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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珺兮看看粘在指尖的尘土,又看了看花瓶里的几卷画轴,已经明白,太后要她看的,想必就是这只花瓶里的画。苏珺兮不由苦笑,这方高几、这只花瓶。乃至于花瓶里插着的几只泛黄的画轴,统统都没有被打扫过,就是几丝蛛网也不曾挑去。
太后当真有心,苏珺兮轻叹一口气,伸手抽出了花瓶中的画轴,一一打开,却不过只是些名画而已,并不是李景七的画作,心中愈加奇怪,李景七不是喜爱作画么?怎么这里一幅也不曾见到,就连这只插画的花瓶也是放在博古架边上的高几上,而不是在书案边?
苏珺兮转头看着花瓶里孤零零的剩下来的最后一卷画轴,脑海中不由又想起行止轩内的那幅美人图,深吸一口气,抽出画轴缓缓打了开来。
因为时日久远,画纸早已泛黄,苏珺兮不由屏息,等着画中熟悉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卷轴滚动,终于现出一位宫装女子美丽而又不失端庄的容颜,即便是在已经泛黄的画纸上,也难以掩盖她的风华。苏珺兮不由怔住。画中的女子很陌生,如果这就是那位璟亲王妃,其实,她们的正面长得一点都不像,只是侧脸依稀相似……
苏珺兮的目光落在画卷的题跋上,确是璟亲王妃,再转至画卷的落款处,画像者也不是柴景镝,而只是宫中的画师。
苏珺兮努力回想着行止轩中的那幅画的细节,才猛然惊觉,她只记得那张和她依稀相似的侧脸,却对那幅画的题跋和落款毫无印象。那时她太过震惊和受伤,根本不曾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叶白华,你对于李景七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苏珺兮回神,粗粗收拾好画轴就出了书房,当即就有几个宫女近前朝她微微一福,请她去隔壁净手更衣。
苏珺兮净了手,又换上太后早就命人备下的干净衣裳,倒也合身,而后才回到小龙眼身边。
长玄正在扮猪脸逗小龙眼,小龙眼被逗得呵呵直笑,待发现苏珺兮回来,却立即撇下长玄,目光只粘在苏珺兮身上,顿时令猪头脸长玄受伤不已,一双倒八字眉滑稽异常。清风轻斥了长玄一句,长玄才换上正常的表情。
苏珺兮知道小龙眼这是要她抱了,便俯身轻轻抱起了他,对长玄说道:“我要回去了。”
长玄见苏珺兮神色无异。一时不知道她到底看了那些画没有,半晌才小声嗫嚅道:“夫人,其实公子是被软禁在京郊别苑以后,才时常临摹名家的山水花鸟以打发时间。”
见苏珺兮仍旧没有什么反应,长玄又补充到:“其实公子以前喜欢骑射,琴棋书画只有一手字漂亮得人人称赞,后来才渐渐精进了画技。”
苏珺兮想起李景七一手漂亮的草书不假,以及他曾自言自己不懂下棋,而且书画相通,李景七软禁期间自然有大把的时间练习作画,长玄的话倒不似说谎,但是这仍旧不能抹去她对李景七为何而娶她的怀疑。
苏珺兮微微抿了抿唇,只点点头,依然说道:“送我回许府吧。”
长玄一时迟疑,不知苏珺兮点头是何意,转眼瞥见清风瞪她,想了想他终究也不可能越俎代庖让夫人原谅公子,此事还非得公子亲自出马才算数。主意一定,长玄就安心地先出去安排马车送苏珺兮和小龙眼回许府。
待长玄准备妥当回转,苏珺兮原路返回出了王府,旋即就上了太后备好的马车,不想才进马车,忽然就被拥了个满怀。惊呼一声只紧紧地抱住了小龙眼,待发现是李景七时又低头看小龙眼,见他正举着手中的团龙环佩盯着李景七的胸膛笑得正欢,总算松了一口气,旋即挣开李景七的怀抱,抱着龙眼在位子上坐好对李景七怒目而视,而她怀里的小龙眼却是乐呵呵地盯着李景七看。
李景七避开苏珺兮含怒的目光,只低头含笑逗着小龙眼玩,却又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苏珺兮的神色,半天,见苏珺兮仍旧没有缓下脸色的意思。只好开口说道:“珺兮,我,你可明白了?”
