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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夜晚点灯一字一句地读着,跳动的火苗温暖了卧房。白日去书院时,一个个向友人提出可以修改的地方。夫子微笑地看着他们,期待着这届不同寻常的学子能给天下人带来些什么。
明日休沐,和阿罗约好了去工厂看。最初在一起时每每想到阿罗,总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这样美好的她,竟然是自己的恋人。阿罗写出的杂谈话本,也理所当然的,是众人中最老练的。回忆起紫藤花架下,那个不算痛快,却亲热缠绵的吻,又悄悄红了脸颊。
沈云梳起了个大早,又在那修改草案。建立书院并不简单,而且很耗银钱。君不见,东陵花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才完善成如今的模样。
清浣端来铜盆,用毛巾沾了温热的清水为她擦脸。清纱熟练地搭配好细碎的首饰,荷包绢帕等物。
碧蓝色的裙衫,一整套白玉头面。庄重大气,更难得的是威严中又不失少女的温雅。
别人不知道,沈云华很清楚这身衣裙是为了谁。
沈家长女,永远站在小妹身后的她,生平第一次反对沈云梳的决定。十几年的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她只是不愿梳儿走上不归路。
“华儿,当年我一骂她你就护着。现在我疼她,你怎么反而疏远妹妹了?”
沈云华笑笑,拉住小妹的手拍了拍。“娘多虑了。只是近日我们两人都有些忙,所以聚在一块的时候少了些。别人家姐妹不都这般相处的?真没什么事。”
程氏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恍然:“也是,你还有两月多就及笈了。”
沈云梳听了忙看向长姐,看出她神色不对,忙找了借口将她拉走。
“阿姐。。。。。。”
沈云华却止住了她的话头。“梳儿,你不是与郡主有约吗,去吧。我院中还有事。”
说完,转身逃一般地走了。步履匆匆,连头上金钗垂下的流苏也抖动起来。
沈云梳愈发担忧。萧家本该前些日子就派媒人上门,可至今都没有消息。娘一丝着急的模样也无,像是知晓了什么内情。
造纸厂和印刷厂都建在城郊,紧挨着。周围没有百姓人家,与东陵却相隔不远。稀疏的竹林中央环绕一方小池塘,嫩竹洗去青皮,要在这池中浸泡一百日。
两人戴上了面纱,顾玉琦的玄色镶金边,既有浑然天成的贵气,又莫名让人想到侠义话本中的女中英杰。沈云梳的则是青莲色,衬得那双眸子更沉静宛如深潭,清澈与深邃矛盾地结合。
柴火上,桶中的竹心和石灰一同熬煮着。几个身着短打的汉子石碓狠狠捶打着臼中的竹泥,又哗啦倒入几步开外的水槽内。另几人拿竹帘在水中荡着,泥料便化作薄层附于其上;将帘子反覆过去,落在木板上,便成了张状。一、十、百、千。。。。。。再用石板重压挤去水分,逐一扬起,放于烧热的土砖上烘干。
两人站在远处观察着,大多数工人都敬畏 地低下头,并不敢看她们。
几十余年的国泰民安下来,大悦朝的书画名家多了不少。纸张也愈发精致,薄而均匀。
先皇崇武,而当今却像他祖父一般,重金悬赏遗落在民间的书籍,又命翰林院重新编撰。目前乾元殿内已有藏书十余万卷:各种史记自不必提,山川河流化为羊皮纸上的草图;诗集、历法、医书药典。。。。。。
而纺织厂是十几个工厂里最整洁的。汗珠从妇人们的脖颈滚下,洋溢在她们脸上的却满是幸福,带着骄傲。她们如今也有一份工了,不是给人洗衣服,不是临时绣些手帕,而是一年十二月,日出劳作日落归家。她们不光靠男人养家糊口,在他们打骂时也有底气反驳。
厂里包午饭,白面馒头和米饭,菜里也常有鱼肉。月钱足足有一两半,干得好还能多。在家里说得上话,女儿偷偷跟她说,将来也想来厂里做工。
车轮吱呀呀转动着,六七岁的小姑娘跟在母亲的裙衫后,用稚嫩的声音好奇地问道:“娘,您为什么看着那两个姐姐啊?”
