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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冷冷刮过胡姬血色尽失的脸庞。
“王……王子!”胡姬心中生起无名之恐惧,这是连先前卓克尔失去理智想杀她时都没有的。她慌忙拉住已经转过身去的卓克尔袖子哀哀道:“不要走,王子,不要扔下胡姬一人!”她不怕死,却怕极了他的无视与漠对。
回过头,面对低泣乞求的胡姬没有一丝怜悯,“我不杀你。但也不再见你。胡姬,往后你的琴可以拉给另一人听。”
“不!”胡姬嘶声大叫,紧紧攥着衣袖跪在地上泣道:“胡姬的琴一辈子都只拉给王子听,若王子真恨极了胡姬就杀了胡姬吧,胡姬情愿死在王子手中。”
卓克尔扯一扯袖子没能扯动,眉心一动,手起刀落,绝决无情,袖子如被劈成两半的蝴蝶翅膀,垂垂落下。
望着手中残破不全的布料胡姬呆愣半晌骤然失声大哭,她终于明白,王子对自己并非不怪,而是怪到了骨子里,他不杀她,不是因为还有情,只因他不想再背负任何与她有关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想。
“朱拂晓已经变得比夜叉还丑,你还要去找她吗?”泪眼迷离中那个身影越走越远,她心依然不甘,泣泣相问,而这已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句对话。
夜色中颀长的身影停下脚步,半侧了脸低低道:“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她的容颜,这一点你从未明白!”
他走了,而她依然在那里失声痛哭,除了哭她再不知道该如何渲泻心中的痛,是她亲手将最爱的人从自己生命中推开,大错已经铸成再无挽回之地。从今往后胡姬与卓克尔就是陌生人了……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翌日,有士兵在雪地中发现了胡姬僵硬的尸体,卓克尔默然良久,取来胡姬的琴交给士兵让他将琴与胡姬同葬。
也就在当夜,犹沉浸在皇妃美梦中的弄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拖往一处陈旧残破的偌大毡帐中,在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女人,她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军ji。
卓克尔站在山丘上朝南观望,那里是一座座山川,银装素裹净冷无瑕,他最爱的女人就藏在那里,容颜尽毁,生死未卜,但他却不能去找她,唯有寄希望于那个文弱的男人。
女人,你一定要平安,否则我绝不饶你!
一夜苍茫,醒来时已是东方微明,燃了一夜的火堆尚余几丝火星,拂晓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披风抵御洞中逐渐凉下来的温度。
疼!脸上钻心的疼!这是她醒来后第一个感觉,手指在脸上摸索却意外地摸到布料特有的软滑。仔细摸索后发现自己脸上全部为布条包裹着,呃……为什么会这样?
她撑起身子摇摇尚有些发晕的脑袋,目光在不经意间瞥到睡在对面的殷无垢。他?为何会与自己一道在这里,脸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怎的,她竟想不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些事,记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种感觉令人讨厌异常,但她只能被迫接受。
起身拖着狐毛披风走过去几下推醒殷无垢,“喂,这里在哪里?”
殷无垢乍一醒来尚有些迷迷糊糊,待看清是拂晓后惊喜道:“你醒了?”
拂晓微一点头道:“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在揉眼的殷无垢闻言立时放下手直直盯着拂晓小心翼翼地道:“你,你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吗?”
拂晓抚一抚额费力地道:“我只记得我们和若雪分开后一路往南,后面的记不清了,是否遇上了什么事,还有我的脸……”
虽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重重包裹的脸还有钻心的疼令她升起不祥之感,手刚要抚上脸便被人牢牢抓住,耳边是他殷切的声音:“不要去碰它,会没事的。”
洞口有枯萎却依然紧紧相缠的藤蔓,恍若一对痴恋许久的情人,天光就从这些藤蔓的缝隙中射进来,照见彼此。
“为什么?”她扯着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容颜……普通女子尚且视其如命,何况是她,美貌未必会给她带来好运,却是她立足于深宫的根本。
迎视着她目光的殷无垢正在紧张思索,瞧其症状应是昨日所受刺激过深,所以出现短暂失忆。这种情况也许几天后就会恢复,也许要几个月。姑且不论时间长短,既然她此刻记不起,那自己也无谓提醒,以免刺激到她。
如此想着,心下便有了计较,浅息一笑道:“无妨,昨日咱们进山时你不小心磕了一跤,脸上划了个口子,为怕留疤所以我帮你包了起来,等过个几日拆了就好了。”
“是吗?”拂晓狐疑地望着他,脸上疼得那般利害,怎可能只是一个小口子,偏是自己想不起昨日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能从他嘴里问。
“是!”无垢神态自若地道:“你觉得疼是因为我在你伤口敷了药,这样可保你不留下任何伤疤,只要忍耐几日就好,在伤口好之前万不能拆下纱布。”
拂晓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晌方才移开目光走至一旁席地而坐,盯着燃成灰烬的火堆出神。
无垢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糊弄过去了,否则她见着自己脸上这般狰狞的伤痕不知要如何难过了,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终是会知道的。而这样深的伤痕,他并无把握治好。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忽地出声问道。
无垢闻言起身走至洞口拨开藤蔓往外看了两眼缩着手回来道:“外面雪下得很大天又冷,一时半会儿恐怕还走不了,再说元军此刻肯定在四处搜寻你我踪迹,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些。”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包得很好的小布包,层层打开后献宝似的递到拂晓面前殷殷道:“我这里还有些糕点,你若是饿了的话就先吃。”
拂晓觑一眼被压变形的乳糕并不说话,径直把玩着垂在披风上的狐毛,无垢举得手酸也不见她接只得尴尬地放在地上,艾艾道:“我去外面捡些柴来生火,顺道看看有什么其他东西能吃。”
他刚要走。忽听得身后传来风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掷过来,回手一接异常柔软厚实,细细看来竟是刚才拂晓还裹在身上的狐毛披风。
她避开他错愕的目光不自然地道:“我这里用不着,你带着去吧。”
这样冷漠的声音却令无垢浮起了笑容,明澈干净一如两人初见时,令拂晓目光睨过时有片刻失神,红尘万丈,多少人在种种欲望诱惑中迷失了自己,他为何可以一直保有这样干净的笑容?
