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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枷锁乃精铁打制,连八尺大汉也无法赤手空拳将其破开。”那年长一些的婢女春雪走上前去,按住卢尚秋阻止他自残。
婢女冬梅取了锦帕,为他裹住脚上的伤口,接道:“而且,不但挣不开,反而会弄伤自己。”
卢尚秋在地上写道:“两位姐姐行行好,放了我吧。”
婢女们吃惊退后:“公子说笑罢,为奴一介小小女婢,怎敢违抗老爷之命。”
卢尚秋已料到她们如此回复,也不恼怒,复又写道:“请姐姐给我找件衣服穿,小弟冷。”
冬梅见他可怜,回头望望春雪,似是有意替他求情。
那年长婢女正色道:“恕奴婢难从命,老爷有规定,娈俘不得着衣。”
卢尚秋瞠目,心中连骂那变态老儿十八代祖宗。
春雪击掌。门外家丁抬着一个大澡桶,一个小木桶,鱼贯而入。
“请公子入浴。”
他见一众家丁都在盯着他的身体看,面色不禁腩红,自那澡桶蘸了清水,写道:“请哥哥们回避。”
待到家丁都走光了,婢女冬梅和春雪方服侍卢尚秋沐浴。
沐浴完毕,冬梅细心地替他擦拭身体。
他扯了冬梅手上的干巾,写道:“好姐姐,将这毛巾留下罢。”
春雪夺了那毛巾道:“使不得。”又向他一揖,道:“奴婢受命伺候公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奴婢的小命难保。”
卢尚秋不禁哀叹连连,他体量这些下人的苦楚,便不再言语,闭了眼由着婢女们擦拭他身体各处。
末了,女婢们收了巾帕,唤来家丁将澡桶抬出,指着那墙角的小木桶道:“公子若是内急,便在这马桶内方便。奴婢们在外面守着,公子方便完了,只要敲窗,奴婢便会进来清理。”
卢尚秋回到那榻上躺下。深夜寒气袭来,冻得他四肢麻木,手脚冰凉,瑟瑟发抖。只得卷了那唯一的床单,如蚕蛹一般将身体裹住。
他稍一动弹,脚上铁链便跟着发出“哗哗”之声,使他长时间无法入眠。
第二日,春雪见床单被他弄得脏乱,满是褶皱,于是回禀来老爷,要向浣衣房再领数套白床单,以供换洗之用。
来俊臣略一吟思,道:“老夫那里有江南进贡的丝绸数匹,印着各式牡丹图。你去将那布匹裁了做被单,也好给姬画师做样板。”
第17章 第十七章
那姓姬的宫廷画师日日来此作画。
卢尚秋被家丁用绳子绑了,在榻上摆出各种淫靡羞耻的造型,供画师瞻仰。
姬画师擅长工笔,手脚忒慢,一幅画要用上一到两日,便将他终日保持一个姿势,手脚麻痹,不得动弹。
他知向这些下人们呼救无用,便也学得乖了,任命地由着他们摆弄。
来俊臣像是把他忘了似的,一直再没出现过。
也不知困在那屋内有多少时日,这日姬画师并未前来。屋里一人也无,卢尚秋便坐在那落地窗前,兀自欣赏窗外的景色。
暴雨刚过,将花园里那牡丹花瓣打撒满地。
几只长安城著名的灰喜鹊,和另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飞着,在院子里四处啄那被暴雨冲出土壤的蚯虫吃。
卢尚秋羡慕地看着那长了翅膀的鸟儿,再看看自己如今为枷锁所囚禁,每日被逼着做那变态之事,心道也不知道那来老儿想要如此囚禁他多少时日,不禁潸然落泪。
他与家人断了联系,此刻也不知远在并州城的父母如何,妻子王思思如何,小妾赵香菱有没有因自己而受伤,仁义兄一家是否会好好照顾她,她腹中胎儿是否安康。
想到那小小的生命竟是自己的骨肉,卢尚秋不禁破涕为笑。
还有,他的元弟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这里吧,也好,如此自己的丑态便不会被元弟看了去,污了他的眼睛。
正在此时,来俊臣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几名家丁。他见卢尚秋望着窗外痴笑,便奚落道:
“卢贤卿,这人肉样板,你是当上瘾了吧?啊哈哈。”
卢尚秋此时舌上伤口已结痂,此时终于得了机会,他直呼中丞的名讳道:“来俊臣,快快将我放了!”