“嘘——那是绮罗郡主和沈家二小姐。就是她们建立了净尘山庄。”
“净尘山庄?”
“是啊。她们收留了很多没爹没娘的女孩子,给他们吃食衣物,教她们读书。”
小姑娘的睫毛眨了眨。“我们不能去吗?”
“傻孩子,我和你爹都在做工。要把这些留给需要帮助的姑娘啊。”
沈云梳和顾玉琦摘下面纱,十指相扣,走在枫叶林的大道上。初夏的微风带着丝丝暖意,让人回忆起第一次邀请那人时,道路是金黄的,天空是碧蓝的。
第一次,被她顾盼神飞的眸子夺去心魂。
她手上用了一点力,葱白细嫩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顾玉琦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就任由她去了。
揽烟院。
余曼婷一身绯红的曳地裙,发髻上凤钗展翅欲飞。她将女儿揽到身前,笑眯眯地说:“花了几月的时间,终于把世家和新近举子中合适的挑出来了。”
顾玉琦心中一紧。她明白,自己和云梳都终究逃不过这一关。
余曼婷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道:“我的女儿为女子造福,娘很骄傲。但天下好男儿不少,你的终身幸福同样重要。琦儿,听你哥哥说你有自梳的念头,能告诉娘为什么吗?”
“娘,女子并不是只有嫁人才能幸福。对琦儿来说,生儿育女打理后院要占去太多精力。我不想失去现有的自由。”
余曼婷听完这些话,将女儿搂得更紧了,浅笑着说:“你这孩子自小心事就重,太纠结于郡主的身份,一点任性妄为的苗头都没有。今天听你这么说,娘反倒松了一口气。”
顾玉琦万万想不到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我也想知道,是什么让我的女儿改变了?”
顾玉琦看着墙上挂着的贵妃醉酒图,沉默了一瞬。知女莫若母,她骗不过恒王妃,却万万不能将云梳供出来。
“娘,其实我最初做这些事,是想着子佩。但随着山庄发展,越来越多人投奔,纺织厂的建立让妇人们在家里能说的上话,我开始真心想帮助她们了。相比于家庭,这些对我来说更有意义,将来我们还想建书院。。。。。。”
恒王妃笑了。女儿成为这样的人,她很欣慰。
“但我也没有对嫁人很抗拒。娘要是能找到一个尊重我,理解我,不介意我抛头露面的人,女儿会嫁。”
“好。”余曼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儿,眼中满是宠溺。
天下之大,她不信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
第67章
“华儿,梳儿。。。。。。”程氏面色凝重; “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娘; 出什么事了?”沈云华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汪御史在早朝上触怒皇帝; 被贬为庶民了。”
沈云华大脑一片空白; 急切地问:“那玲瑶呢?”
“放心,他们一家四口暂时平安无事。”
沈云华的手指却还是不自觉地抖动。暂时。汪礼是御史大夫; 他并不是一味刚正的人,但在朝堂上; 他聪明地选择做一位“直臣”。这固然讨好了帝王; 却也得罪了不少同僚。而且朝廷中一旦有人倒台,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娘。。。。。。把他们。。。。。。。不; 玲瑶和她弟弟; 接到家里暂住好吗?”
程氏抚摸着女儿的脊背,面上均是歉意。“这。。。。。。得先问你父亲。”
将得罪了皇帝的人接到府中; 可是一件十分有风险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沈明义只稍微考虑了片刻便同意了。
两天后; 在沈云华的坚持下,汪玲瑶和汪琅被从正门迎进了府。他们俩肩上都只背了不大的包袱; 装着换洗衣物和散碎银两。汪玲瑶仍旧一身湖蓝裙衫,虽再不是用上好的绸料制成; 却丝毫无损她的清丽。她进了厅堂; 先和幼弟一同向程氏请安; 随后转向挚友:“终于能赖在你们家长住了。”
沈云华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持了她的手; 问:“汪大人和夫人还好吗?”