若他是带了面具,那这面具未免也太完美了些,连她都几乎分不清真假。
殷无垢去了很久才回来,他在洞口抖落积雪后弯身入内,除了一大捆柴外还有一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罐子,虽破倒也还能用,盛了雪放在火堆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开了,一壶热茶喝下去,两人身子暖和了许多。
无垢拨弄火堆之余不时觑一眼小口小口咬着点心的拂晓,密密蒙在脸上的布令她连吃东西都很麻烦。
“贺公公是谁?”他突然问这么一句,令拂晓手一颤,还剩大半的糕点落在地上沾了灰。
“你怎么知道贺公公?”她紧盯了殷无垢,双目射出渗人寒意,贺公公是藏在她心中最深的秘密,从未说与人听,他从何得知?
殷无垢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反应,“我听你在昏迷中唤了几句,心中好奇所以才有此一问。”
拂晓心底暗暗一松,捡起糕点大致拍了掉沾在上面的灰尘后又放在嘴里若无其事地咬了起来,这一次入嘴有涩涩的感觉令人难以下咽,换了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吃的,但现在这是唯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殷公子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没理由连这话也不懂。”笑容隔着纱布变成极其诡异的模样。
无垢一愣往火中凑了根柴讪讪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愿说便罢了。”他俊秀苍白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愈见透明,隐约可见皮肤下的青筋。
拂晓吃完手上最后一点点心,拍拍手走至洞口看了一眼纷纷扬扬的大雪默默道:“这场大雪很像若雪来的那一年。”掌心是温暖的,雪刚一落下便化成水。从四周滑落。
“若雪?”无垢扬一扬眉略带几分好奇地看着她窈窕有致的背影。
“是啊,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说及此她忽地又低下头盯着自己湿润的掌心涩涩道:“如今已是洪武二十七年了,再有一年便是我嫁往安南的日子了。”
“你不愿意吗?”这件事无垢在京城时也听说了,公主和亲是常有的事,不过在本朝倒还是头一桩。
“呵,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左右都是逃不过的命罢了!”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即将远嫁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不嫁不行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感到错愕,自己怎会想到去干涉她的嫁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她回给他的话,寂冷空洞,宛如夜夜照向人间的明月……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天蕊(1)
第三十五章 天蕊(1)
雪停之时已是正月初六,两人靠着几块糕点还有殷无垢偶尔采到的一点野果填肚,淡索无味、半饿不饱的过着。
殷无垢外出找东西的时候不时在山下看到元军的身影,所幸他们所居山洞比较隐蔽,两人又都是谨慎之辈,一有异动立时熄灭洞中火堆,以免有火光或烟气外露泄了行踪。
但是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眼见风雪停下,两人商量着准备第二天就赶路,只要越过绵廷山峦便是明朝边界。话虽如此,但这一路跋涉必是艰险重重,须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赶路,所以这一趟殷无垢外出不再摘那些难吃又吃不饱的果子,而是想尽办法去猎野鸡。
他并不是头一回看到野鸡,但因其跑得太快又能短飞,所以往往越追越远。这回他长了个心眼,盯住其中一只,变着法地将它逼到相对狭小的地方,然后展开自小习练的步法令其无处可逃。如此纠缠了一个时辰才将扑腾的筋疲力尽的野鸡抓在手中。刚一抓住勉力为之的他便跪倒在雪地中大口大口喘气,手紧紧攥住胸口似有痛苦之色,如此过了一盏茶时光神色方才缓和几分,一手抓着野鸡一手撑在地上努力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洞走去。
“你瞧我带了什么回来?!”刚到洞口他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然洞中静悄悄无声,并不见有人答话,难不成是睡着了?
带着几分疑惑无垢拨开藤蔓钻进洞中,借着外头大亮的天光一眼便看清了洞中事物,里面根本没有朱拂晓人影。
奇怪,她会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来她从未出过此洞,难道被元军抓去了?一想到这个心顿时高高悬起,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洞中并无打斗或挣扎的痕迹,何况他今天也没见有元军上山来。
目光在掠过掷在地上的一样东西时倏地一跳,再难离开,俯身自地上捡起,看长长布条蜿蜒过指间的垂坠,心瞬间明了,她……只怕是……
手倏然握紧,眉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心疼,胡乱将咯咯乱叫的野鸡捆住后往角落一扔,转身往洞外奔去,所幸雪已停下,他顺着地上一排浅浅脚印往东奔去。
用尽全力的奔跑令刚刚恢复几分力气的他奔不多时便不断喘气,手又抚上了胸口,那里正在激烈地跳动,一下一下,激烈地仿佛随时会从口中蹦出来一样。
身为医者当然知道此刻最好的选择是停下来,但是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