备再尝一口看看是否是去年的干菊时,吕太医已经大步跨了进来。
“唐兄弟,稀客稀客啊。”
这是唐宁第一次在阳光下看清吕太医的脸,长得和吕大夫八分相似,只是气质和吕大夫孑然不同。尤其是他眉心深深的皱痕,和吕大夫眼角的笑纹产生强烈的对比。
唐宁不由愣了下,任谁看着吕太医顶着张严肃无比的面瘫脸说着热情无比的话,都得有个反应时间。
好在唐宁很快反应了过来,也笑着拱拱手道:“吕兄,初次见面,冒昧登门,惭愧惭愧啊。”
算来吕太医比唐宁大了二十岁,这年纪在古代做他爹都绰绰有余,可是从唐宁对吕大夫的称呼来算,他和吕太医应该是平辈。原本唐宁还想着吕太医为人古板严肃,可能不太乐意与他平辈论交,干脆各自按官职称呼得了,可现在既然人家主动认了,他便也从善如流的应着。
两人寒暄了几句,各自落座。
既然刚刚人家主动示好,唐宁就算不太喜欢吕太医,这会也得给个面子,主动搭话道:“吕兄不愧是医道圣手,便是连这普通花茶都泡的如此清新爽口,甚合小弟心意。”
“这茶还是鸿宇小师弟研制的呢,我记得他曾说过你喜欢这茶,这才让人泡了的。只是泡茶之人的手艺肯定不能和小师弟比,还行唐兄弟将就一二。”
“哦,原来吕兄和鸿宇相识,小弟都不知晓呢。”唐宁语气诧异,但心中对吕太医的印象稍稍好了些,这人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情,至少肯在唐府下功夫也算一种另类的孝心了,舒鸿宇那个芝麻馅包子可不是好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搭上话的,还不告诉他,唐宁暗暗磨牙,看着吕太医方正的脸,默默贴上了假正经的标签。
至于舒鸿宇,唐宁虽有些恼他,但毕竟是自家孩子,唐宁还是护短的,心里自然地给自家孩子找理由——舒鸿宇是吕大夫正式的弟子,和吕大夫亲儿子没两样,在他的立场上,缓解师父和师父的儿子之间的关系义不容辞。至于不告诉他,估计是因为看出他对吕太医一直抱有恶感吧。
唐宁是个感性的人,尽管年长后成熟些,却一直改不掉凭感觉待人的毛病。如果他不喜欢一个人,便直觉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除非避无可避。例如丁九功,即使如此,面对丁九功的小动作,唐宁大多数时候都是懒得搭理的态度。明知丁九功因此觉得他仗着林清羽目中无人,也不想改变。说实话唐宁这种任性的性格并不适合官场,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恣意的画家。
而舒鸿宇则是一个理性的人,这并不是说他就无情了,相反他的感情就像是春雨一样,细密温柔,默默地润入每个亲人心中。就像他知道唐宁对吕太医任性的责怪,却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去默默地保护他这份任性。如果不是唐宁这次突然拜访吕太医,也许他永远不知道舒鸿宇在他身后的温柔守护。如果没有舒鸿宇前面的功夫,吕太医看在吕大夫的份上会对他客气有礼,却不会如现在一般亲昵。
吕太医看唐宁有些走神,听他的话音,似乎并不知晓自己和舒鸿宇有来往的事。吕太医看着古板不通人情,可是但凡不会看人脸色不懂说话的,也不可能在太医院混了几十年还好好活着。因此,吕太医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唐兄弟别误会,鸿宇是父亲的弟子,我跟父亲的关系你也知晓,父亲不愿见我,更不愿住到我府里,虽然我身为人子得听从父命,可我不能真的对父亲不闻不问。这才厚着脸皮求了师弟,让他偶尔告知一些父亲的近况。我想小师弟之所以不说,也是怕父亲知晓了会不高兴。”
“呵呵,吕兄不必如此客气,虽然我们是平辈,可小弟到底比你小了二十余岁,小弟字子安,吕兄唤我子安就好。”唐宁一笑而过,回避了刚刚的话题。
“如此,我们便互称表字如何,为兄字自成,取自在大成之意。”吕太医接收到唐宁亲近之意,知道刚刚他并没有在意,虽脸上依然一副面瘫样,语气却又亲近许多。
“自在大成,于自在中而大成,好字。这字是吕伯伯起的吧,吕伯伯对自成兄期望颇大啊。”
“正是,为兄原也以为家父这是希望为兄能医道大成,继承他的衣钵。直到为兄为自己的长子取字之时,方才了悟,自在大成,自在在前,唯有自身摆脱枷锁,自在于世间,方能大成,医人何尝不是在医心。可惜为兄明白之时,早已脱不了身了。”吕太医语气里满是无奈,眉头的皱痕更深了。
吕太医此番言论已是交浅言深,唐宁听了略有所悟,他突然忆起当年上学时听老师说的,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是精通哲学的,这也许就和画意差不多吧,画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哲学。此时唐宁不宜多想,只是把刚刚所悟记下,转而应付起吕太医来。
“自成兄着相了,在子安看来,在宫内行医和在民间行医并无差别,都是医人,只是身份不同罢了,但是不管是何种身份,难道自成兄会因此而开不同的方子吗?自成兄,没有谁能够束缚住你,而是你自己束缚住了你自己。”
唐宁说了一段非常哲学的话,自个却在心里暗暗加了句“才怪”。不过听吕太医刚刚那话音,唐宁觉得自己对吕太医有些误会,吕太医年轻的时候也许和吕大夫因观念不同而有分歧,可随着年龄增长,他想认清了自己的错误,想回头却回不了,这却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他自己也不是故意和吕大夫对着干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唐宁原本讨厌吕太医也不是气他和吕大夫观点不一样,他只是气吕太医不肯在吕大夫面前低头罢了。而他这次来,本就是想在自己走之前,劝吕太医去低低头,哪怕只是表面的附和,心里依然不认同父亲观点也无所谓,只要缓和父子关系,解了吕大夫的心结,这样他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