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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自旁边取过两张陈旧的羊皮纸道:“你要的地图就在这里,放了小十东西就是你的了。”
卓克尔果然拿自己去威胁朱棣交出所寻到的两张宝藏地图,可恶,千辛万苦寻得地图,竟然是为他做嫁衣!
心中明明是恨极,笑容却不可自抑地浮上脸庞。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能让她生存下去的本能。
“你先把地图拿过来。”卓克尔丝毫没有要让拂晓下巴的意思,腰间的手一紧再紧,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朱棣岂肯妥协,场面顿时陷入胶着状态,哪方都不肯相让。卓克尔见状也不废话,只是从手下处夺过刀冷冷道:“把地图拿来,再废话小王就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刚刚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发,此刻哪还有心情和朱棣磨牙。
“不要!”朱棣惊得当即大叫,为怕拂晓真受什么伤害只得依言交出那两张地图,“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小十了吧?”
卓克尔取了那地图细细看过,忽地抬头一笑,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于拂晓脸颊上轻轻一啄:“小王对公主倾慕已久,难得请公主来一趟,若就这么回去未免显得我大元过于怠慢,所以还请公主在此地多留几日,也好让小王一尽地主之谊!”
“卓克尔,你敢出尔反尔!”朱棣勃然色变,右手紧紧握住马刀,身后将士亦复如是,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不放本宫难道真要与大明为敌吗?”拂晓厉声质问身后的他。
“我朝与明朝本就是死敌,再深一些又有何妨,女人,我绝不会放你走,我要你永远陪在身边!”
“卓克尔,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了小王,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马刀出鞘向前一指,肃杀之气充斥在空中。
卓克尔悠悠一笑,丝毫不见惊惶:“燕王,小王与你打了多年交道你那些话唬不到我,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我懂你也懂,你若要打小王随时奉陪,但若伤到公主可不负责,如何,还想打吗?”
刀若有似无地在拂晓脸上挥动,距离之近看得朱棣眼皮一阵猛跳。是,他与小十互为弱点,不论抓住了哪个,都能令另一个投鼠忌器。
“王爷,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朱能最是耐不住,辛辛苦苦跑到关外来不砍一刀不杀一人由着敌人挟持公主大摇大摆离去,这也太憋屈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朱棣紧紧盯着困在马背上不住回望的拂晓,既心疼又忧心,他一定要救小十出来!
“公主怎么办?”张玉显得沉稳许多,一言切中要害,造成他们束手束脚的最大原因就是朱拂晓,要摆脱被动局面就必须先处理好这事。
朱棣寒脸将刀收回鞘中冷冷道:“既然明夺不行就只能暗抢,总之一定要把小十从卓克尔手中救出来。哼,卓克尔,这个不讲信义的小人,幸好本王早有准备否则倒要栽在他手上了。”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问道:“他不会看出来地图是假吧?”
张玉信誓旦旦地道:“绝不会,末将特意找了工匠将那两张羊皮纸做旧,令它们看起来像是封藏了几十的旧物,一般人根本分不出真假。”
“那就好。”朱棣心中一舒好过了些许,卓克尔知道使诈他也同样知道,真正的地图依然为他所握,卓克尔拿着那两张假地图一辈子都找不到宝藏所在。
正文 第三十章 祸水红颜(3)
朱棣深深地看一眼拂晓离去的方向谓然道:“咱们回去吧。”勒一勒疆绳调转马头往关内飞奔而去,数千人马跟随在后,扬起雪下尘土,令这碧澄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扑腾翅膀飞落在皇城不为人知的一角,有人自其脚上取下卷纸展开一看,却见从中掉出一张更薄更小的纸,上面只得一句话:请务必求皇上救公主!