明白什么?难道仅仅通过这么一场安排,你就想让我从此信了你?从此无怨无悔地跟着你?苏珺兮别开脸,只直直盯着车门看,一个字也不肯给李景七。
李景七看看苏珺兮,又看看小龙眼,实在辛苦,若是一个苏珺兮也就罢了,大不了他再像以前那般强来,总能慢慢化了她的心,可是眼下还要加上小龙眼这么一条大尾巴,不仅碍事许多,而且他知道苏珺兮现在肯见他,不赶他走可是这个小家伙给他的天大面子,万一这小家伙恼了他,他以后恐怕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想着李景七伸手要接过小龙眼,苏珺兮略略迟疑,还是松了手。
小龙眼才一个多月,只能抱在手上,李景七看着他此刻粉扑扑的脸,感受着他如今已经有了分量的体重,想到那夜苏珺兮早产生他,他小得让他几乎都不敢多看,只有那响亮的啼哭才让他灰败的心底生出了信心和勇气,心中不由就柔软几分,笨拙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的口水。
苏珺兮见状,不由自主地就递了一条帕子过去,伸着手,忽然愣住,等李景七接了帕子,心底不由无奈一笑,别开了脸。
李景七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小龙眼的嘴角,其实小龙眼的口水早就擦干净了,只不过是李景七想赖在马车里,而小龙眼或许当真是父子连心,竟然配合地抓着帕子玩得不亦乐乎。李景七干脆停了擦拭的动作。只拿着帕子让小龙眼拍来拍去。
“珺兮,其实当初在杭州府里初次见你,不晓得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两辆擦肩而过的马车里,我还清楚得记得,那时我才下船,烦闷茫然间挑帘想看一看杭州府的晨景,却一眼瞥见你的侧颜……”李景七说得压抑而没有条理,却句句打在苏珺兮的心上,“我那时确实惊异于你与白华的相似,再后来,我水土不服病了,恰巧是你来给我看的病,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了你的和白华依稀相似的侧颜,也看见了你的正面,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人,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不一样……”
李景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和白华……”
“够了!”苏珺兮心中自然急于知道李景七和白华的过往,但是此刻要听李景七亲口对她说出来,忽然间有些恐惧,她害怕听到他们刻骨铭心的故事,她隐隐记起一句话,和一个死去的人争是注定要失败的……
李景七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口告诉苏珺兮,于是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珺兮说得郑重其事:“珺兮,其实我一直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心中曾经太过执着于计较父皇和母后对三哥的偏爱,现在回头想起来,其实那也只不过是我自己没有想开,那时我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父皇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而其他兄长都对仍是太子的三哥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父皇和母后自然无暇顾及我,三哥其实也不轻松,实则他们已经给了我在他们看来是最好的安排,他们给我安排了一条闲散王爷的路,包括让我娶一个无心权势的编修之女,我也正因为这种种不满,从此在心里埋怨着他们,及至后来和白华成了婚,与白华之间也……”
李景七定定地看着苏珺兮,双眼之中的情绪,是走了很远以后,回望过去的坦然:“我和白华也不过寻常夫妻,白华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子,我至今回想起来,竟然没有在记忆之中找到她更多的表情,我从未见过她生气恼怒,也从未见过她任性撒娇,甚至从未见过她哭泣不满,她只是温柔地微笑着……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贤惠端庄吧。”
