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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记者察觉到自己是在跟三上讲电话,诹访的语气始终很粗鲁,最后还补了一句:
有声音了。
三上竖起耳朵。是穿过走廊的脚步声,而且正迅速地朝这边靠近。经过厕所门前……之后变成小跑步的脚步声,顺着楼梯逐渐往下远离。
整整三十分钟内只有五个人进来上厕所,而且最近十五分钟还挂零。根据三上的判断,应该是刑事课或刑事课后面的会议室正在举行搜查会议的缘故。
虽然还没有见到松冈,不过当他把车子开进署厅舍后面的职员专用停车场的时候,幻想就已经变模糊了。因为有一看就知道、貌似私家车的调查车辆把整个停车场停得水泄不通。大概是从各地召集过来的吧,光是本部强行犯股的车,放眼望去就有四辆。至于自小客车及经济型房车则是一辆也没有。看来是让职员把上下班开的车子全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干了那么多年的刑警,眼前的光景无疑是“真的”有事件发生了,同时也让三上想起要对这么多人“保密”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由荒木田主导的“刑事部的自导自演”,那么在把替死鬼推到本厅的前一刻,都必须对这个事实三缄其口才行。所以,只能让一小部分的调查干部知道真相,至于对所有集合在这里的刑警就只能隐瞒了。对被害者一家人的名字秘而不宣,却命令刑警们对绑架案展开调查;抑或是公布了名字,却不讲明是自导自演就指挥调查,以上这两种状况都是不被容许的,更何况风险也太大了。刑警对于欺骗或陷阱都很敏感,产生自内部的怀疑和愤怒会引起自体中毒的症状,原本为了保护刑事部的策略说不定反而会造成内部的土崩瓦解。
既然如此,难道所有调查人员都知道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吗?不可能。如果只有几个干部倒也罢了,要让这么多人守住一个共同的秘密只能说是有勇无谋,荒木田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每个刑警都有一套自己奉为圭皋的信念和游戏规则,就算本厅想要“没收职位”的情报确实地传导到组织的末端,基于憎恨本厅的同仇敌忾让刑事部团结一致,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涉入这种违法办案的事,一定会有不肯同流合污的刑警陆续出现,使得保密行动破功。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还是会有像幸田那样洁身自爱的刑警。
简而言之,眼下的刑事部的确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行动……。
三上转了一下眼珠子。
又有脚步声了。
这次不需要竖起耳朵,因为人太多了。想必是会议刚结束,一群人全都朝着厕所而来。门“砰!”地被打开,三上下意识地绷紧神经。两个人……不只,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把领带拿下来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
非常正常的对话,不过两边都是没听过的声音。在他们上厕所的时候,走廊上的脚步声也同时三三两两地顺着楼梯往下而去。
洗手台的水龙头被扭开了,有人正在洗手,水声仿佛二重奏般。还有一个人在干嘛?水声停止了,复数的脚步声往门口走去。“再见。”是在跟剩下那个人打招呼吗?但是没有人回话。如果只是行注目礼的话,表示是“上面的人”。脚步声缓慢地移动,水龙头再次被转开了,耳边传来洗手的声音,然后……开始洗脸了。是松冈吗?水龙头被关上。三上把所有神经全都集中到耳朵上,把手指放在门锁上。
“砰!”地一声,又有人进来了。“啊!你好。”听起来似乎是后面进来的人说的。三上一动也不动,因为他没有听见那个“把水甩干的声音”,或许是被刚才开门的声音盖过了。是也好,不是也罢,在外面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是没办法出去的。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没多久,另一个人也出去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六点……。六点半……。七点……。这段期间他到底看了几次手表呢?手机一样没有接到半通电话。诹访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咬牙苦撑呢?藏前和美云是否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呢?有没有人不遵守临时协定呢?为什么赤间和石井到现在都还不吭声呢?
刚才又有一个人走出去了。上厕所的人多了起来,但是始终不曾听见“松冈的声音”。到底是他听漏了?还是松冈根本不在这里呢?疑惑和焦虑不断地提高。身体冷得不得了。他坐在马桶盖上,三不五时就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这跟以前常干的荒唐跟监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敲他那间的门,所以每当有人进来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七点十一分。当他再次确认时间的时候,伴随着“叩!叩!叩!”的脚步声,厕所的门被打开了。脚步声不急不徐,让人感觉到此人步伐从容。三上睁大了眼睛,他并不记得这样的脚步声,对这样的走路方式也没有印象。只是……。
直觉告诉他,是松冈。
此人上完厕所,移动脚步,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洗脸,关上水龙头,水声停了。三上把耳朵贴在门缝。
唰!
三上不动声色地走出他那间厕所。一开始先看到对方的肩膀,然后是下臂,只见他还保持着甩水的手刀姿势。
“参事官……”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啊?只见回过头来的松冈无事般地看着三上,像平常那样发出“喔!”的一声,然后瞥了一眼三上右手的绷带。
终于在搜查的前线基地看到“地下刑事部长”的身影,至少确定他人在这里。
三上走向前去,冷到骨子里的膝盖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样堵你很失礼,但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啦?你是在模仿记者吗?”