来俊臣笑道:“不急不急,老夫马上就放了你。”
中丞今日如此好说话,卢尚秋正道他终于良心发现,只见他向下人一挥手,四个家丁便逮住他的手脚,将他扔回那铺着华丽锦缎,绣着五色牡丹的大床上。他拼命挣扎,那四个家丁便每人捉住他的一只手脚拉开。
“来俊臣,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俊俏儿郎双眉微蹙,朱唇轻启,却吐出尖锐的话语来。
中丞鼻中“哼哼”:“卢给事好大的面子,居然连圣上也惊动了。今日查阁老同老夫要人,你说我是放你走呢?”他阴阴一顿,“还是不——放——呢?”
原来卢尚秋被来俊臣捉进府,数日不归,赵香菱以孕妇之躯寻到查府,上门去求御史大夫查绍俞,帮忙找回生死不明的丈夫。查绍俞于是向圣上禀报,新科进士被来俊臣无故羁押于府中,圣上便着查绍俞前来要人。
卢尚秋一听,顿时有了希望,他语气也缓和了,哀求道:“你关着我也没什么用,还浪费你府上的粮食,这录奏之活也已拉下多日。倒不如将我放了,还可以为来中丞,为大周做些有用之事。”
“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倒好听。不过——”来中丞提了他下颚,狠狠道,“想走?没那么便宜。老夫要叫你今生今世都记得,你生是我手下人,死亦是我手下鬼!”遂教下人用帕子将他口堵了,防止他咬舌。
家丁取来一只盘子。盘中所盛四物,乃一纤长铁针,一银质小环,一尖嘴铁夹,一青花瓷瓶。
中丞奸笑道:“老夫便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好让你日日记得,谁是你的上司,谁的话该听,谁的话不该听。”
家丁取了铁针,将他右侧乳首捏揉一番,见那红樱挺起,便一针扎下去。那红樱处皮肤娇嫩,神经敏感,岂容异物穿刺。卢尚秋冷汗淋漓,双臂不停颤抖,那脚腕处铁链“哗啦”作响。那家丁却执了那铁针毫不留情地继续向里拧动,直到铁针一头从红樱另一侧穿出。
片刻,家丁将那铁针仔细拧出。拔出时怕坏了甬道,因此用时颇长,痛感比方才更甚。
家丁取了青花瓷瓶里的粉末为他止了血,取过那铜钱大小的银环。那小环上有一处开口,便将那开口处顺着那铁针留下的甬道穿入。又取了尖嘴铁夹,在门旁火炉中烘烤一番,仔细地将那银环上开口之处,丝严缝合地捏在一处。
“启禀老爷,已完工。卢公子只需躺上半日,便可行动自如。”家丁收了手。
来俊臣摸上他乳首银环,扯了扯,仔细翻看一番,点点头,对周围下人道:“下去领赏吧。”
这房间内只剩两人。来俊臣望向被酷刑折磨得快断了气的白面书生,得意道:“这银环若没有宫里专门的大夫,随随便便是取不下来的,你戴着它,它将会时时提点你。”又恨恨道,“若胆敢私自取下,被老夫发现,老夫便将那《洛神图》呈给查大夫,让他老人家好好欣赏你这伪君子的淫靡模样。”
卢尚秋翻着白眼,如死鱼一般,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来俊臣的话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是夜,两个来府的家丁将卢尚秋用那床单裹了,扔到卢府门口。
赵香菱见丈夫归来,先是十分欣喜,又见他浑身是伤,不省人事,心急之下,不禁痛哭流涕。
***
翌日,卢尚秋由赵香菱扶着,勉强能下地行走。他租了个小轿,如往日一般去御史台签到。
甫一进门,便见各监察御史、给事郎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语,见他进来,便全都噤了声,将眼睛瞟到他身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汪顺之晃过来,拉了他小声道:“贤弟啊,你到底是如何招惹了中丞?”