李景七垂眸,见小龙眼将帕子塞进了嘴里,连忙小心而笨拙地将帕子抽出来,才接着说道:“直到白华和那孩子相继过世,我才知道我原来一直都在重复一件相同的事情,那就是错过,就像策马驰骋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只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而两侧的风景一扫而过,只留下淡影婆娑,甚至连依稀的轮廓都不曾记下……”
“珺兮,我对你,我只知道我此生不愿再错过你……”
“够了。”苏珺兮今日听了太多的讯息,只觉得脑袋胀胀,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办,她只觉得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苏珺兮自李景七的怀里接过小龙眼,又对李景七压着嗓子说道:“你走吧,我要回许府。”
“珺兮……”李景七不敢逼苏珺兮,却也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不知他这一走,下次再见苏珺兮要多坎坷。
“你走吧,”苏珺兮打断了李景七,“我不知道我要不要信你,我要怎么信你。”
李景七闻言不由呼吸一滞,半晌又颓然,也是,这要珺兮如何相信他?想着,李景七只得恋恋不舍得下了马车,手扶着车门不让车门关上,只怔怔地注视着苏珺兮和她怀里尚且不晓人事的小龙眼犹自笑嘻嘻地盯着他瞧。
清风和清霜一齐上前,清风说道:“姑爷,放手吧,我和清霜要上马车了。”
李景七心中一痛,只觉得“放手”二字犹如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房,但是他不得不放了手,看着清风和清霜上了马车,车门“嘎”的一声关上,车轮“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马车载着他的妻子他的孩儿缓缓的,却愈行离他愈远……
苏珺兮有些木然地坐在车上,抱着小龙眼,心烦意乱间,小龙眼忽然哭了起来,苏珺兮心中愈加慌乱不已,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儿一般,忍不住就扑簌簌地落下来,滴在小龙眼粉嫩的脸颊上,苏珺兮都来不及擦自己的眼泪,连忙伸手轻轻地替小龙眼拭泪,拭去的也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小龙眼的泪水。
她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求得两全?她的脑中太乱,甚至记不起来适才李景七都说了些什么……
清风和清霜跟随苏珺兮这么多年,即便是当初苏珺兮的娘亲以及爹爹去世,她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此刻不由也惊慌失措,看着一大一小哭成两个泪人,奈何就是不知该怎么劝。
清霜连忙接过了小龙眼,连一向爽朗的清风,此刻也不由一边抹泪一边劝苏珺兮道:“小姐,小少爷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如此倒让小少爷怎么办?天塌下来也总有人替小姐顶着,不是还有老太爷?还有还在任上的舅姥爷舅?还有表少爷?再不济,也还有家里的王叔王婶,还有我们,我们……”说着说着,连清风也说不下去了,只扑簌簌地掉着眼泪。
苏珺兮本想大哭一场,可是见小龙眼也哭,清风和清霜也哭,一时间百感交集,所有情绪都堵在喉咙口,难受异常,却狠不下心来对小龙眼如此,只好狠下心对自己,连眼泪都不抹,强自按下心中的情绪,隐忍得毫无血色的嘴唇都微微发抖,从清霜手里接过小龙眼,百般安抚,才渐渐让他安下心来,在她怀里睡着了,却时时传来几声低低短短的呜咽,睡得很不踏实,看得苏珺兮心疼不已,恨不得狠狠惩罚自己一番,只希望小龙眼能安稳无忧……
回到许府,等着的许毓清、许云舟和周雁北见苏珺兮小龙眼主仆几人这番模样回来,俱是心中一紧,揪心得疼,三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周雁北直接陪着苏珺兮就回了她住的小楼,先和苏珺兮一起安抚小龙眼睡下,旋即周雁北二话不说,就让清风和清霜先下去歇着,旋即让团儿圆儿几人服侍苏珺兮歇下,自己则守在小龙眼的小床边。
许毓清背着手,一路沉默地踱回了自己的书房。许云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忽然间才惊觉,爷爷须发皆白,印象里挺拔的背,此刻已经有些微微佝偻……
许云舟抿了抿唇,随许毓清跨进了书房,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