“别叫什么大人了。”汪玲瑶仍然笑意盈盈的,“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一天,遣散了所有下人,将宅子变卖的银票和细软收拾了两箱子,找了个新住处。母亲也很达观,两人正商量着做些小本生意。”
汪家两口子都开明通透,要不然也不能教出汪玲瑶这般的妙人。楚楚之态,内心却最刚强不过。即使走在疾风骤雨中,脸上笑容不改。
沈云梳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敬意来。
“枇杷苑的房间都收拾好了,琅儿安心住下吧。这么多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过来正好——就华儿非说要玲瑶陪着她,真是。”程氏一改往日的庄重,想让两个孩子自在些。
“伯母放心,云华终于舍得将风华院分我一部分,玲瑶求之不得。”汪玲瑶感激地说,“父亲弹劾过不少人,可仗义执言的次数也不少。眼下却只有沈家愿意收容我们姐弟,玲瑶和琅儿在此道谢了。”
说着便要跪下。
沈云华连忙拉她,并示意丫鬟伸手去扶汪琅。“往日你脸皮那么厚,今个怎么生疏起来?是故意让我难受吧?”
“玲瑶姐姐,把这当自个家吧,就像往常一样。”沈云梳也道。
阿姐心中的结,恐怕也只有玲瑶姐姐才能解开。
“多谢沈伯母。”汪琅恭恭敬敬地鞠躬。他比汪玲瑶小两岁,与沈云梳同年。一身宝蓝色长衫,虽只是普通的布料也掩饰不住世家公子的风度。
程氏疼爱地摸摸他的头。“琅儿不必如此生分。”
自此以后,风华院就经常传出玉笛声。有时是婉转的小调,更多是欢快的舞曲。沈云梳提了一盒百合绿豆粥去探望,正巧看见长姐坐在院中铺了软垫的石凳上,香汗淋漓,双颊布满红霞。她一身粉色纱衣,金丝将她曼妙的身段勾勒出来,眉眼间含了万种风情。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停驻。玲瑶姐姐也穿着湘妃色长裙,站在阿姐身后,正往她肩上搭着织锦披风。
又有一日,沈云梳还未踏入院中,却见一位清隽的公子身穿月白长衫,手持横笛吹着。不是什么名曲,却在模仿鸟鸣。他眉眼温柔,雀鸟在几步开外落脚,迷惑地看着它们的“同类”。
由于见过汪玲瑶的男装扮相,沈云梳很快就认出她来。
阿姐一身樱草色长裙,鹅黄对襟短褂,左手轻轻扶着门框。
如果玲瑶姐姐是男子,她们真该是天造地设。
六月初,在舒秀莹的生辰宴过后,沈云华沉思的时候更多了。圣上并没对沈明义收容汪家儿女有任何表示,仍然看重他,让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汪家并没被抄家。汪玲瑶名下的商铺虽然不似往日红火,却仍然有不少进项。她在风华院还像以往那般诵读诗书,时常回家看望父母,从未露出焦急神色。
可还有不到两月,当初同进同出的四位佳人,就有一半要步入深宫。
永阳长公主的生辰在六月初十,她偷偷吩咐堂妹请施黛妍过来。顾玉琦无奈,只好将这件事托给沈云梳。
沈家次女又在晌午来到了凝黛阁。几位年纪稍小的闺秀正坐在院中悄声讨论着什么,茶壶嘴中生出飘渺的白烟,在空中勾勒出海棠花枝的形状。
似乎自从施先生将庭院借给她们那次后,凝黛阁就再不复从前的清静。沈云梳有些心虚,轻声问道:“先生在午憩吗?”
一个圆脸姑娘同样低声答道:“没有,施先生在绘丹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