卢尚秋眨眨眼,表示对问题不解。
汪顺之“啧啧”二声,向他耳语道:“你这几天不在,外面都在传,你做了中丞的男娈。”
卢尚秋知是被来俊臣带走的事传了出去,心知辩解无用,便不理睬他。
汪顺之见他坐下来一会儿功夫便额上瀑汗,眼下乌青,气色极差,料到他必是被来中丞大刑伺候了。他语重心长地说:“老夫早就告诫你,凡事要顺着中丞的意思办。”
卢尚秋转过脸去没理他。
汪顺之好奇之心不死,又问道:“真的假的?中丞逼你做男娈的事儿?”
卢尚秋心下烦躁,叱道:“清者自清。小弟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闲人碎语。”
“啧啧啧,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唉!”汪顺之摇头晃脑一番,便回了自己位置上做事去了。
卢尚秋此时心情极差,此时他身体状况极差,却不敢去请假——他顶头上司便是御史中丞来俊臣,他已经因为这个无耻上司旷假了那么多时日,再胆敢请假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找死么。再者,家中妾室赵香菱受了惊吓,胎动不稳,每日服大量中药吊着,亦让他这做丈夫的担忧不已,只得托了了李仁义之妻李氏代为照顾。
不过,随之而来的消息便将那不悦心情一扫而空。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狄仁杰在洛阳城东遭侍御史侯思止手下暗算,被少林寺的僧人相救,现已顺利抵达彭泽县。刺客被抓,侯思止本人受降级处分。虽然此事未能处分到来俊臣头上,国公的顺利脱险仍旧令卢尚秋心中宽慰。
晌时,卢尚秋正在埋头赶做前些时日拉下的司录,突听外面通报:“查阁老到!”
抬头间只见查绍俞跨进门来。众监察御史、给事郎纷纷起身作揖。
查绍俞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到各自的位子上,遂踱至卢尚秋面前。
卢尚秋拱手道:“查阁老有何吩咐?”
查绍俞道:“贤侄,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一间密室。
不想,查绍俞向卢尚秋深深一揖。
卢尚秋忙扶起老人家:“阁老如此大礼,小侄担当不起!”
查绍俞激动道:“贤侄不惜以身试险,拯救狄宰相于奸人之手,老夫感激不敬,佩服佩服。”
卢尚秋正色道:“为我大周社稷保护诤臣,乃是小侄份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
“好好,贤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查阁老顿一顿,又道,“贤侄,让你在中丞手下做事,委屈你了。”
卢尚秋本想谦虚一番,听了查阁老这后半句话,当即落下泪来。
查阁老见他情绪激动,知他在来俊臣处经受了一番苦楚,便拍拍他的肩膀。
“贤侄只肖再多忍耐几日,待老夫去呈请圣上,将你调至凤阁周舍人手下,免你受那奸臣欺侮。”
卢尚秋叩地称谢。
***
查阁老的话,给了卢尚秋莫大的希望。
查绍俞离开后,他便连司录之事也无心做了,日日心心念念圣上调他离开御史台。
曾今,能与查阁老同在御史台工作,是少年卢尚秋的一个梦想。从前那翩翩少年,又如何能料到,官场险恶,世事变迁,如今这御史台竟变成那龙潭虎穴一般,凶神恶煞,艰险无比,令他如坐针毡,一日都不愿多待。
卢尚秋盼得望眼欲穿。
可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调令迟迟没有下来。
不久,他听得小道消息说来俊臣在圣上面前挑唆离间查绍俞,致使阁老失了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