人影皱一皱眉将纸条放在掌中微微一搓,再松开时已成一堆碎屑,随即才拿着原先那张纸匆匆赶至御书房:“奴才叩见皇上!”声音是锈刀片划过琉璃时的刺耳。
“唔,有何消息?”端坐在御案后批改奏折的朱元璋头也不抬地问道。
人影呈上纸条后道:“燕王已找到三份地图,只差最后一份,但清平公主为元朝所掳,元朝以公主为人质要求燕王交出地图。”
朱元璋乍闻此消息手微微一顿,一道朱色失手划过平整洁净的奏折,半白浓眉顿时皱在了一起,他放下朱笔自密探头子手中接过纸条细阅后嗤笑道:“元朝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连威胁人的把戏都用上了,不过……”他弹一弹纸条自信道:“老四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将地图交给他们,而元朝也必不会就此放了拂晓。”千里之外,事态正按着他的预料发展,由此可见朱元璋对人心的了解到了何等深刻的地步,他能够战胜一个个敌人创下大明朝绝非侥幸。
“那他们挟持公主在手会否得寸进尺觊觎我天朝宝地?毕竟镇守北平的燕王,他与公主关系亲密。”密探头子小心翼翼地问。
朱元璋负手走至镂花长窗前冷笑道:“他们倒是想,但他们心中也清楚,一个女人断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能量,老四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放他们入关!”
密探头子偷觑了一眼:“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公主那边该怎么办?”
拂晓……朱元璋抚着颔下长须并不回答反而问他:“依你之见呢?”
这是他头一次问人意见,密探头子一时受宠若惊,斟酌良久才小心回道:“奴才以为公主为元朝挟持之事若传开来,会有损我朝天威,而且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安南那边也不好交待……”
“所以你觉得应该设法救回拂晓?”
“是,元朝历经多年战乱,元气一直没有恢复,根本没有实力与我朝对抗,只要大军压阵,元朝必然不敢再强横!”
朱元璋望着外面,好快,一转眼已是冬季,遥想当年每次入冬父母都要发愁,唯恐一家人熬不过漫长的冬天。
“拂晓会落到元军手中说到底是她自己不仔细,怨不得别人,而今要为救她动员数十万大军,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声音低沉如昔的,言语却是冰冷渗人,听得人心寒不已,这便是尊荣背后真正的天家!
朱元璋沉吟片刻终是道:“传旨下去,让老四好生守着北平,除非元朝入侵否则无朕旨意不得交战。至于拂晓,她能否逃出敌营平安归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看的听的越多,他就越觉得拂晓是一个极难掌握的人,城府心计都是一等一的高,若是早生数十年又是男儿身,只怕会是一个比陈友谅更难应付的人。所以于他来说让拂晓死在元朝手中未必不是件好事。
密探头子听得心中一寒不敢再多说,只依言退下。
旁人只道天家荣华富贵,殊不知其中是何等的人情冷漠危机重重,不得宠的固然无人问津,便是正当宠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胡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只知醒来时已在自己的毡帐中,除了专门伺候自己的茉儿外,她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卓克尔见她醒来微微一笑,命人将早早备下的姜汤端来亲手喂她,一口接一口,待见她全部喝下后方着人撤下去。
“王子如何会来?”自刚才起,她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心中百味呈杂,既怨他不分清红皂白冤枉自己,又舍不下长久以来的情意。
“你还在怨我?”他拉过她的手殷殷问道,神色是少见的温柔。
“胡姬不敢!”她低下头,长发婉转披散于身,衬得衣衫愈加艳红,灯光之下那张苍白的脸看着也有了一丝血色。
“口中不敢,心中还是怨的。”他轻轻说道:“不论其中有什么缘由你动手打她都是你不对。”
“是!”胡姬口中答应眼里却垂下泪来,这般模样瞧得人实在心疼,“公主是王子心尖上的人她自是不会有错,错的只会是旁人。”
“胡姬。”他唤她,有浅薄的怒气在里头:“你在吃醋?”
