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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道理?”司空政奇怪地皱眉,探身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就被一把拽住,只见嫣无色神情严峻,声音压得更低。
“主子别出去,这是劫道的!”
劫道?他自小养在深宫,出入车马,前呼后拥,哪里遇到过什么劫道的?此时听到说外面有劫匪,忽然间那股太子正气就冒了出来,怒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居然出这种事情!地方官都死了吗?”
嫣无色好气又好笑地拉了拉他。“主子,这劫匪无论是哪里哪朝都会有的,您要是这样出去和他们讲道理,包准被他们一刀砍了。”
“那也不能给钱消灾。”
她点点头。“财不外露。”伸手去撩车帘,司空政急忙拉她,叫了声。
“色也不能外露,你别出去,还是我去。”
“主子不会江湖话,不懂江湖规矩,更会被他们欺负,还是我去吧。”不顾他的阻拦,她从车中一跃而出。
耶几名劫匪就站在马车四周,手待朴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到她出来都愣了愣,大概没有想到车内会有名貌美的少妇,而且手持兵刀,看她刚才跃出来的姿势就可以知道武艺并不低。
一个小喽啰低声说:“头儿,这可是条肥羊。”
那喽啰头儿也笑嘻嘻地道:“小媳妇在这里,她男人大概也在车里吧?这下好了,人财两得,你们去把她那个男人剁了。”
“谁敢?”嫣无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犹如石上潺潺流过的清泉。她虽然看上去是纤纤弱质的一个女子,却有种庄严肃穆的气势,让劫匪们一惊。
“头儿,这丫头好像有点来历?”有个眼尖的认出她手上那柄圆月弯刀。“您看她手里的刀,好像是传说中的圆月弯刀?”
喽啰头儿微惊,死瞪了一眼嫣无色的刀身,又看了看她之后,摇头。
“不可能!世上用圆月弯刀的只有嫣无色嫣捕头,可是没听说她嫁人,也没听说她改了装扮。”
嫣无色冷笑。“难道是嫣无色你们就不劫了吗?今日若是不放行,你们以后就不要想安安全全地在江湖上混饭吃,日后我宣告给整个江湖的人知道有你们这样一群劫匪,手持利刃,专劫老弱妇孺,看会有谁愿意替天行道!”
“别拿大话压人,就算你真是嫣无色,我们也要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啊!”喽啰头儿的眼珠一直在转,“你男人是不是在车内?”
她不答,用眼角余光时刻关注著周围的人,以防止他们一拥而上威胁到车里的主子。
那喽罗看出她的想法,倏地大声喊,“喂,车里的那位,让个女人在外面为你强出头算什么男人?”
嫣无色立即怒斥,“少胡乱吵!放了,我们大路一条,各走半边,不放,今日就真刀真枪见个真章吧。”
车里忽然传出淡如水的声音,“他说的不错,我这一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让一个弱女子挡在我身前。”
掀开车帘,司空政缓步走出,立在车上,虽然他早已是平民装束,那份夺人的清华贵气及皇家威仪却是难以掩盖,让那些劫匪不由得都看愣了。
“这位……公子,”喽啰头儿的口气不由自主地好转了许多,“我们也没想真的杀人劫色,不过如今世道艰难,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若是您赏脸留下点财物呢,我和兄弟们也好交代,一家大小都好生活。”
司空政本来一腔愤怒,听他说得这么可怜,便问:“你原来没有地吗?怎么会混到没饭吃,要出来劫道的地步了?”
嫣无色怕他好心听软话,连忙阻拦,“主子别听他们胡说,劫匪就是劫匪,都是想不劳而获,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原来这并不是你男人,而是你主子啊?”喽啰头儿耳朵尖,笑道:“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和你主子说话好了。这位公子,我们几个人家中本来都是有地的,后来本地富绅张大户占了我们的地,赶得我们几家无处安身,这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
“岂有此理!”司空政赫然一声痛斥,倒把那喽啰头儿吓了一跳。
嫣无色低声说:“主子,这种事情不可单凭一面之词,现在我们无暇管这些闲事,还是赶快想办法抽身离开为妙。”
他看了她一眼,“这话不对,这种事情不是闲事,若天下百姓都是这样过日子的,朝廷还能安稳立足吗?这件事我会查的,而且一定会查到底,当然不是眼前,但是眼下我们能怎样帮他们?”
嫣无色不禁叹口气。主子虽然在宫中处理各种人事游刃有余,但是到了民间,面对这些人三言两语可能是胡编乱造的故事居然就心软了,该说是他太仁慈,还是太单纯?
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足有二十两,丢到那喽啰头儿的怀里,“我家主子脾气好,赏你们了!若是识趣就拿著银子走,否则就问问我的这把刀肯不肯饶人吧。”
她沉著脸将主子硬拉回马车中,对已经吓愣的车夫说:“走!”
车夫急于逃命,急忙重新套好马车,挥起鞭子大声吆喝著一路狂奔。
车内,司空政静默了许久后低声问:“无色,外面的百姓真的都是过这样的日子吗?”
“每个地方都会有富有穷,更何况,他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谁能知道?主子不必太放在心上。”
再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又轻声问:“刚才我是不是对你说话重了点?伤到你了吧?”