“因为我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你。”
松冈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把脸擦干。
“我想你也知道我真的很忙,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三上行了一个礼,说道:
“请告诉我被害者一家人的真实姓名。”
“我不能说。”
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语气倒不算太冲。
“我想你应该明白,以匿名的方式是无法压住媒体对绑架案的好奇与兴趣,各大媒体都扬言不愿意签订报导协定了。”
“这就是理由吗?”
“什么?”
“你到这里来的理由。”
“是的。”
“我并没有要连灵魂都出卖——你是这么说的吧?”
松冈的眼神犀利。他指的是自己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当时他整个人正为该站在刑事部那边、还是警务部那边而烦恼。
“你知道视察的目的了吧?”
“荒木田部长告诉我了。”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为警务工作、尽忠吗?”
“我这么做既不是为了警务也不是为了本厅,而是在执行广报官的任务,希望你能理解。”
“是吗?”
“你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这是广报官的任务。跟媒体签订报导协定、收拾混乱的局面是最要紧的事。所以在问出真实姓名以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松冈侧着头反问:
“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咦?”
“我是在问你,这件事有重要到你必须躲在厕所里堵人吗?”
三上用力深呼吸。
“从刑警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一件很愚蠢的工作。这工作跟警察本来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以为维护治安就是要逮捕犯人,整个监狱外的世界都是我们的猎场。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警界人员一共有二十六万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岗位,刑警其实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得不到掌声的台面下工作。尽管没有上帝赋予逮捕犯人的双手,却也都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这么巨大的组织之所以能顺利运作,全因为每个人都在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每天的工作。广报室也有广报室该做的事。或许会受到刑警的揶揄,说我们跟媒体蛇鼠一窝,但这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反而是小心翼翼地窥探部里面的脸色,关上与外界沟通的那扇窗才是广报室的耻辱。”
松冈把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细细揣度三上的话里有几分真实。
“我并没有把灵魂卖给任何人。我对当刑警也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跟刑事部或警务部无关,我只是想要完成交付到自己手上的任务……”
门突然打开,貌似刑警的男人走进来。三上连忙把脸转过去背对着他。正当他觉得一切到此为止的瞬间,松冈转身对那个男人说道:
“不好意思,请你去楼下的厕所。”
“好、好的。”
男人一脸讶异地敬了个礼,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三上对松冈行了一个饱含谢意的注目礼,继续正色地说:
“广报室其实算是半官半民的单位,因此对刑事部也必须能敢言才行。处理绑架案有一套标准的程序,警方有警方必须遵守的规定,媒体也有媒体必须遵守的规定。广报室的任务就是要让双方都遵守这些规定……所以请把真实姓名告诉我。”
松冈松开手臂,眼神还是很严肃。
“所以你才躲在厕所里?”
三上用力点头。突然,有个念头闪过。
“不……不只如此,我还想解救目前还在本部奋斗的部下。”
松冈看着前方,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显然是脑海中同时有好几个想法交错着。
说时迟、那时快,松冈突然背过身去,然后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自言自语的姿势……。
三上如遭电击,连忙说声“不好意思”,同时把记事本掏出来。
“目崎正人。”
松冈压低了声音。
“眼睛的目,长崎的崎,正确的正,人类的人。四十九岁。”
目崎正人……。
“运动用品店老板,住址是玄武市大田町二丁目二四六号。”
三上振笔疾书,字写得歪七扭八,就等着松冈的下一句话。然而……。
三上不解地抬起头来,松冈已经转身面向自己,手也没有插在口袋里了。
怎么了?妻子B子呢?更重要的是遭到绑架的被害人C子的名字呢?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可是这样的话……”
“你没听见吗?”
松冈的语气不容反驳,但是三上也不能这样就退缩。
“请你再考虑一下。要签订协议,一定要有C子的名字才行。”
松冈保持沉默。
“一旦协议签不成,会有好几百个记者和摄影师失控,对调查也会造成妨碍。”
“………”
“可能是C子自导自演,这个假设我在本部已经听说过了。所以我就算把名字告诉媒体,也一定会再三警告他们绝对不可以说出去。更何况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可能写出或说出未成年者的名字。”
“我不能说。”
“为什么?”
“做人总有能说的事跟不能说的事。”
——做人?
语带玄机。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苦衷,让他又开始疑神疑鬼了。脑海中几乎已经不再认为这是“刑事部的自导自演”,但是“借题发挥”的怀疑至今仍挥之不去。明知是C子自导自演却佯装不知,还成立大规模的搜查小组,当成真正的绑架案来办,好借此让视察取消……。
对于这个被他当成兄长一样仰慕的D县警第一把交椅的刑警,三上觉得接下来的问题非问不可。