她垂头不语;原本轻薄如无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沉沉地压在身上,良久,她抬起未施脂粉的脸庞涩声道:“我要如何不吃醋,王子,你告诉胡姬,我要如何才能做到不吃醋不在意?”
有笑在颜,美丽绝纶却也凄凉绝纶,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而现在就有一把锥子无情地在胸口钻出一个又一个洞。
卓克尔直视良久,怒气渐渐在眼中消退,他抚一抚长发声音掺杂了温软,“让你去照顾拂晓也许真的是难为你了,也罢,我让别人去就是了。”相处经年终归是有情,不欲再勉强她做不喜之事。
“不。”胡姬忽地拒绝了这个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的提议,她如猫一般温驯地伏在卓克尔肩头,“有王子这句话在,胡姬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甘之如饴。胡姬愿意去服侍公主。”
“呃?”卓克尔甚为惊诧,明明适才还心不甘情不愿,怎的现在一下子改了主意。
胡姬半侧了脸探手抚上卓克尔的剑眉,眼中柔情万分:“王子能为胡姬着想,胡姬如何不能为王子分忧?何况王子说过胡姬是最知轻重的,胡姬并不想失了这个优点。”她努力抿出一丝笑意含泪道:“今后胡姬一定会做好,绝不再犯,请王子再给胡姬一个机会。”
这番委屈甚至卑微的话语听得卓克尔大为动容,拭去她残留在脸上的泪痕搂紧道:“委屈你了。”
“不会。”她将脸掩在他颈窝间,一起掩下的还有嘴角那一抹深刻恨意。
卷了一缕青丝在指间缠绕,“许久不曾听你拉琴了,有些想念,拉一道《天净沙》如何?”
胡姬微微一笑,撑着尚有些发软的脚走至帐边取下挂在上面的胡琴,调一调弦便徐徐拉了起来,此曲空旷悠远,灵透逼人,一般人纵是拉得出那调子也拉不出意境,也就胡姬能拉得相差仿佛。但……终归只是仿佛而非真正达到那个意境。
琴声远远传去,越过重重积雪,越过袅袅炊烟,盘旋于天际,永无尽头……
这样美的琴音因一个人的到来而打断,上都挑帘入内禀事,元帝知道卓克尔今天从朱棣手中夺得两张地图立下大功,特意亲自在皇宫中设下酒宴犒赏卓克尔等人。
既是元帝之命自当赴宴,当即从胡姬帐中出来直奔皇宫,所谓皇宫其实不过是大一点的毡帐罢了,远不能与建在上都的皇宫相提并论,怪不得自被朱元璋赶出上都后几代元帝都一心一意想回中原重新建都。
酒宴上元帝兴致高昂频频命人赐酒,在座的除卓克尔和他手下的将领外,还有不少元朝重臣,贴什哈亲王亦在里头。
推盏置杯几次下来不论君臣都带上了几分醉意,元帝犹不尽兴,叫人取了海碗来,亲自给卓克尔斟了一碗豪声道:“来,与朕满饮此杯!”
“微臣惶恐。”卓克尔半躬身子从其手中接过酒碗,因斟的过于满而洒了出来,手上尽是浓浓酒香。
“惶恐什么,你受之无愧!”元帝是一个四十岁不到的中年人,肤色是长年大漠生活带来的黑黄,络腮胡下有一张粗犷的脸。
瓷碗相碰的余声尚在耳边一大碗水酒已进了两人口腹,旁边不断有叫好声,皇帝也罢王子也罢,草原上的男人就要大口饮酒大块吃肉才痛快。
“爽快!”元帝一抹嘴巴拍着卓克尔的肩膀兴奋道:“好!你做得很好!先辈费了数十年功夫时间都不曾做到的事,今朝就要在你手中实现,不愧是我大元的骄傲,贴什哈,你这个儿子很不错!”
“皇上谬赞了!”贴什哈亲王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口中说谬赞眼中却是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