嫣无色一笑。“我哪有那么脆弱?主子也没说什么。”
“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嫣然一笑。”司空政深深凝视著她,好像以前从不认识她似的。
她倏然怔住,没明白他是在说自己。
“嫣,这么好的姓氏,为什么要配无色这个名字?”他微笑问,“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师父。”她发现自己以前从没和他说过关于自己的身世。“我很小父母就双亡了,是师父抚养我长大。”
“你师父大概是个无趣的老头子吧?怎么能给你这么美的女孩子取无色这样的名字?”
她答,“我师父是个女的,她是我母亲生前的挚友,她说女人如果想一辈子平平安安度过,一要无色,二要无情。”
司空政又怔住,“为什么这么说?”
她咬了咬唇,“也许因为师父一生都没有嫁人吧。”
“你也这样认为?”
“我……或许吧。”她偏头看窗外的风景,想躲开他的眼神,但是一眼看到窗外的某处“景象”之后,呆了一下,随后说:“主子,你给自己惹麻烦了。”
“以后不要再叫我主子了,今天那些劫匪一下子就认出我们的关系。”他凑到车窗边也向外看,不知道她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可这一看,让他也不由得呆住──
只见刚才劫道的那几个劫匪,正低语著悄悄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一定是主子刚才非要赠给他们救济银两,反而勾起他们的贪欲。”她恨声咒骂,“我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要贸然妄动。”他按住她的手,“我相信人心本善,他们若是想害我们,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在马车后面了。”
“那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还要以身相许不成?”冷笑一声,她撩开车帘喊道:“停车!”接著返身窜向车后,大声怒问:“你们几个难道一定要尝尝我的圆月弯刀吗?”
那几名劫匪见到她,突然齐刷刷跪倒,喽啰头儿也大声回道:“我们几个想过了,与其落草为寇,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如找个好主子从良。车内的公子大仁大义,跟著他必然错不了,请公子大发慈悲,收下我们几个,不论公子去哪里,我们一定拚了命保护公子的安全!”
嫣无色登时呆住。怎么?他们还真的要以身相许?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几个劫匪居然要做太子的随身扈从,而主子竟然在听到他们荒唐的想法之后,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主子!这种事情是随口答应闹著玩的吗?在宫……在家里的时候,就是给您端茶递水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挑选才可以靠近您身边的。”
“眼下毕竟不是在家里啊。”司空政微笑著安抚,“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其实也有很大的危险,看似目标不大,其实最容易被野战找到。如果现在扮作一家人出游,前呼后拥,反而不会让他们将线索拼凑起来。”
她立时争辩,“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您轻易就让他们成为身边人,很可能将灾祸带到身边,到时候若是──”
“我身边不是有你吗?”他温柔地打断她的话,“无色,因为我身边有你,所以才敢留下他们。你看看他们的眼睛,若是恶人不会有这样热情真挚的眼神,我相信相人相面,看人看眼,我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无论是你还是猎影、野战,我都不曾看走眼,这一次也不会判断错的,若是我错了,只要你在我铸成大错之前提醒我就好了。”
嫣无色顿时语塞。她最无法承受的就是他温柔的口气,而她之所以会这么愤怒焦虑,是因为她本以为这是只属于她与他两个人的孤独旅程,如今平白无故多了一大堆跟班,说话走路、行住坐卧都会特别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与别人一起分享他,不论分享他的人是男是女,不论她其实并没有拥有他的这个事实,她都只想独自霸占住他的心和他的眼,哪怕只有这几日、几时、几刻。
但是……天不从人意啊。
刚才那个还一脸色迷迷的喽啰头靠过来,嘻皮笑脸地说:“姑娘,我们真的不是坏人,难道人做了一次坏事,这辈子就注定要当一辈子坏人吗?您看您虽然手里有刀,但一看就是个慈眉善目,宽宏大量的好人,请您千万别把我们当坏人、当外人。这一路上有我们伺候您两位,照顾您两位,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
“不敢,我可不是被伺候的命。”她怒而转身。
喽啰头儿还不识相地绕到她前面,“姑娘贵姓?该怎么称呼?”
“姓无。”她没好气地胡乱回答。
“小的姓刘,刘放。我爹这个名字给我取得实在不好,听来就是要倒楣的。”刘放呵呵笑著,又追问了一句,“姑娘姓吴?不是嫣无色的无吧?”
她瞪他一眼,“是又怎样?若我是官,你还能这样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吗?”
“当然不敢。”他还是笑,“还要借问一下,咱们主子贵姓?姑娘您和咱们这位主子是什么关系?您不要瞪我,要是您不愿意说,我当然不能勉强,只是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个外人问起,到时候小的也好有个答覆。”
“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她简直烦到家了。
司空政在马车中开口解了围,“你就叫她少夫人吧,她以前是我身边的使唤丫头,近日刚被我娶过门,所以还没有习惯改口。”
此话一出,嫣无色和刘放同时都用吃惊的眼神看向车子。
嫣无色是吃惊于他居然能将谎言说得如此流利自然,而刘放却是惊叹于她的好命。
“少夫人真的是好运气,能嫁给主子这么好的人。主子贵姓尊名?”
“就叫我主子吧,外人若问起,只说我姓郑就好了。”他在车内对嫣无色遥遥招手,“还不上车吗?天黑前要找不到落脚住宿的地方了。”
她几步登上车厢后,压低声音,半是埋怨地说:“主子,您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撒谎都可以这样随便,当真是一出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其实早就变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他也低声道:“记得要改口了,就叫我相公吧,我也不能叫你无色了,容易被人认出来。还记得有句古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